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有只皮面的小拉杆箱,其中有一块皮脱起了,专程让我问这位补鞋匠能不能修?回答说可以的,但要把整张皮全部撕下来后,须重新涂上胶水,其间还得晾上一会,全部弄好得等上半个钟头。
这事发生在2018年岁末的一个上午。半个小时后,重新粘胶后的这只小拉杆箱几乎又完好如新了,而他不管是新顾客还是老顾主,均一视同仁,收费仅为5元钱。
就在这半个小时内,先有一位家住浒山城东新村的张姓阿姨拿来一双红色的棉鞋,说拉链脱钩了,想请这位师傅帮忙修一下。结果仅用了五分钟的时间便修复好了。这位阿姨说,这双棉鞋又可以穿一个冬天了,而师傅只收了她两元钱。
接着见一位孙姓的中年男子也拿来一双轻便的皮鞋,对眼前的这位补鞋匠说:“鞋子还很好,皮质也极柔软,就是穿在脚上有点过于宽松。”这位师傅告诉对方:“好弄个。我会在鞋后跟的地方,内衬上两层软一些的皮,侬穿在脚上就显得紧凑了。现手头生活忙,过一会来取好伐?”
而在此之前,这位补鞋匠正在为一双女式皮鞋更换鞋跟。说是这位客户觉得原先的后跟过高而穿着不太舒服,所以打算为她调换稍低一点的。
这位年逾六旬的补鞋匠叫丁成钿。在浒山城东菜市的东侧,位于实验路和西洋寺路交叉口的地方,承租了一间6平方米的架空层,开设了自己的补鞋小摊点。
丁师傅说,他先是跟随一位从上海来慈溪做鞋子的师父学习制作和修理各类鞋子技术的。现在这地方为附近的市民专门提供修补各类鞋子,也足足有10年的光景了。
为了采写这篇稿子,我在这次与他接触的半个小时中,在现场补拍了几幅他劳作的图片。
而在三个月前,我因请他修理一只摄影包的拉链时,也拍摄过他补鞋和修理拉链的图片。
如再往前推移,则在2014年的11月,也曾用相机定格过他修补鞋子的情景。
补衣、补鞋,是我国传统节俭美德的最具体体现。于是,一谈到这一话题时,脑海里自然就会蹦出这几句民间的俗语:一是“新阿大、旧阿二、破阿三”。过去子女多,老大穿过后给老二,老二穿过后再传给老三,每件衣裳总得要穿好多年。
二是叫做“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补鞋与众多的工匠一样,也是一门技巧性很强的工艺,除了过去一般的布鞋尚能由心灵手巧的家庭主妇进行修补之外,其他如皮鞋、胶鞋、旅游鞋等等,一旦发生穿之不雅、弃之可惜而需要修补之时,都得寻求补鞋师傅的帮助。
早在4年前,我见成钿师傅有钉皮鞋的鞋掌,最近一次发现他也在一双皮鞋上钉鞋钉。为此,我想起了我们这里最早盛行穿皮鞋的情景。
如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慈溪风行皮鞋是在上世纪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初。当初有不少机关干部,脱下布鞋或解放鞋而开始“装备”起了当时还很时髦的皮鞋来。当时我曾在原浒山区委工作,一位区委主要领导对此就有一条现在看来觉得很有趣的硬性规定:为了与农民保持一致,一律不准穿着皮鞋下乡。
也就在那时,有些小青年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脚上穿着的皮鞋,特地请补鞋匠在两只鞋的后跟上各钉上一片小铁片,这样一踩在水泥地面上时,每跨一步就会发出一记清脆的“咯噔”声。当然,钉上铁片也有实用意义的一面,那就是避免后跟过度地磨损。
成钿师傅介绍说,几年后,为保护皮鞋的后跟,改作钉一层牛皮或橡胶,这样走起路来既不会发出声音,同时也能有效地起到对鞋底的保护作用。如今又有改进了,即采用橡胶来贴底,而且也基本不用钉子,是用专用胶水直接粘贴上去的。
“现除了皮鞋护底、皮鞋后跟厚薄的修整外,对有些线的断裂处则重新用线缝上,若原是胶合的地方开裂,则也同样再用胶粘好,总之,尽量让他人看不出来是已修补过的。”成钿师傅说。
我问:“现在来补的皮鞋多不多?”这位师傅回答:“还是多的,而且来修补的档次要比原先高得多,有时买价在1万元左右的也时有遇到。”
除了皮鞋,还有更多的是品牌各异、档次较高的旅游鞋。三个月前那次与他聊天时,听说我要去北方摄影采风,他出于关心,强烈建议我穿旅游鞋去,说是走远路轻松。并且告诉我:“万一鞋头‘笃’破了,我可以从内向外给你修补,保证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每次来到他的修补摊点时,其座位周边放的都是等待修补的皮鞋、旅游鞋或偶尔也见尚待修理拉链的棉鞋等。而在架空层内的小搁板上放着各种类型的鞋子,感觉非常多。问及为何上面搁了那么多鞋子时,成钿师傅告诉我:“这些都是客户拿来要我修补的,由于当时手头生活忙,顾客也没有时间等,也就约定了来取的时间,但有的事后可能忘记了,而我又不晓得他们住在哪而没办法送;有的觉得鞋子旧了,也不要了,但我又不能随便处理掉,万一来拿时,处理掉了咋办办?于是也就越积越多了。”
面对这众多的旧鞋子,却没有发现过去叫作“套鞋”的雨鞋,这位老补鞋匠给我作了如下解释:“套鞋也是有人前来修补的,而且现在这种在雨天穿的鞋子,质量和做工要比过去的讲究得多。”他说,“但现在穿这种鞋子的对象是比较少了,主要是在农贸市场做水产生意的和喜欢垂钓的那些人。”
补鞋师傅除了修补各类鞋子外,还有一项业务就是比如修补鞋子上的、衣服上的、手提包行李箱上的那些拉链等。这位师傅说这是从鞋子上安装有拉链后引伸出来的业务,既然能为鞋子修拉链,其他拉链的维修业务当然也得接收啦!
成钿师傅说:“老百姓现还少不了我们这些补鞋的,但年龄轻一些的没有人会看重我们这一行而前来接班的,也感到很遗憾,原因是觉得脏,收入低,每天劳作的时间长,也有人觉得补补鞋子也低人一等。”
他接着又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尽管每天从早忙到夜,一天的收入,只能满足‘粗茶淡饭’的标准。如果收得稍高一些,已经富裕起来的老百姓,不愿将各种旧鞋子送到我们这里来修补了,而是丢进垃圾桶里去了。如果象征性收点劳务,大家觉得还有‘背算’的话才会送过来。否则我在这整整的10年间,也不至于老蜗居在这6平方米的出租屋里了。”
听后,我感到成钿师傅的这番话非常可信。因为本文一开头就说过:一只皮质的小拉杆箱,重新上胶了一大块皮,只收了5元,而修理好一双棉鞋的两根拉链后,只要客户付了2元。
尽管每天的收入菲薄,但他仍天天坚守在自己的摊位上。如不下雨还好,可把有些工具放在架空层的门口进行营业,一旦风雨交加时,实在无奈的他,依然在6平方米的室内而难以施展自己的手脚。但尽管如此,成钿师傅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份手艺,因为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不断地在践行与传播着一种中华民族的节俭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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