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龚慧枫/广州/高校行政

我是在一个茶室外与这株含笑不期而遇的。时值午后,室内茶盏交错,茗香袅袅;室外花枝娉婷,清芬盈怀。

这是一株开紫花的含笑。花开六瓣,黄得柔和明净的底色,一抹婉丽的紫晕分别自花蕊间洇染开来,并在每片花瓣的尽处印下曼妙的一点作结,金黄色的花柱簇拥着鲜碧的蕊心,骤看宛如一只低伏栖息的灵动蜘蛛。含笑花如其名,自有恬秀蕴藉之态,一下子就攫住了我的目光,使我不由靠前细顾,从而嗅到一股近似于鲜果的浓冽香气,沁入心脾。

含笑花开有白有紫,早年曾读过“紫花不似白花妆”的诗句,但就我所见,紫花亦是风致楚楚。早在秦汉时期,含笑便被列入吾国花史,但采入诗赋最多的是在南宋,可见当时栽植之风甚盛。宰相李纲曾在《含笑花赋》中誉其为“南方花木之美者”,诗人邓润甫和杨万里则分别以“自有嫣然态”“无人知处自然香”来形容它的活色生香。

含笑甜郁的香气在岭南花卉中尤为出挑:苏轼曾在远贬岭南期间探访广州白云山,对开遍山野、素白清馨的含笑最是难忘;擅长花卉写生的晚清画家居廉居巢兄弟,在其起居兼授徒的小院内种植了包括含笑在内的十种香花,定名为“十香园”;《本草纲目》等医书记载,含笑具有散风寒,通鼻窍,清热解毒,行气化浊,止咳止痛之功效,花蕾能入药,干花泡茶能使人心情愉悦、精神振奋。

堪可入诗入画的含笑,骤令我想起被席慕容描述为不易入画的羊蹄甲,那一树难描难画的朦胧意境。诗画俱佳的席慕容实在是讲述人生哲理的高手,在她笔下,人生就如一树繁花,往前瞧去未来无限希望。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有差距,当你缓步走向下一株花树时,曾经的那株早已褪为迷蒙的记忆,只在原地提醒你来时的路。

时光回溯至八百年前,那片开满了白云山麓的含笑,兀自雅洁兀自芬芳,想来也是在这样的瞬间打动了流落天涯心境孤苦的诗人吧,遂唤起满腔惺惺相惜的赤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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