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沟象一位慈祥的母亲,用宽阔的双臂紧紧拥抱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九华沟沟壑纵横,曾经满目疮痍。但九华沟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梦想始终没有泯灭。他们种植着小麦、豌豆、洋芋、谷子,牧养着六畜,创建了自己的家庭,充实而快乐地生活着。夏秋之交,放眼望去,一片一片的地膜苞谷和洋芋黑绿黑绿,充满生机。

谁曾想,民国十八年饿死了一层人,1960年又饿死了一层人。九华沟人九死一生啊。沧海桑田,星移斗转,祖祖辈辈吃不饱肚子的九华沟人家现在却是用三马子一车一车地拉洋芋或苞谷去卖!

改革开放前,九华沟人贫穷落后、缺吃少穿。小时候,上顿下顿不是洋芋糊汤就是杂面疙瘩,干粮就是熟面、煮洋芋、苞谷面馍馍,要么就是红薯干。碗舔得比水洗的都干净。年景好一点,四月八吃点韭饼,七月十二去甘草店换几斤茄子西瓜,过年还能吃上猪肉。按瞎瞎、挖黄鼠、打麻雀,烤熟了吃。爷爷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小袋大米,隔上一两个月,喝茶的时候在茶罐子里撮上二三十粒熬成稀粥叫我喝,现在回味起来,那真是龙肝凤胆啊!世间还有那么香的美味么?瘦小的父亲放羊时有时拿回来一把绿豆荚,一捧“驴奶头”,或是几枚山鸡蛋,那实在是奢侈极了。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偷掐七队的苜蓿,掐着掐着,突然从地埂下冒出来几个青壮年男人,他们三步五步奔到我们几个小孩子面前,一脚踢掉背篼,从腰里抽出打碗碗花根,劈头盖脑一顿打。那时候,母亲剪下自己的辫子,为我们换来了煤油和饭盐,一个鸡蛋八分钱供我读书。舅舅用自行车链给我做了一支手枪,装上火柴头,扣动扳机,叭地一声脆响,硝烟弥漫。我神气十足地在小伙伴面前卖弄了好一阵子。可一天要打掉几盒火柴,得一颗鸡蛋,母亲为此心疼不已。记得有一年三伏天,我的一个叔父不小心把一张绿色的两角纸币掉进水窖,大人硬是把他用绳子拴在腰间掉进水窖去打捞,纸币漂在窖边上,反反复复捞,到捞上纸币时浑身激起了一层红疙瘩,至今生疼。初中三年,天不亮去上学,天黑进屋,步行单趟十里路。上学时,我们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熟面、洋芋或是苞谷面馍馍,一路走一路吃,快到学校时几乎吃完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干挨着。夏天实在渴得不行,就上洋槐树捋槐花,甜甜的很好吃;有时偷偷溜进铁路工区的水井,用手舀着喝。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在火车站瞎转,一位老大娘从客车窗子里给我递下来一棒棒饼干,那个香啊,至今满口生津;有一次听说晚上在工区放电影《少林寺》,我们几个就挨着饿一直等到把电影看完才往家里赶,虽然肚子咕咕叫,但月光下一路学着武打动作,那个高兴啊!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九华沟人也掀起了气吞山河的梯田建设热潮,远学大寨,近学大坪。起鸡叫、睡半夜,战严寒、斗酷暑,修成了一块又一块、一片又一片、一弯又一弯、一山又一山的水平梯田。因地就势,小弯取直,挖高填低,死土深翻,活土还原。一年四季,除了春种秋收冬碾,青壮年劳力全部参加修地球。到处红旗招展,笑语喧哗,歌声阵阵,一派热火朝天景象。梯田会战现场一般选在几个生产队交界的地方,人多车多,场面宏大,大喇叭吼得崖娃娃叫。现在的九华沟,陡坡地修成了梯田,跑水、跑土、跑肥的“三跑田”变成了保水、保土、保肥的“三保田”。有时候开批斗会,民兵把“犯人”从这个工地押到那个工地,“犯人”脖子上挂着木牌,上面写着犯的错误。“犯人”低头作认罪状,乖乖地垂手听着大队干部宣布他的“投机倒把”错误。趁这个机会,大家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不知谁把持不住放了一响屁,大家就哗哗地笑骂。有时候组织学习,生产队长就念《红旗》杂志上的文章。男人一律卷烟抽烟,女人一律做起了针线活,工地上静悄悄的。歇工时,有胆大的把两个架子车的车辕跟车辕套在一起,坐上几个人,呼啸着从很陡的山路上往下滑行,现在想起来不寒而栗。

