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有极端天气的地方。以上做法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与吃不饱肚子相比,完全吃不上饭的风险更大,对繁衍的影响也更大。对于包括人类祖先在内的所有生物而言,好死不如赖活着,是需要遵循的金科玉律。我们会在自然界看到很多不合理的设计,但是这种设计通常也与低风险紧密联系。
并且,当人口不断增长时,在一段时间内的稳定食物供给就会出现问题,即便是庞大的兽群可以供应充足的蛋白质和热量,但是如果兽群存在迁徙的特性,那么在没有兽群的情况下如何满足食物需求,更不用说因为特殊气候,兽群推迟到来的情况了。所以,人类祖先就追逐着兽群穷追猛打,一路冲过白令陆桥,进入美洲大陆,然后又一路向南把大地懒之类的巨兽通通变成了烤肉。
那么有什么比一种稳定的,可以长期储存的热量来源更有吸引力呢?而自然界恰恰就存在这样的选项,那就是植物的种子。在之前的章节里,我们已经分析了植物种子在塑造人类历史中发挥的一些作用,比如使用火让营养更容易吸收,成为稳定的热量来源。大量的植物籽粒显然对人类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早期的人类会发现有些地方会定期长出谷物,并且那些不小心撒掉的谷物也会长出幼苗,这相当于为人类祖先提供稳定的食物供给,于是选择与这些谷物相伴生活,再通过人为手段(拔草)帮助它们战胜其他植物,获得更多的籽粒,不就能解决温饱所需了吗?但是,人类的意愿只是促使定居行为出现的必要条件之一,并不是充分条件,人类之所以开始定居,真正的原因还在植物身上,是植物的诱惑让人类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人类的定居是以不出家门的种子为基础的。
对于人类祖先而言,
随时脱离植物母体的种子并无价值
去马来西亚旅行,最不能错过的活动就是吃榴莲。在马来西亚,吃榴莲有讲究,最好吃的榴莲应该是树上成熟,自然跌落的,而且要在跌落之后的12小时之内品尝才能尝到真正的榴莲美味。
在雨林中,整个树冠层都是密密匝匝的叶片,每一棵植物都在努力寻找自己接受阳光的空间,并没有为开花结果预留太多的空间。并且雨林中的树冠层离地面实在太高了,并不利于动物为它们传播花粉和种子。所以,很多雨林植物选择在粗大的主干上开花结果,像榴莲、波罗蜜和多种榕树都是如此。
老茎结果带来了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容忍果实长得很大而不把枝条压断。所以我们看到的榴莲长度可以达到30厘米,直径可以超过15厘米,这样的果实无论如何是无法挂在细细的枝条上的。更不用说波罗蜜的巨大果实,有些波罗蜜的巨大果实可以长达1米,直径超过30厘米。
别看榴莲和波罗蜜的果柄都很粗壮,但是在它们成熟的时候,整个果实都会跌落到地面。还好这个过程通常发生在夜间和清晨,再加上榴莲果园中很少有人游逛,所以榴莲伤人的故事也不多见。尽管如此,我走过榴莲树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瞟几眼头顶的榴莲。果熟榴莲落是榴莲传播种子的必经阶段,毕竟像红毛猩猩这样身手矫健的榴莲爱好者在雨林中并不多,只有把成熟的榴莲果子扔到地面,其中的种子才有可能被动物连同果肉一起吞下去开始自己的旅行。
榴莲选择在粗大的主干上开花结果,老茎结果带来了一个好处,可以容忍果实长得很大而不把枝条压断。
几乎所有的中国小学生都会学到的一篇课文——《植物妈妈有办法》——苍耳妈妈给孩子的带刺的铠甲,可以挂上动物的皮毛去远方旅行;蒲公英妈妈给孩子准备了降落伞,只要有轻轻的微风,孩子就可以远走天涯。其实,当植物种子成熟的时候,它们的植物妈妈们会迫不及待地把孩子们扫地出门。我们很熟悉的一个词语叫瓜熟蒂落,就是说当植物果实完全成熟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脱离植物体,让植物种子去进行一场奇妙的旅行。
苦瓜传播种子的行为很特别,当苦瓜的种子没有成熟的时候,苦瓜的皮是真的苦。这其实是在警告那些打算偷嘴的动物,别来骚扰我们的种子。等到苦瓜种子都长大了,有了硬硬的种皮外套之后,苦瓜就会换上另一副面孔。成熟的苦瓜的果子会裂开,并且还会给每个种子准备一个红红的、甜甜的、多汁的外套,那些喜欢吃甜食的鸟儿真是不能放弃呀,于是苦瓜种子开始搭乘鸟儿们的双翅,去旅行了。
苦瓜
与苦瓜同属于葫芦科成员的喷瓜就更不用说了,这种植物的果实在成熟之后会发生变化——果肉会变成液体,整个果子变成了一个压力包装。只要有轻微的触动,果实就会与果柄分离开,种子就会随着液态果肉喷洒出去。至于禾本科的作物就更不用说了,通常情况下,成熟一粒脱落一粒,成熟一批脱落一批。这就带来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作为一个采集者在选择一个适当的时候去采集就成了麻烦事儿。如果将就着每天去收获一点,收集者所付出的热量成本很可能要多于收获所得收益。直到今天,我们仍然会碰上这样的麻烦事儿,那就是绿豆。熟悉菜市场的朋友一定会感受到,绿豆的价格要比黄豆、芸豆、花生豆高出不少。这种差异并不来自产量和种植难度,而是来自绿豆的采摘特点。
