看到穿着制服、熟悉乡音的警察,45岁的王兵(化名)突然感到很舒服。"不要再纠结于噩梦了。"

王兵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皮肤黝黑,和人说话时,他的眼睛直视对方,有时低头陷入忏悔,有时露出尴尬的微笑。

在过去的28年里,王兵生活在恐惧和忧虑中。他辗转各省,不敢与别人深交,害怕别人认识自己。他经常换工作,换名字,然后开始做生意。到了中年才结婚生子。他不敢踏入自己的故乡。他说,这么多年来,一天也没有踏实地睡觉。

17岁的时候他杀了人。

2018年3月21日,改名、结婚子女、在不在期间逃亡28年的王兵最终被上海青浦警察抓获。在拘留所,记者和他谈话。

留下了一张“终于报仇了”的纸条

1990年6月14日上午,原青浦县青浦镇英中新村发生故意杀人事件,受害者卓某和3个月大的孩子被杀害。

从事刑事调查一年的东仪到达现场时,小区楼下已经挤满了人。上了五楼,在新装修不久的两居室的房子里,一位年轻女子背对着卫生间摔倒了,没有伤口。进入卧室后,衣柜的门打开了,里面刚3个月大的婴儿蜷曲着。母女两人都没有呼吸。

现在墙皮斑驳的事件发生地所在的小区当时是新建公寓。“这家人条件很好,那时家里已经有彩电了。”警察多年后回访,英中新村的老邻居仍然印象深刻。

整个村子都被这起残忍的杀人事件搅得晕头转向。凶恶的歹徒掐死母女的说法在坊间传开了。人们猜测凶手的动机,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紧张的气氛也在公安内部蔓延。东为了这个事件,青浦记得当时共有300多名警察几乎出动。那几天哥大办公室通宵亮着灯,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同意和专责小组同事们在烟雾中研究线索,推迟了事件。

“3个月大的孩子也不放过。一开始怀疑一起可能是“冤家”,凶手可能会和死者发生很深的矛盾。向“元帅”方向侦察警察和留在现场的一张纸条上写着5个字。终于报仇了。专责小组调查了死者的社会关系,但没有发现可疑对象。

在杀人现场,同意和专责小组的同事采集了嫌疑人留下的生物痕迹信息。受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案发现场的痕迹和物证全部依靠人工分析、比较。

事件发生三天后,通过一次社会面访问调查和技术比较,警方锁定了嫌疑人——事件发生地附近的一名职业高中高年级王兵。但是当警察来逮捕时,这个17岁的男孩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把婴儿放进碗橱里

事件当天早上,王兵和另外两名同学又逃课,三人在青浦镇的一个台球厅打台球。巧的是,学校教导主任经过台球厅时只抓住了两个学生,王兵趁机逃跑了。"我比他们聪明。"

“我不想回学校。我想再玩一会儿。”王兵告诉记者,他想起了前几天在同学哥哥家玩连接电视的纸牌游戏机的情景。"我不想玩得开心,我想玩。"“所以他朝同学哥哥家所在的小区走去。

上了五楼,房门空荡荡的。"我朝里面看了看,没有人."门后有一家客厅相连的餐厅,王兵想起游戏机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

卧室的门关着,王兵以为家里没人。“当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我想把游戏机作为我的所有。这个想法萦绕在王兵的脑海里,他打开电视柜的抽屉,看到了那个游戏机。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伴随着女主人的尖叫声打开了。"我听到她喊‘抓小偷’,心里直打颤。"

“我希望她不要大喊大叫。”王兵当时说:“我害怕自己偷东西的事情会传开。”女主人拼命挣脱,跑到厨房拿着菜刀自慰。两人发生了搏斗,王兵的左手胳膊受伤了。心里着急,他用手捂住女主人的脖子紧紧抓住,几分钟后女主人倒在地上。

“我也瘫坐在地上,当时不知道她受伤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为了逃避责任,看到武侠王兵脑子里突然冒出情节,他找到一张纸,写下了“终于报仇了”五个字。

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卧室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害怕哭声吸引邻居,王兵走进卧室,环顾了一圈,打开衣柜门,把婴儿放进衣柜,关上柜子门。

陷入回忆的时候,王兵低下头,仍然觉得“当时脑子里空荡荡的”。之后,王兵把菜刀放进书包,用自己的衣服擦去地上的血迹,逃离了现场。在路上,他发现没有人注意他。“我想先找个地方包扎伤口,可是刀被扔在了途中经过的小沟里。”

那天晚上,左手前臂上缠着白色纱布的王兵回家了。面对父母的询问,王兵已经说出了心中琢磨的借口。“我前两天打了一个欺负弟弟的小朋友,皮肤有点撕裂。

第二天,王兵像往常一样回到学校上课。几年后,根据当年教他的老师的回忆,王兵表现出了远超他年龄的沉着。村子里发生杀人事件的消息很快传来,同学们也在讨论。王兵消失后,他的同学们才想起异常。“平时他很活跃,一定会加入对话,但那天他很安静,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第二天去学校听同学们说,才知道两个人死了。我真的杀了人。"28年后,王兵回忆起了那一刻。"我想我彻底结束了。"他离开教室,坐公共汽车直奔火车站。“我坐了去长沙的火车。我想往南逃。越远越好。”

