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中立的土库曼斯坦：资源丰富却跳出大国角逐，只想过好小日子

天马从月地洞出来，背对着老虎文龙益骨。

—-李白

"汗血宝马"在中国历来名声赫赫，有"天马"之称。自历史上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汗血宝马后，历朝与西域交往，大宛国、月支国的汗血宝马都是相互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

汉武帝还曾因派出携带纯金马换宝马的使者被杀，而一怒兴兵讨伐，汗血宝马在古代的宝贵程度可见一斑。

这个神奇的汗血宝马正式名称为"阿哈尔捷金马"，产地在今天的中亚国家土库曼斯坦。

土库曼斯坦是原苏联的加盟共和国，1991年独立。本来默默无闻，却因自身具有丰富的油气等能源，又处于多方瞩目、东西方争夺的中亚地区，逐渐成为焦点。

为保证国家安全和独立，土库曼斯坦于1995年成为第一个联合国大会承认的永久中立国，主张实行对外开放的油气立国政策。

多年来，这个不声不响闷头过自己小日子的国家，正随着被世人认识而逐渐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一、卡拉库姆沙漠中的"中亚朝鲜"

土库曼斯坦位于中亚西南部，人称"里海明珠"。是一个领土面积近50万平方公里、人口近 700万的内陆国家，全国80%的土地被卡拉库姆沙漠覆盖。境内有120多个民族，其中土库曼族占90％以上。

土库曼斯坦历史纷繁复杂，波斯人、突厥人、蒙古人、阿拉伯人等先后都建立过自己的政权。

从9世纪到11世纪，土库曼民族开始形成并逐步兴旺发达起来，先后控制了今伊拉克、伊朗、阿富汗等国家和地区，甚至在印度一隅还曾建立过王朝。

13世纪，土库曼的一支奥斯曼部族一路向西征战，建立了横跨欧亚大陆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追根溯源，土库曼和土耳其实际上是一个民族。

在沙俄与奥斯曼土耳其的不断对抗争战中，1881年，阿什哈巴德被沙俄军队攻陷，整个中亚并入沙俄版图。1924年，土库曼斯坦成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之一。1991年，苏联解体，土库曼斯坦宣布成为独立国家。

尼亚佐夫

土库曼斯坦独立至今，总共经历了两任总统。第一任总统是尼亚佐夫，于2006年病逝，在位15年。第二任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是位口腔医学博士，已在位13年，并且还有4年的任期。

土库曼斯坦是中亚唯一一个不设总理职位的国家。别尔德穆哈梅多夫 2007 年上台，第二年即出台新宪法规定，总统是国家武装力量最高总司令，兼任政府总理，掌控国家所有实权。总统有权任命各部长、检察长、法院院长以及各地行政长官，进一步实现了总统的中央集权。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

有鉴于国际的批评和国内开放程度的不断加大，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在强化总统执政地位的同时，在政治上提出多元化，实行土库曼斯坦式的民主政治改革，建立公民社会，完善民主政治制度。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于2010年提出实行多党制的倡议，委任相关部门拟订多党制宪法草案。2011年7月声明准备与反对派进行合作，甚至倡议流亡国外的反对派组织代表回国参加第2年的总统选举。

其后土库曼斯坦正式颁布关于多党制的《政党法》，允许建立除民主党外的其他政党。8年前成立的企业家党已开始进入议会，与民主党共同执政。

3年前总统选举时，代表工人利益的企业家党和农民利益的政党都派出了自己的参选人。但在大选投票前，这些候选人在集中会见选民时，不但没有宣传自己的纲领，而是在演讲中赞扬现任总统的政绩，等于是在为后者助选。

上百名来自上合组织、独联体的观察员对总统选举表示高度赞扬，认为实现了多党派参选。土库曼斯坦之所以推行土库曼斯坦式的民主政治改革，主要因为以下原因：

首先，缓解西方国家"民主压力"的需要。在第一任总统尼亚佐夫任上，因其遭到暗杀，在平定未遂政变时，将当时的反对派主要政治精英大举肃清，土库曼斯坦国内几乎没有政治反对派。