为了便于储藏,农夫必须在完全成熟的时候采摘绿豆,但是绿豆一旦成熟豆荚就会炸裂开,豆子落地之后就无法收集了。更麻烦的是,即便是同一个绿豆植株,不同豆荚的成熟时间也不尽相同。收获绿豆并不能像收获黄豆那样使用大型机械,而必须依靠人工细细挑选,这就是绿豆价格高昂的原因之一。
对于人类祖先而言,那些随时脱离植物母体的种子是没有价值的。还好,有一些对孩子不离不弃的植物妈妈,它们的籽粒在成熟之后很难脱落,这样的变化给了最早的农夫以定居的机会。
蒲公英
留在枝头的种子,促使人类定居下来世界上的禾本科植物超过1万种,为什么人类单单选择了水稻、小麦、谷子、大麦、燕麦、黑麦和玉米这寥寥数种植物。虽然这些作物籽粒的口味、大小和产量都不尽相同,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成熟之后的籽粒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谷穗之上,正是这个特性促成了原始农业的诞生。
正如前文所说,野生植物妈妈们都在费尽心机传播自己的种子,野生稻也不例外。它们的种子成熟时,便自动脱落,顺着水流漂荡到很远的地方开疆拓土。但是这显然不是人类喜欢的特性。在长期的采集过程中,一些谷粒愿意留在枝头的水稻被我们的祖先注意到,从此开始从选择落粒性降低的角度对水稻的驯化过程。
大麦
2015年,中国科学院国家基因研究中心的韩斌研究员和他的博士生周艳、吕丹凤及其他研究人员,将野生稻W1943的第四号染色体导入栽培稻广陆矮4号体内下,得到了表现出极易落粒的水稻材料SL4。之后,科研人员利用辐照育种技术对γ涉嫌照射SL4水稻。在这些突变的水稻中,出现了两个完全不落粒的突变体shat1和shat2。这两个突变体都不能形成离层,因此种子成熟后需要很大的拉力才能将种子从小枝梗上分离。SH4促进shat1在离层的表达,反过来shat1也起到维持SH4在离层表达的作用,二者在离层的共同持续表达对于离层的正确形成是必需的。qSH1作用于SH4和shat1下游,通过维持shat1和SH4在离层的持续表达,从而促进离层的形成。
这个研究使用了一种巧妙的寻找落粒抑制突变体(Suppressors)的方法,来发现新的水稻落粒调控基因,并同时与已知的落粒调控基因联系起来。人类对于水稻落粒基因有了新的认识,而正是类似的基因突变,让谷粒留在了稻穗之上,也最终留住了人类,让人类成为这些植物的服务供应商。
人类肤色转变,
背后的导演是以小麦为首的粮食作物
公元前716年,埃及人迎来了他们的新法老。一样的穿戴,一样的威严,与之前的法老别无二致。但路旁迎接法老的人群一眼就能看出新法老的特征,这位法老的皮肤是黑色的。来自努比亚的新法老开始了埃及历史上的第二十五王朝,这也是古埃及历史上唯一一个由黑皮肤统治者管理的王朝。
传统的观点都认为,人类肤色的不同,这是为了适应不同区域日照强度的结果,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涂上了不同指数的色素防晒霜。人类皮肤中的黑色素是对抗阳光中紫外线侵袭的绝密武器。
我们的近亲黑猩猩,其实拥有白皮肤。那是因为浓密的毛发充当了它们的防晒霜,而人类在演化过程中抛弃了毛发,结果就不得不依赖黑色素来抵御赤道附近的阳光。直到今天,在赞比亚、中非共和国这些地区,当地人的肤色仍然非常黑。
在3万年前,当我们的智人祖先离开赤道,奔向高纬度地区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身的黑皮肤。随着人类的足迹逐渐延伸到了北方的高纬度地区,日照强度越来越弱,太阳越来越温柔。防晒也就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了,那肤色就随意吧。如果真是如此解释的话,那拥有的深色皮肤并不会消失,就像我们不需要的阑尾依然如影随形一样,最终深肤色变成了一种痕迹器官。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肤色不仅仅影响的是防晒的问题,还有维生素D的合成问题。这种维生素对于人类的发育,特别是骨骼生长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有的学者认为,人类之所以变白,就是为了获得足够的维生素D。但是,这个解释依然很牵强,因为食物中含有大量的维生素D,即便不晒太阳,也不会缺乏维生素D。说到底,人类肤色转变的主要原因是,人类在小麦的引诱下定居了下来。
通过分析人类肤色基因,科学家发现在距今1.9万—1.1万年之前欧洲人的皮肤才终于变白,而在美国《科学》杂志(Science)上的另一篇论文更是把这个时间定在距今6000年~5300年前。这个时间恰恰是农业起始,人类从猎人变为农民的时代。很多朋友可能有这样的错觉,农民有固定的收成,猎人打猎靠运气,那农民的餐桌自然要比猎人的餐桌更稳定,食物也更丰富。但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早期的农民都是看天吃饭,不仅没有稳定的收成,收获的粮食也非常单一。
