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露

来源|露露说(公众号:露露_博客)

这次回法国,Charlotte要我们去吃饭。

这几年,他们过得挺舒心,升了职,换了大房子,老公Olivier跳了槽,成了领导上千个尖端工程师的技术中心主任。

那天下午,我和孩子在酒店没事儿,就带着孩子们先过去了。我到的时候,Charlotte正在花园里剪着郁金香。

房子里冷冷清清地,没有人。Charlotte一面去厨房,把郁金香插到瓶子里,一面跟我张罗着:“快进来,不用换鞋了,天哪,上次见面,思迪还是个宝宝,子觅还是个小肉球,现在,现在都变成了小姑娘。”

我们从过道走进客厅,灰绿色的墙壁上挂着土金雕花木框的油画,落地窗户映着眼前一片绿色的草坪,尽头是几株大树,隐隐掩映着别人家的屋顶。有一张质感实木的桌子上,已经摆了深绿色的桌垫和浅绿色的盘子。

我问:“你家娃呢?”

Charlotte说:“今晚吃烤肉,Olivier带着孩子们去家乐福了,三小时,还没有回来。”

在没有快递和盒马生鲜的法国,住在城郊,夫妻都上班的中产家庭的日常吃穿,购物还是要靠自己去超市采购的。

推着如小山一样的购物车,在周末人山人海的家乐福里穿梭,这并不是一件特别令人愉悦的事情,在他们家,这是Olivier的工作。

正说着,外面电子大门徐徐打开,Olivier回来了,后座上坐着他们家三个孩子,分别是11、9和6岁,车窗大开着,音乐大作,Olivier和孩子们,一面热烈地打着拍子,一面纵情高歌。

他从车上跳下来,意气风发,打开了车后备箱,一声令下,三个孩子立刻就位,井然有序。大孩子拿重的,中孩子拿轻的,小孩子搬了板凳,站在上面,往橱子里收,配合默契,炉火纯青,一看这就不是第一次实战演习了。

Olivier一手拿着一捆六瓶1.5公升的矿泉水,气定神闲地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说:“你家训练真有素。”

他美滋滋地耸耸肩说:“我这人天生就有领导天分,在家只领导四个,这还不是一盘小菜?”

“四个?你这是想要领导我吗?”Charlotte抢白他。

Olivier讪讪地一笑:“NoNo,我可不敢,我们是轮流分权制,我们并列”。

转眼间,买的一后备箱的东西收完了,他大喊一声:“孩子们跟我去花园点火。都来报名,你们能做什么?”

一下子,他家三个外加我家两个,五个孩子,都一阵风一样,跟他去了花园。留了我们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准备当天的晚餐。

在法国当个好主妇真简单:薯片,咸饼干,各色橄榄,方形的乐芝牛,分别倒一碗,就是开胃小食。

成袋的沙拉倒出来,加几个小番茄,就是前菜;

主菜是烤肉,Olivier已经买腌制好了的肉、香肠和大块的牛肉,等点好火,烤一下;嫩芦笋洗一把,淋上橄榄油和一点碎碎的Feda奶酪,烤箱里烤25分钟;

甜点是我带来的,铺满覆盆子的红色丝绒蛋糕。

我和Charlotte,两个人一起几分钟,就准备好了九个人的晚餐,然后一人端着一杯气泡酒,斜倚在厨房里聊天。

中间Olivier急匆匆地跑进来拿东西,满是胡子茬的脸上,被孩子们抹了好几道黑色的木炭印子,我们看了哈哈大笑,我说:“好有领导的威风。”

他笑着摸了摸脸,木炭印子被抹成了一整片,他说:“虽然我是个天才,但进了这道门,我只是一个父亲。出了门,我才是领导。”

我看着他的背影给Charlotte说:“你家Olivier真的是好男人。那么大的领导,还在家干活。”

Charlotte不以为然地说:“你家卢中瀚不更能干?家是两个人的,怎么能永远指望着我?”