当时的反对党主要由祖国党和共和党两党构成。祖国党主席、前总理奥拉佐夫 2001 年移居瑞典，共和党领导人、土库曼斯坦驻土耳其前大使哈纳莫夫 2002 年移居奥地利，两党主席因为担心受迫害不敢回国。

而尼亚佐夫本人也在1999年被授予"终身总统"职权，将个人专权制度化，西方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土库曼斯坦是全球最专制的国家之一，称之为"中亚朝鲜"，这对土库曼斯坦的国际地位和形象极为不利。

其次，淡化中央集权和"个人崇拜"严重的现实。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本身总统、总理一肩挑，把持着绝对的权力，而且重要官员都由总统任免，不需要选举，也使他具有了无上的权威。

除身兼数职外，他还不断为自己"加官进爵"，接受将军军衔、医学博士学位、医学教授和"祖国勋章"等，想方设想增加自己的声誉。

并且通过出版个人传记、发行印有自己头像的金银纪念币，在全国各地树立自己的个人塑像和照片，逐步建立起个人崇拜和无人能敌的强势总统形象。但这恰恰是民主国家最憎恶和警惕之处。

最后，严防出现中亚其他各国急于搞多党制的不良后果。独立后的中亚各国纷纷倒向西方，在政权体制上仿效西方实行多党制，理所当然得到了西方的大力赞赏。

然而西方推崇的民主在当时中亚各国的实际环境中，成长出的多为畸形的民主，实质上的混乱，致使国内矛盾特别突出，经济和民生问题极为严峻。

为在国际上树立良好的国家形象，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按照国家新阶段的发展构想和政策，在传承古老民族传统的基础上，努力寻找一条适合本国特色的发展道路。

二、"油气立国"战略打造中亚"富"国

土库曼斯坦矿产资源丰富，土库曼斯坦国土下蕴藏的油气资源之多，据说有时一个烟头扔出去，就可能发现一处气田。

目前已知的石油和天然气的远景储量分别为120亿吨和24．6万亿立方米，天然气储量名列世界第四位。

作为中亚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和出口国，国际能源市场的重要玩家。别尔德穆哈梅多上任后，切实体会到"家里有矿"的益处多多。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的发展思路意外地契合中国经济学家林毅夫的新结构经济学"后发优势"理论，充分利用地缘经济优势独创自己的特色经济发展模式，大力发展石油和天然气能源支柱产业，实行"油气立国"战略。

他将天然气出口渠道多元化战略作为土库曼斯坦发展的重中之重推进，借助于靠近波斯湾和中东的地理优势，在继续利用"中亚—中央"能源管线的同时，向东西南北四处开花，多头并行。

北向：土俄签署天然气合作协议，协议规定25年内土向俄供应 2万亿立方米的天然气。

东向：土加强与中国的能源合作，中土陆续签订了多个中土天然气项目销售、分成协议。共建设A、B、C、D四条输气管道，每年向中国输入650亿立方米，进入中国后并入西气东输管道，目前，北京、上海、广州甚至香港等地都已经用上了来自土库曼斯坦的清洁能源。

南向：土与伊朗达成协议，土对伊的天然气年出口量增加到140亿立方米，未来将再提高一半供应量。5年前开始建设土阿巴印国际天然气管道。

西向：土库曼斯坦积极向欧盟靠拢，大力推进跨里海天然气管道建设，实现经阿塞拜疆和土耳其将天然气输送到欧洲的最终目标。

土库曼斯坦一边大力进行勘探和开发大型矿藏，一边加大天然气运输的基础设施建设。同时建设配套的液化气加工厂和原油炼油厂，用最新的现代化技术对能源资源进行深加工，生产各种高附加值的能源产品，保持能源出口潜力持续增长。

