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华(重庆)

夏天又来了。儿子一直热爱海洋,所以北纬7度的帕劳成为了今年的第一选择。

这个由太平洋进入东南亚必经之路的岛国 ,陆地面积仅493平方公里,人口不过2万人。这里没有军队,只有约70名警察。这里的粮食及生活用品均需进口,但海洋资源异常丰富,海洋生物包括1500种鱼类、700种珊瑚和海葵、巨蛤、海龟等,号称“上帝的水族箱”。

经重庆转机香港,再飞行近4小时后,抵达帕劳。热风挟浓浓海腥味扑面而来,手机失去通讯、上网功能,打电话得购买当地电话卡。

次日一早,在酒店吃过自助餐,导游安琪已领回团队标配的救生衣、呼吸管、潜水镜。我们听她建议,分别以每天3美金、10美金的价格租了蛙鞋、水母服。蛙鞋能提升划水速度,水母服除防寒防晒,还能预防被蛤蜊珊瑚之类划伤。

后来证明,在30倍防晒霜形同虚设的烈日下,从脚踝遮到脖颈的水母服发挥了极佳防晒功能,而外露的脸和手则起码被晒黑了两个色号。

准备就绪,出海。海蓝得干净,蓝得各有层次:天蓝、浅蓝、宝蓝、靛蓝,以及各种说不清的蓝,如渐变的巨大的半透明水晶,在丽日下闪烁着炫目又迷离的光。

快艇飞驰许久后,著名的水母湖到了。

数万年前,水母湖曾是海的一部分,因地壳运动导致其与外海隔绝形成内陆湖,湖中多数生物消亡,只剩仅靠少量微生物就能生存的水母。水母失去天敌,体内毒素消失,变得人畜无害。

安琪嘱咐:无毒水母脆弱得像果冻,大家不得扎猛下水,不能大力划水,更不能把它们抓出水面。稍一用力,它们就会四分五裂哦。

湖面平缓如镜。轻轻入水,透过面镜,我嘴里的呼吸管差点脱落:水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水母,大的如饭碗,小的如蘑菇,通体散发淡橘色光芒。

它们柔柔静静,时而如仙子轻舞于眼前,时而如繁星漂游于远处。一只水母游来,我忙不迭去捧,但不敢捧出水面,怕不小心要了这小精灵的小命。

帕劳在一战中被日本占领,二战时又被美国占领,直到1994年10月1日才宣布独立,但其国防及战略安全事务仍由美国负责,航道的独家使用权也被美国掌控。

据说,二战时,日本侦察机低空飞过,发现湖中黄灿灿不知何物,遂派人落地打探,由是水母们得一壕名“黄金水母”。

我抱怨没带水下相机。安琪安慰说,这水下躺着无数相机。许多游客太激动,仓促中常常弄丢相机。没带相机或是好事呢。

在帕劳,人成了这无边“水族箱”里的一尾鱼,可与砗磲贝遥遥对视,可与鲨鱼擦肩而过,可与软硬珊瑚亲密接触。但最难忘的,当属号称世界七大潜水点之首的大断层。

途中,船经过德国水道。据说这是二战时德国人为运输物资而炸出来的。同时期的中国军队连小米加步枪都稀罕,日耳曼人就在人家里硬炸出一条通道了。现代战争打的就是经济实力、科技水平,此真理,颠扑不破。

安琪一路碎碎念:不要拿面包喂食,怕引来大白鲨;大断层有多股洋流,千万不要单独离群……举目四望,海面静如绸缎,惟见微波起伏。洋流在哪?

狐疑中,船停下,都戴上装备入水。瞬间,一个从未见过的神奇世界迎面扑来。如果说水母湖可称“梦幻”,那么这里只适用于两个字:震撼!

大断层,是海底大陆架垂直滑向海底深处形成的海沟。帕劳大断层位于洋流交汇地,这个庞大而垂直的悬壁潜点,海水从1米深陡然下到千米深渊。

珊瑚区最浅,仅1米深,五彩软珊瑚花团锦簇,海扇、水螅、鱼类交错栖息。珊瑚礁上,成群金花鲈在悠游,各种蝶鱼翩如落叶掠过身边,似乎伸手就能抓到。

最奇幻的,是近旁深不见底的海中深渊。

站在陆上的悬崖边俯瞰是什么感觉,此时浮在海面往下看就是什么感觉。那深蓝,似有某种超自然力量,能把人猛地吸附进去。我陡然错觉丛生,惊悸于随时会坠入神秘深海,再也无法回还。

飘在悬崖边,搞不清是在游,还是在飞。遥望自宝蓝色海洋深处透出的一束束幽秘光线,儿时看过的美国科幻剧《大西洋底来的人》的场景开始浮现:会不会有巨型章鱼突然上浮,用粗长的触角把我卷下深海?会不会有大白鲨猛地蹿出,冲我张开血盆大口?

有说这里深近千米,有说1500米,还有说更深。到底多深?不知道,因为从未有人到过底部。总之,这里很深,很深。

安琪有深潜执照加持,泳姿轻盈如起舞,指给我们看各色珊瑚、砗磲贝,说砗磲贝就是干贝,生长极慢,动辄百年寿星,若大如饭桌,便是国宝了。旋即,又下潜捞起一只紫红的活物,说是热狗海参。

飞翔般的快意,渐渐淡化了恐惧。恍觉眼前景象太失真,遂抬头环视海面。沙滩细如银雪,海水澄澈透明,那色彩,蓝、蓝,还是蓝,很难用调色板上任何一种颜色来界定。

海天湛蓝,绮幻如梦。我只想这么游下去,这么飘下去,不,是飞,一直飞,一刻也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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