其实几年前,Olivier被派驻非洲某国,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Charlotte一个人照顾孩子加上班,从换灯泡,到上房顶换瓦片,没有什么不能干。

三年之后Olivier回来,有段时间他继续如人在非洲,什么都习惯Charlotte干,Charlotte坚决不同意,自己跟公司申请去外地调研了两个月,把孩子扔给Olivier。

实话实说,西方男人,尤其是西方中产家庭的男人,在做家务和带娃的方面,比起中国男人来说,真的是更能干。

在国内除非亲戚,很少有人会请你回家里吃饭。有一次,我们去了一个远房的表妹家做客,她和她老公,关系挺好,但就有点奇怪。

表妹在做菜,她让老公拿个酒杯,她老公找了一圈,找了几个落着灰的瓷茶杯,给我们一人倒了一茶杯红酒。表妹端菜出来,脸都绿了,转身从另一个房间里拿出来几只施华洛世奇的高脚水晶杯,晶莹到璀璨。

他们有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她老公完全搞不定,一个大男人无奈到极点,最后还是卢先生把碗端过来,给孩子喂了几口饭。

卢先生用法语问我说:“你确认他是一直住在这里么?还是临时请的演员,在表演?”

我看着墙上新西兰花树漫天,美到让人流泪的婚纱照片,确认地说:“虽然胖了三十斤,但至少每次请的都是同一个演员。”

吃饭的时候,表妹虽然有点微词,觉得老公在家什么也不干,但是很快她就肯定了自己的老公,作为男人,他不仅仅很能赚钱,家里房子和车,写的都是表妹加儿子的名字,家里的钱都是表妹拿着,算得上是模范。

在整个中国的八九十年代,我们都在读一本叫做《读者》的杂志,里面有很多文章,勾画出一幅幸福中产家庭的样子:

城郊独栋小别墅里,男人每天早上西装衬衫去上班,天黑了才回来,疲惫不堪;女人送孩子上学,中午和闺蜜吃沙拉,下午回来烤巧克力曲奇,陪孩子吃饭洗澡,再加睡前故事,橘色的台灯,全是爱。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事实,但就西方社会来说,这大约是我婆婆那一代人的事实了。今天的西方社会,尤其是中产精英家庭的信条是:无论男人赚多少钱,家务不可以不干;无论女人赚不赚钱,但不能没有价值感。

在我们这一代的西方中产家庭中,完全不上班的女人也是有的,但大多是有原因的:

1、多子女家庭的主妇,四个并以上的孩子,妈妈们真的没法上班。

2、辞职跟先生派驻到国外工作过,回到法国后,已经五十几岁了,就此停职,等着退休年限。

3、外国籍老婆,但因为语言、文化、学历等诸多原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4、个别特有钱的家庭,太太是个家庭公关的职位,她是在为家庭累积资源。

很多人认为婚姻是一个类似股票K线一样,走高走低的趋势图,最好的形式是一路高开,越高就越接近幸福。

其实,婚姻是一个完整的圆圈,50/50是最理想的分割状态,事实上,20/80, 40/60 ,哪怕47/53,凑起来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圆。

所谓的婚姻最完美的样子,就是两个人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付出,让自己的婚姻达到以50/50的状态,达到百分百,可是从来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规定,在婚姻中,每个人都付出同样多的状态。

其实,并不是西方中产男人,就比中国男人更有做家务的天赋和特质,惰性才是全世界每一个人的本质。

在婚姻中,他的付出并不等于你的付出,他的付出等于你的要求,而且你能够提出的要求,本质上来源于你的价值。

时代已经改变了,社会关系也在改变,在今天,最美好的婚姻关系,早已经不再是让丈夫来认可太太做家务,为家庭付出的价值,而是两个人一起工作,一起赚钱,一起做家务,一起养孩子,一起去创造生活和明天。

家庭从来不是女人自己的,对家庭的付出,更不应该是女人自己的。请不要期待那些给你说“我赚了钱,你就要做家务”的大老爷们,有一天会幡然悔改地给你说谢谢。养娃做家务,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天赋和培养的事情,把他的那份扔给他,我们要的是行动,不是谅解。

讲真,在今天,在一个家庭中,男人养娃和做家务的介入程度,完全可以代表着这个家庭的阶级水平,这并不是一句鸡汤,而是一个事实。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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