在大力推进"油气立国"战略的同时，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还认识到科技强国的重要性，多次强调科学发展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未来国家的优先发展方向是科技创新，要将最新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

他认为人才是科技兴国的关键，高科技人才和精英的培养非常重要。为此，土库曼斯坦对现行教育体制和教学大纲进行改革，使中高等教育学制与世界接轨，增强人才危机对国家发展构成潜在威胁的忧患意识。

另外，土库曼斯坦在经济上还力求多点开花。

以大力培育国际三大纯血马之一"阿哈尔捷金马"为龙头牵动，不断加大规模化现代农牧业发展，致力于将土库曼斯坦的优良马种推向国际市场，同美、法、俄等优良种马大国合作，全力发展壮大五个国营大型马场。

以粮食自给自足为目标，通过研发高产品种和推广温室生产技术提高种植业水平，应用多功能的灌溉系统和历史悠久的土壤培植技术解决土地缺水问题，在解决粮食自给之外，力争能够大量出口高质量的生态果蔬产品。

因"油气立国"战略的顺利实施，能源"富"国目标基本实现，近几年土库曼斯坦的经济增长每年保持在10%左右，2年前人均GDP达到7000美元。

"家里有矿"，胆气就壮。土库曼斯坦是中亚地区唯一一个享受高福利的国家，不但教育、医疗全部免费，土政府还一直向居民提供免费的天然气、电、水和食盐。

面包的价格完全是象征性的，以至于周边国家的老百姓会多买回去喂牲口，因为比饲料还便宜。

土库曼斯坦政府对居民住房、通讯和客运保持象征性的低收费。

10年前，乘坐公共汽车就只需0.01美元，从首都阿什哈德到里海乘飞机往返一次只需15美元，以至于有居民经常乘坐飞机在周末外出"赶集"购物，比一般国家中产阶级的生活质量要高得多，幸福感和获得感较好。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还特别关注居民住房问题，为居民提供优惠住房贷款，并向青年夫妇倾斜，完善住房条件。政府还加大公共财政投入，修建和完善公共基础设施和文化设施，注重城市化发展。

土库曼斯坦的公路、民航、铁路发展极快，已成为中亚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

三、独立自主外交的"永久中立国"

苏联解体后，封闭了近百年的土库曼斯坦国门大开。当时苏联的政治思想体系被中亚各国摒弃，西方自由资本主义、中东宗教极端主义、本土游牧部落传统，各种文化观念纷纷在社会上泛起。

按照什么模式发展土库曼基斯坦的民族国家文化，独立自主的土库曼民族塑造怎样的社会价值体系，显得异常迫切与重要。

尼亚佐夫总统经过深入思考和研究，撰写了一部土库曼斯坦的全民必读书—-《鲁赫纳玛》（意为"精神灯塔"）。

这部书集土库曼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传统、民间寓言和伦理道德训诫、国家独立的历程和发展前景，以及政府政策宣传于一体，这部书及时地填补了土库曼斯坦独立后社会意识形态的真空，并成为以后国家相关政策的理论基础。

由此，土库曼斯坦确立了自己在中亚地区乃至世界政治和经济格局中的定位——永久中立国。1995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赋予土库曼斯坦世界上第一个得到联合国承认、亚洲唯一的永久中立国地位。

库曼斯坦基于永久中立国身份推出自己的独立自主外交政策，主张在平等互利基础上与世界各国建立开放式伙伴关系，加强与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积极合作，协助国际社会解决重大的国际问题。

在外交上以国家利益至上的能源外交为主要切入点，深化与世界各国的能源合作关系，以能源开道，建立周边和国际相对于土库曼斯坦的安全环境。打造周边安全环境圈，注重巩固发展与独联体国家的关系。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分别与中亚各国及独联体的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白俄罗斯领导人举行双边会晤，商议组建政府间经济合作委员会和在各领域开展合作事宜。