就在猎人们吃着炖山鸡、烤野兔,品尝野果子的时候,早期的农民们只能想办法把麦子粒做得更好吃一点,以便能吃得下去。更麻烦的事儿接踵而来。食物的单一化,特别是动物性食物的匮乏,导致早期农民极度缺乏维生素D。还好,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备用的解决方案,就是晒太阳。只要皮肤接触阳光,就能生产出维生素D,于是这些农夫人群的肤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说到底,人类肤色转变这件事,背后的导演竟然是以小麦为首的粮食作物。农耕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D才是导致人类祖先肤色转变的真正原因。
时至今日,我们的食物再次呈现出多样的特点。而较深的肤色,恰恰能提供比白皮肤更多的保护。在不同肤色人群中,皮肤癌的发病率有着显著差异,特别是那些红发色的朋友更容易患上皮肤癌,因为他们体内缺乏阻挡紫外线的真黑色素,只有替代品褐黑素。
黄种人在晒太阳的时候,真黑色素和褐黑素是同时增多的,虽然我们会变得黑不溜秋,但是与那些出现小麦色皮肤的白种人相比,患皮肤癌的概率却小得多。你说到底谁幸运呢?
另外,有朋友担心过度防晒可能会影响维生素D合成,其实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极大丰富的食物中已经可以提供大量维生素D,再加上一些规律的日常活动,就不用担心会缺乏维生素D。随着人类食物构成和加工方式的改变,我们的身体也在不断发生调整。最典型的表现还有脚气病——这种因为缺乏B族维生素导致的疾病。
如果说高蛋白大米是营养升级版,那糙米就算得上是营养找补版吧。这个糙米能有多少营养呢?很久之前,我听外婆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孝顺的媳妇,独守空闺,伺候着她的婆婆;这个善良的女子每天都煮米饭,然后把米捞给婆婆吃,自己只喝汤。结果是,婆婆变得骨瘦如柴,而媳妇却是容光焕发。”
于是,我很听话地把小碗里的米汤都喝干净。现在想来,这对婆媳应该是第一对B族维生素摄入实验的对照组,并且得出了可靠的结论。水溶性的维生素B对人体健康有很重要的作用。
如果这个故事来源于真实事件的话,那比在1886年发现米糠可以治疗脚气病的荷兰医生克里斯蒂安·艾克曼恐怕要早得多。如今,这个发现被宣传得如神话般传奇,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糙米。在贵州的山里,我专门尝过那些没有精磨的米,那种口感,真的会让人打消端起饭碗的欲望。据说糙米的维生素B2含量是精米的7倍,看似差异巨大,但是普通精米的维生素B2含量只有0.06毫克,那同等糙米的含量顶多为0.42毫克。而100克猪肝的维生素B2就有2毫克之多,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要想补充维生素B2,还不如来碗猪肝粥,口感又好量又足。还好,我们的食物来源已经极大丰富了。从蔬菜肉蛋中获取的维生素,已经远远多于米糠中的那一丁点。我们也不用再忍受米糠了。
人类定居之后,又有了机会去选择产量更高的粮食。问题来了,地球上有超过40万种植物,而我们人类选择的常规作物不超过150种。《人类简史》中阐述了一个简单的道理,生活方式的改变并不是瞬间完成的,而是在点滴之间完成的。在转换工作的过程中,获取食物的效率其实是会降低的,道理很简单,在工具和技术条件一定的情况下,如果把时间平均分配给打猎和农耕,结果很可能是猎物也没有获得,而田里的庄稼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照顾,已经被杂草淹没了。
我们可以把不同的生产模式想象成一组山峰,山峰的高度代表了获取能量的效率,虽然山峰高低错落,每一种生产模式的最高效率不尽相同,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在攀爬到相当高度之后,很少有人愿意再返回效率洼地去,即使另外一个山头看起来更美好。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贸然转变生产模式,带来的结果都可能是致命的。我们就只能沿着既定的生产模式走下去,包括驯化的作物亦是如此。
电影《史前一万年》(2008)剧照。
如果放弃眼下已经培育成百上千年的作物,选择一个全新的物种开始培育,就如同回到山下洼地。即便之前培育的作物不是很成功,无论人类如何努力,仍然无法提高产量,甚至一直维持着较低的产量。但是比较一下,还是要比野生植物好得多。
作者丨史军
摘编丨安也
编辑丨王青
导语校对丨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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