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波西塔诺这样的小镇在意大利南方有不少。凌乱的白色屋子经过百年的日光清洗,有种沧桑的迷人,有着高贵的贫寒。一到冬季,这里挤满画家,他们用画布展现着自己的天赋,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但如果是夏天来到这里,我想很有可能你会独享这个小镇。
那年夏天,我在卡普里岛住腻了,就雇了个小船,来到波西塔诺。我想重温一下那里淡季里清冷的星光,阴凉的小湾。到了旅馆,我的老朋友吉塞佩告诉我,我不是这个旅店的唯一的客人。吉塞佩是这个山上小酒店的服务生兼跑腿的,还是厨师。他说,在我到达之前,一位美国客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了。
我听了觉得奇怪。这个时节,是不会有外国人来波西塔诺的,即使有个别背包客,也基本住个一晚就走了。很难想象有人会在这里住上三个月。
吉塞佩说这个人应该不是我以为的某位画家,也不是作家。早些时候,我熟识的一位金融家被发现弄虚作假,他的出逃让整个伦敦社交圈猜测了一番,我暗暗猜想,是不是这个家伙,躲在这里。不过我相信我的突然出现,对他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慌乱。
我和这个美国游客相见,已经是晚餐时分。有那么一瞬间,我失望了一下:他并不是那个潜逃的金融家。
这个美国人在小岛已经待了一个夏天了,他的皮肤已被晒成了古铜色。他穿着挺时髦。举手投足很松弛,很优雅。他主动邀请我一起吃晚餐,还自己动手,调制了好喝的鸡尾酒。这位先生有种和煦的幽默感,听他流畅的言谈是件很惬意的事。他告诉我,能和我讲英语,他太开心了,因为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说英语了。他认为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要抓紧机会说英语。
我认同,在波西塔诺待三个月实在是很久。
他告诉我,他租了一条船,会去游泳,钓鱼。他看了不少书。他主动提出他有很多书,如果我感兴趣,也可以借我书。我告诉他,待读的书,我自己大概不缺,不过真的很有兴趣看看他的藏书。他听说我对读书的兴趣,眼神中似乎很有光芒。“从藏书中可以知道主人很多事情,”他说道。
我们聊了下去,这位陌生人真的读过很多书,他的话题范围很广,聊起感兴趣的话题,明显学识渊博。我猜测,他大概是个大学教授之类的人。我于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巴纳比”,他告诉我。
我听了后,告诉他,巴纳比这个名字在伦敦,现在可是个最热门的名字了。
他好像并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我告诉他,这个社交季,他的一个美国同胞,巴纳比夫人,在伦敦抢尽了风头。她办的派对排场最大,用成功已经无法形容她了,简直所向披靡。而且,这位夫人不像其他美国女士那样只靠富有来支撑她的排场,她有着无可抵御的人格魅力。
这位巴纳比先生微笑了一下,说,这个巴纳比夫人可能在伦敦炙手可热,在美国,不可思议,还没有人认识她。
我心里也笑了笑,想起我在伦敦见到的巴纳比夫人,那样放肆的幽默感,那样带着泥土气息的直率,还有生机勃勃的白手起家的故事,面前这位气度不凡,涵养深厚的先生,见到这个神奇女子,会被吓到的吧。
我继续给巴纳比先生介绍这位夫人的丈夫。听说他是一个铁血硬汉,可以赤手空拳打翻一头幼年公牛,在亚利桑那,大家都称呼她的丈夫,“一枪迈克”。
巴纳比似乎很感兴趣,问这个好厉害的名字是个什么来头。
我就把听来的,巴纳比夫人说的故事转述给他听,她说他的丈夫枪法厉害,曾经一枪打死两个人。她说,她丈夫以前是矿工,还养过牛,也走私过枪支,天知道除了这些,他还干过什么。
“看来完全是个西部硬汉啊。”这个教授的话听起来有点刻薄挖苦人的意味。
我还告诉他,巴纳比夫人讲丈夫的故事大家都爱听极了。所有人都请求她把丈夫也介绍给伦敦社交圈,让他们见识见识。但巴纳比夫人说,她丈夫离不开美国西部空旷的感觉,而且她丈夫最近找到了一片油田,现在他的钱花也花不完。这位夫人,讲述着他们夫妻二人同甘共苦的往事。现实中的她,虽已经头发花白,却穿着精致,戴的珍珠,让人叹为观止。想想故事里,她给七十位矿工们做饭,洗衣,如今,你看她自如地应对着伦敦那些世袭的皇亲国戚,真有一种奇异的快感。美国女人的适应能力太强了。
她本来可能还不识字,但是她并不是个无知的人。她说,当年,矿工们休息之后,她还要规定自己每天读一个小时的书。还听说,她丈夫“一枪迈克”最近刚学会了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突然发现,他需要签支票了。
“真是难得!”我的教授朋友赞叹道。
晚餐畅聊后,我们相约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我们一起游泳,看书,吃饭,打盹,聊天,过得十分愉快。晚上仍旧一起吃晚餐。
接下来的一天,上午时分,我们一起吃过早饭,我提醒巴纳比,他答应我让我看他的藏书。他说现在就可以过去。我于是跟着到了他的卧室。
吉塞佩正在给他铺床。
我一眼看到一个华丽的相框,相框里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巴纳比夫人。我的朋友当然也看到了。他气得脸色苍白,对着吉塞佩生气,责问他,为什么要把照片从衣橱里拿出来。吉塞佩很无辜,说他不明白巴纳比先生干嘛把它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把它放回桌子上,是以为巴纳比愿意看到自己的夫人。
我震惊了。“天呐,巴纳比夫人是您的妻子?”