与哈萨克斯坦交往频繁，讨论沿里海修建天然气运输走廊、铁路和公路干线，恢复空中运输等事宜。与阿塞拜疆修复关系，商讨驻巴库大使馆。恢复对塔吉克斯坦的天然气供应，目前土库曼斯坦与周边中亚国家关系较为融洽。

延伸建立国际安全网，加强与区域外国家的交流合作。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执政以来，奉行开放式务实外交，出访次数明显增加，先后访问了东西欧、中东、亚洲等国家，并不断派出政府代表团赴国外取经和洽谈商务，广泛讨论能源、运输、经贸、教育、农业、城市建设的合作项目和人道主义等领域的合作。

土库曼斯坦还高度重视发展对华关系。土库曼斯坦积极宣传两国之间的历史渊源，甚至连7岁孩童都知道两国古代的贸易往来。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称中国是亲密朋友和可靠伙伴，始终奉行对华友好政策，将中国作为其外交优先方向。

他多次表示将积极落实既定的政府间协议，扩大贸易规模，加快实施能源、电信、交通运输、基础设施等领域的合作项目，提高两国合作的质量与水平。在台湾、西藏和打击"东突"等重大问题上，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坚决支持中方立场。

积极参与国际性和地区性组织的合作。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主动密切与欧盟、欧安组织的关系，力倡加强与联合国合作，协助联合国工作，以稳定中亚地区安全形势。他曾以主席国客人的身份出席上合组织比什凯克峰会，表示愿参与上合组织的经济合作。

在推行独立自主外交的同时，土库曼斯坦还积极推行防御性国防政策。主要是针对日益加剧的外部势力对土能源资源的争夺，以及中亚地区安全形势的日渐严峻的现实情况。

没有加入任何地区性的政治军事同盟的土库曼斯坦，按照防御性军事学说宗旨，大力弘扬爱国主义，捍卫国家领土完整和主权，按现代化要求改革和武装军队，尤其在里海地区大量购置防御性护卫舰以抵御外来"干预"。

同时，土库曼斯坦密切与国际组织的协作力度，致力于打击国际恐怖主义、极端主义与有组织跨国犯罪、非法毒品交易和腐败。

土库曼斯坦之所以选择"永久中立国"这一外交方针，是有着复杂的历史现实原因的：

首先，消除周边国家对土库曼斯坦当年强大的历史背景的疑虑。它周边的伊朗、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等国均与其有着历史性渊源。

为此，土库曼斯坦政府宣布，不把任何意识形态和宗教因素作为自己政策的基础，在政治上奉行中立，在经济上奉行开放原则，以期各国间能够和平共处。

其次，为了跳出大国政治角逐的影响。作为继承苏联衣钵的俄罗斯一直将中亚地区视为自己的藩篱，绝不放弃对其的影响力。加之俄罗斯与伊朗因叙利亚问题而关系日趋接近，如果土库曼斯坦能够靠近俄罗斯，就将更有利于俄罗斯与欧美之间在中东的争斗局势。

而国力日渐强势的土耳其国内欧亚主义思潮占据上风，"新土耳其"的帝国情结不断加重，又因与中亚各国同为突厥语系的先天优势，对中亚石油天然气资源的向往使其染指中亚的意图也极为明显。

与俄罗斯关系很差的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就已经与土耳其走得很近，这种争夺势力范围和站队势必会影响到国家的安危。因而土库曼斯坦最终决定成为"永久中立国"，并且获得了联合国的承认。

这样不论在平时或战时，土库曼斯坦都奉行中立政策，以保证自身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

在这个盛产"天马"的地方，世代生存的土库曼人正以独具特色的民族智慧，努力走在一条独特的发展道路上，能源"富"国加上永久中立国将成为土库曼斯坦文明发展的最经典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