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在乡下置了一片园子,她在四周用木槿扦插,用草绳麻绳编织,盘扎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栅栏。

到了6月,果儿的木槿篱笆上花团锦簇,一簇簇洁白一丛丛粉红,把个小园装扮得分外妖娆,她发朋友圈、发抖音,一幅幅一段段地晒,诱引得我们心旌飘摇。果儿发出了邀约:“快带几个文友来吧,我给你们做槿花茶点、槿花菜,再筛两壶青梅酒、菖蒲酒,品品乡村风情,那才叫美呢!”

不由使我想起了木槿,这夏日给人们带来一片片清丽一丝丝清凉的寻常花木。木槿,属锦葵科落叶灌木,是一种在庭院、公园、农家篱笆常见的绿化花种,每年仲夏开花,花期一直延续至深秋。其花名也多,槿花、朝开暮落花、日及、篱障花、碗盖花、木红花、蛋汤花等,皆是木槿花的别名。花朵有单瓣、复瓣,类似一只只娇小的杯盏,花色绚丽多姿,常见为素白,也有红色、淡红、淡紫的,淡雅素洁、妙曼可人,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

木槿是从2500多年前的《诗经》里款款走来的绝色女子。一位有着清澈眼眸、清亮歌喉的帅小伙反复咏唱: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郑风·有女同车》

歌词大意是:有位姑娘和我同乘车,娇美的脸蛋好像木槿花开放。体态轻盈如飞鸟,珍贵佩玉晶亮亮。美丽多情的姜姑娘,举止娴雅又大方;有位姑娘与我同路行,娇美的脸蛋好像木槿花水灵灵。体态轻盈像鸟翔,珍贵佩玉叮当响不停。美丽多情的姜姑娘,美好声誉我常记心中。诗中的“舜华”“舜英”即为木槿花,相传上古舜帝曾救了三棵即将枯萎的木槿,精心浇水养护,木槿终于复活,花开如初。木槿仙子为了报恩,取“舜华”之名,后来“舜华”便成为美人的代词。

木槿之美,美在它的清新清丽。木槿纤细柔软,易栽易活,田园、庭院四周密密遍插,用不多久,木槿就会葳蕤成一道道花木扶苏的绿栅栏,成为乡村美丽的风景线,令诗人们思绪飞扬、乡愁漫卷。南宋诗人杨万里在《田家乐》里咏道:

稻穗堆场谷满车,家家鸡犬更桑麻。

漫栽木槿成篱落,已得清阴又得花。

乡间的打谷场上金黄的稻谷堆成了山,鸡公鸡婆和小花狗在桑麻丛中窜来窜去,早春栽植的木槿篱笆长势茂盛,遮蔽一道道绿荫,簇簇繁花把个农家渲染得一片明丽,多么恬静优美的一幅风情画啊!元代画家诗人王冕写过一首《槿花》,诗云:

不与百花期,多从桂子时。

低昂如有序,红白自相宜。

农为编篱识,蜂因课蜜知。

想渠根本盛,未畏雪霜欺。

诗人笔下的木槿花不与春花争宠,从炎夏一直开到丹桂飘香的金秋,高低有序的枝丫上缀满了红红白白的花朵。农人栽植木槿,编织成丛丛篱笆,辛勤的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采蜜。木槿生长得如此繁茂,生命力如此顽强,是因为它不畏霜雪严寒欺凌,才修成这一世繁华啊!元末明初文学家张以宁也写有一首《木槿花》,诗曰:

朝昏看开落,一笑小窗中。

别种蟠桃子,千年一度红。

迎着朝霞木槿傲然怒放,沐浴夕晖它羞怯闭合,推开木格小窗,木槿总是那么俏模俏样给你清丽的笑容。这种朴素的美丽、易得的享受,比起西王母种植的蟠桃园又是什么样子呢?瑶池蟠桃千年才得一回啊!

木槿之美,美在它的伤怀伤逝。木槿别名“朝开暮落花”,是说这种花木具有早晨开花、傍晚败落的特性,每朵花一朝一夕开得非常短暂。有感于此,古人常以木槿花喻人,喻岁月倥偬、青春短暂。晚唐诗人李商隐在《槿花》一诗中感叹道:

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

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

潇潇风雨、凄凄秋寒,木槿花开成一片片锦绣,可到了黄昏“花落成泥碾作尘”,令人无限伤感无限惋惜。联想到未央宫里的三千妃嫔,不就像这朝开夕落、韶华易逝的木槿花吗,谁又能让青春永驻、宠爱永存呢?因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说:“此花朝开暮落,故名日及,曰槿、曰蕣,仅荣华一瞬之义也。”

明代诗人李先芳说得更透彻,他在《新秋西郊杂兴》里云:

因看木槿落花稀,更惜年光似鸟飞。

斗酒黄鸡堪共乐,青山无恙故人非。

诗人感慨木槿花开花落的短暂,更让人珍惜飞逝的年华。虽然饮酒斗鸡能得一时之乐,但如果空费光阴,人的一生将很快过去。青山依旧,但已物是人非。这首诗语义并不深奥,劝诫的意味浓厚,值得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借鉴。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虽然这一茬花儿凋落了,可另一茬新花又绽开了,一茬接着一茬,赶趟儿的盛开,绵绵延延达百日之久,因而又被人们称为“无穷花”。唐代诗人崔道融在《槿花》诗中赞曰:

槿花不见夕,一日一回新。

东风吹桃李,须到明年春。

这种一日一新、历久弥香的特性,与一年一度盛开的桃李比起来,槿花总是给人以持久的美丽,以接续欣欣向荣之感。

木槿之美,美在它的亦馔亦药。我国最早的一部词典《尔雅》在《释草》中,称木槿花“华朝生夕陨,可食”。明代朱橚《救荒本草》中将木槿叶列为救荒食物,“采嫩叶煠熟,冷水淘净,油盐调食。”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说它:“嫩叶可茹,作饮代茶。”可见古时候人们就常食木槿叶、木槿花。

现在人们知道木槿花营养价值高,含有丰富的粗蛋白、膳食纤维、维生素C和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把它作为特色美味一饱口福,以纯白色、淡粉色的重瓣繁花品种为佳,食之口感清脆滑爽,清香怡人。木槿还是一味中药,其花、根、叶和皮均可入药,其子入药称“朝天子”,具有防治病毒性疾病和降低胆固醇的作用。尤其是木槿花药效更佳,性凉味甘,具有清热利湿、凉血解毒、润肺止咳之功。

《本草纲目》中曰:“木槿皮及花,并滑如葵花,故能润燥。色如紫荆,故能活血。”农家常在夏秋采撷槿花,加糖凉拌或挂面煎炸,称之为“面花”“花煎”,其未开的花蕾食之口感清脆甘甜,绽放的花朵品尝滑爽溢香,给炎炎夏日带来缕缕清香、丝丝清爽。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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