他说是的。
“那你是一枪迈克吗?”
“你看我像吗?” 巴纳比哈哈大笑起来。
我只能说,一点也不像。
他凄惨地笑了笑。“确实,先生, 我没有赤手空拳打倒过一头牛 ”。
我们一时半刻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
然后,巴纳比开口了。他告诉我他妻子想让他用个假名,说用真名不安全。但他不肯。要他在波西塔诺躲三个月已经够糟糕得了,再用别人得名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现在我的死活全凭你发落了,这个秘密被你离奇地发现,现在除了相信你仁慈的保密,我社么也做不了”。 巴纳比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说我完全可以被相信,保证不会吐露一个字。但是,这一切太让我迷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巴纳比不吝解释,完完本本告诉我了他们夫妻的故事。
巴纳比夫人其实是个很有文化修养的女人,她继承了一位表亲的遗产,是很大很大一笔钱。她向来爱读英国小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伦敦度过一个社交季,请客吃饭,参加派对,干一些她在书里读到得那些气派的事情。巴纳比先生对妻子的这个计划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反正花她自己的钱,能实现她的心愿巴纳比也很开心。所以,四月份,他们就坐船来欧洲。船上一对年轻的公爵夫妇正好同行。
船刚出海时,巴纳比先生出红疹,不能出船舱。巴纳比夫人自已一人在甲板上,偶然听到公爵夫妇聊天,明白了之前的一个误会:英国贵族对美国社会里有头有脸得人物,他们并不会有什么兴趣。头脑灵活的巴纳比夫人加入了谈话,她不经意转述了一个西部小故事,为了让故事有趣,她讲的时候,就假装事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故事大受欢迎。公爵夫人求她再讲一个,巴纳比夫人也很有幽默感,就大胆讲了一些。
很快,公爵夫人就对巴纳比夫人言听计从了。巴纳比夫人有空就会回舱房,跟巴纳比汇报她和公爵夫人之间的故事会推进到什么程度了。巴纳比先生也是很天真,觉得好玩极了,还找了一些美国作家写的乡土小故事,从中寻找灵感,帮着巴纳比夫人备了一些能打动听众的细节。
巴纳比先生还想,等船靠岸,他就现身,他夫人的公爵朋友会惊讶。但是事情已经很难收手了。船达目的地的前一天,巴纳比夫人说,公爵夫妇已经帮她安排了很多场派对,迫不及待要把她介绍给伦敦的大人物了。这是千载难逢得机会,巴纳比一旦这时出现,一切就毁了。当然,巴纳比夫人承认情势所逼,巴纳比已经与真实的巴纳比有出入,但他真没想到,他已经变身成了“一枪迈克”。
巴纳比夫人先让丈夫去巴黎待上几个礼拜。十几天之后,巴纳比夫人飞去巴黎看他。他告诉丈夫,她在伦敦受欢迎的程度超出了之前最不切实际得想象,比任何小说美妙得多,但是如果丈夫出现,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巴纳比说,那得了,他不去英国了,自己就继续在巴黎待着吧。夫人说,不行,巴黎还是太近了,可能遇到认识的人。想到这些她就没有一刻心里安宁。于是,巴纳比说,要么再远点,维也纳,罗马,那些地方又都被夫人否决。
于是,最后,他就到了波西塔诺。罪犯一样躲了三个月了,像是熬了很多年了。
听了这些,我仍旧不死心,“难道你从来没有左右开工击毙过两个赌徒吗?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他说,他这辈子还没开过枪。
“那墨西哥人强攻,你妻子帮你装子弹,你守了三天,一直等到联邦军?”
他笑得很苦,“这一段,没听过,不过你不觉得很粗糙吗?”
我说,不粗糙啊,简直跟西部片一样精彩。
他说他斗胆猜测,他妻子很有可能就是从西部片里得到的灵感。
“还有那个洗衣盆,洗矿工衣服什么的?”我说,“巴纳比夫人讲的那一段,大家都笑成什么样子了,说白了,她就是坐着一个洗衣盆漂进了伦敦的社交圈”。说到这一段, 我自己又笑了起来,“她真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这时巴纳比提醒我,他才是这一切里最倒霉的那个笨蛋。
是啊,我不得不承认,巴纳比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巴纳比先生应该感到骄傲。她妙趣横生,是一颗无价之宝。她发现了英国人都有一颗爱幻想的心,她满足了英国人的需求。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揭穿这一切的。
巴纳比说,我自然不用操心,伦敦收获了一个美妙的派对女主人,而他巴纳比先生快要丢掉了一个很不错的妻子了。
我提醒道,“一枪迈克” 只能留在美国空旷的西部。所以,现在,巴纳比先生,你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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