九华沟干旱少雨,烧柴吃水一直犯难心。但九华沟人勤劳淳朴,富有智慧。祖先很早就摸索出了挖水窖以储备天上雨水。大肚子水窖一般选在村庄下游,挖成后先用红胶泥泥上麻眼,然后一遍一遍地打牢实,凄苦的“花儿”就和着嘭嘭嘭的敲击声从窖里传出来。一下雨,房顶、院落的水就顺路渠流到水窖,澄清后吃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政府大规模推行“121工程”,九华沟家家户户用水泥泥窖,每家至少拥有了两眼窖,人、猪、驴都吃窖水,这才彻底告别了吃水难。

记得上小学时,放学第一项任务就是去铲柴。山沟梁峁光打光,哪里有柴草啊?铲到天黑也铲不上一背篼。于是就造假。背篼底子用几根树棍撑虚,上面放进铲的草胡子、冰草、蒿子、打碗花根、猫耳刺,高高兴兴回家。有时候就跟上太爷爷到很远的地方去铲柴,爬崖壁、下窟圈,又说又笑,十分好玩。有一次往回走,走过一片山体崩塌形成的土堆时,“扑通”一声,一个同伴不见了。幸好窟窿眼小,人跟背篼同时卡住了,头还露在外面,不然就埋在窟窿眼里了。

九华沟人婚丧嫁娶、打庄盖房,都要请阴阳先生掐掐算算,看个黄道吉日。每户人家必渥一缸浆水,必腌一坛咸菜。三伏天气,热浪滚滚,清油葱花炝一盆浆水,馓上一锅搅团,酸酸地吃上两碗,暑热顿消,惬意无比。仲秋季节,挖上一背斗新洋芋,加上几棒子新苞谷,用柴火慢慢煮熟,一揭锅盖就清香扑鼻,百吃不厌。

明清时期,九华沟人烟稀少,居住分散,一个山湾一户人家。为了防土匪袭击,有土地的大户人家都夯筑了方方正正的高墙庄院。高两丈,厚五尺,上面还砌有梢墙、建有高房。这些黄土夯筑的院落,历经百年风雨依然板痕清晰,巍然屹立。我敢肯定,修筑万里长城的夯土民工,一定学习了包括九华沟在内的北方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小时候,好多人家住在箍窑里,一家人在箍窑里避风挡雨、生长繁衍。如今,九华沟人热血沸腾,群情振奋,生产积极性被极大地解放了出来。天翻地覆慨而慷,敢教日月换新天。种田的把式扑下身子土里刨金,做生意的羊客不怕风雨走进了市场,打工的年轻人象候鸟一样走南闯北赚不到钱誓不回家。苦水中泡大的九华沟人从箍窑里搬了出来,搬进了土坯房,搬进了砖混房,搬进了二层小楼房,买了家具,生了炭火,一进冬天,一家人就在炉子上烧水做饭,热气腾腾。“户户通”让这里的人家能看上53套电视节目、听上47套广播节目。

九华沟啥都缺,就是不缺土。几丈厚的黄土,只要有雨,种啥都成。这几年,洋芋种得堆成了山,九华沟人又学会了种全膜苞谷。几场秋雨过后,千家万户忙着覆膜。来年春天,点上苞谷,即使再旱,也有收获。苞谷发芽透出地膜时,如果正巧下了雨,雨水就把地膜洗得很亮,把禾苗洗得很绿,天地相映,蔚为壮观,生机盎然。秋收时节,山一样的苞谷棒子码上了墙、堆满了院,院内院外好象天上下了黄金。

苦惯了的九华沟人虽然过上了好日子,顿顿吃上了清油细白面,但他们更懂得勤俭节约,更懂得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看到孙子掉在地上的馍馍渣渣,爷爷总是弯腰撮起来,噗噗吹了土,丢进口中,自言自语:“一个馍馍渣渣,不知要几颗麦子才能做出来啊!”

九华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粉色的豌豆花、紫色的苜蓿花、蓝色的胡麻花、白色的洋芋花、黄色的向日葵花令人陶醉。小路上叠印过多少牛羊的花瓣蹄印和骡马毛驴的半圆蹄印。骡马驴粪象枯萎的苹果,牛粪象虫蛀过的薄饼,羊粪稀稀拉拉象震落的黑豆。九华沟人热爱自然,崇尚简朴,在严酷的环境里,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挥动着铁锨,紧握着镢头,在一块块贫瘠的土地上用艰辛和汗水描绘着如诗如歌的图画,默默地耕耘着自己的稼穑岁月。

如今,站在九华沟山梁上放眼望去,一层层五线谱式的水平梯田、一泓泓碧波荡漾的蓄水塘坝、一座座光亮夺目的日光温室、一排排宽敞明亮的农家小院格外引人注目,处处展示着旱塬新韵、农村新景。

宝兰客运专线上的列车即将穿山驾雾、呼啸而过。一条高速公路和一条高速铁路把九华沟与外面的世界紧紧地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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