自认“偷窃”是小事

那天之前,王兵认为自己做了最坏的事,除了旷课和打架,初中的时候还“偷了邻居家的几块钱,被带到派出所教育”。回来后,被我爸爸狠狠打了一顿。单击

现在想想,王兵小时候对“偷窃”这一恶习的认识是“有偏差的”。“我认为是小事。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没有正视这个丑陋的东西

习。”

在初三之前,王兵算得上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小学每次考试都在班级前三,初一初二的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妈妈对我和弟弟的学习抱着很大期望,要求也严格”。

转折发生在初三那年。他迷上了看小说,看录像带,打桌球。在当时,这些都是“坏学生”做的事情,王兵的成绩随着一落千丈,中考分数只够上职高,“当时有点失落,家人也很失望。”

进入职中,王兵很快结识了几个“好兄弟”。据当年的同学回忆,身材瘦瘦小小的王兵打起架来却“很凶相”,“他一个人打两个也不一定会输。”

“父母的教育和家庭氛围都很好,是我自己没走正道。他们养育了我17年,我给他们的却是一辈子的阴霾。”回头看,王兵说人生都是被他自己毁的。

开饭店年入百万

逃离上海后,王兵先后辗转躲藏湖南、广州、浙江、安徽等地。

“我有很强的求生欲。”王兵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无论是案发后搪塞父母的谎言,还是逃亡路上曾经几度冒出的自杀念头,他都“挺过来了”。

王兵将逃亡的28年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流浪”,后半部分是办了假身份证后的“生活”。

流浪在广州,王兵一度靠乞讨为生。有一次,走在广州火车站外的天桥上,他动过跳下去自杀的念头。但王兵最终说服了自己,“也许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就算有一天被抓了,我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捡废品、打工,流浪路上,王兵感到了身心双重的煎熬。比起身体的痛苦,每到夜晚一闭眼,那天的情景就是一个永远躲不过的噩梦,耳边响着女主人歇斯底里的“抓小偷”声。

比起黑夜,他更怕白天。“白天让我无处可藏。”他说,怕与人交流,怕秘密被人看穿,“要不停伪装,让别人觉得你是个正常人。”

1998年,王兵跟着认识的工友到西部某省做餐饮学徒。在那里,王兵用“徐涛”的名字办了一张身份证。有了这张身份证,王兵有了更强的求生欲望,“我催眠自己就叫徐涛,想跟过去一刀两断。”

他开始过起了“生活”,但生活始终伴随着噩梦和阴影。10多年里,王兵在心里说服自己“洗心革面”,为新生活打拼着。2007年,王兵来到安徽宁国,在那里跟他人合开了一家饭店,生意最好时,每年能赚上百万元。

女儿出生让他想起被他杀害的婴儿

在饭店里,王兵认识了他现在的老婆。对于结婚这件事,他一度心理很矛盾。一方面渴望拥有亲情,一方面也担心幸福随时会化为泡影。“想用亲情冲淡对杀人回忆的恐惧。”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结婚,他骗老婆和岳父母,父母已经过世了,他们没有细究。”

婚后,他和妻子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出生后,我第一眼看到她时,脑子出现那个可怜婴儿,以前的画面全出来了。她越长大我越怕,我的事要是曝出来,她的一生就毁了。” 他对孩子的期待,只有让他们成为好人。“我很害怕他们学坏,害怕他们像我一样走上歪路。我不在乎他们的成绩,只要做个好人就行。”

在别人看来,王兵过着“有车有房有儿有女”的体面生活。但在别人看不到的时空里,王兵过着另一种人生。

“我老婆和岳父母都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在晚上12点前睡过觉。睡不着,也不敢睡。”每到夜晚,王兵的噩梦总是如影随行:“不管跑到哪里,画面总会出现在脑海里。要么梦见被害人的画面,要么梦见公安来抓我了。”

被捕前一周,宁国警方通知王兵配合调查取证,提取了生物信息,那时他既害怕又心存侥幸。“害怕失去眼前的幸福,又想着也许公安找错人了。”

归案后,他心里踏实了。

2018年3月21日,王兵开车准备外出时被几名警察包围擒获。听到一名警察用上海话说“铐起来”,他心里突然有种轻松的感觉:“所有的结果,都是我该承担的。”

落网之前,王兵也动过继续逃亡的念头。“但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算逃得再远,也逃不出自己的心。”

“被抓后,心里踏实了。起码我可以用回父母给我起的名字,也不用在别人面前演戏和说谎了。”进看守所后,王兵全盘交代了当年杀害一对无辜母女的经过。随后,在看守所里,他体会到了28年来第一次一觉睡到天亮的滋味。

这段时间,王兵时常会复盘自己人生走过的45年岁月。他最怀念的,是在家里的时候,跟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快30年了,家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终于回来了。如果有机会,我想跟父母下跪道歉,这么多年,他们替我承受了太多。”

最愧疚的是被害人和家属,在逃亡的28年里,王兵曾想过回来自首甚至到被害人“以死谢罪”。“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回那两条生命,我愿意。但我没脸见他们。”

来源: 上观新闻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