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聚会去哪里旅游最好

2023-04-13 15:59 34次浏览 旅游

一根炸串,是多少人童年的回忆?吃完抿过三遍的竹签这头,连接着打工父母的亏欠,而竹签那头,好味道伴随着少年一天天长大。炸串里的酸甜苦辣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交织缠绕,当从小跟随父母漂泊的00后长大成人,就会发现炸串摊里不止有童年。

香芋丸子样貌并不起眼,

因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球,

缩在透明冰柜的一角,

所以从不引人注意,

但咬在口里却是意外香甜。

望伢子一看,外皮是地瓜瓤做的,

经油炸过,成了微黄的颜色,

内里则是紫色的芋泥,

还散着腾腾的热气,口感糯软绵密,

真是入口即化。

望伢子的口里塞得满满的,

不住地说:“好吃好吃。”

摊位后的张姨笑得很开心。

望伢子打小就被父母教育流动摊点的吃食不干不净。“吃多了的话,肚子里会长虫的喃”,母亲反复唠叨的原因是她下班后在买菜回家的途中,不止一次逮到儿子在巷口的炸串摊边开怀大嚼。狼狈的时候甚至来不及把嘴角的红油舔干净。

往往这时,望伢子和母亲就只隔着一家街机店的距离了,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发现对方。在母亲尚未脸色阴沉之前,望伢子就会赶紧低头迎过去把母亲手上的蔬菜接过一部分。这个时候,炸串摊的汤老板就会“哈哈”笑两声,但很快就被旁边街机店里溢出的嘈杂声所淹没,只有浓郁的油香和凶猛的辣味充盈在陈晓望家所在的围院巷口。

“呶,买了两块顶新鲜的豆腐,做一道麻婆豆腐要比炸串更落胃吧?”(落胃:方言,好吃的意思)。回家的路上,母亲的语气不复先前的愠怒,提着手里刚买的水灵豆腐,开始和蔼地说:“豆腐最有营养了,以前白马寺的僧人每餐都必吃的,气色也很精神。”两人并肩走,却只有母亲一人说。劝教当然不能改变望伢子的口味,他心想自己没有念佛吃斋的打算,也不必用僧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倒是因此对炸串摊上还没尝过味道的臭豆腐开始有了心心念念的期盼。先前听父亲闲暇时讲起这一道洞庭湖以南的美食,六岁的望伢子口水就流了一地,同时也开始对陌生的家乡有了一分小小的期待。

望伢子光顾炸串摊的时候,最喜欢听“咕嘟咕嘟”和“噼里啪啦”的油爆声,还有无处不在的辣子香味在不断往鼻孔里钻。各式炸串被汤老板用空心的漏勺一把抄起,然后趁边等边看的陈晓望愣神的时候,“啪”的一下倒扣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盛满油辣蘸料的铁盘子里,刷料的过程还夹杂着轻微的“嗤嗤”声,那是炸串快速适应常温的过程。

长大后定居长沙的陈晓望在和朋友宇哥吃夜宵的时候,无意间就想起了自己幼年在成都见过的这一幕。那时打工的父母虽然从未想过漂泊,但确也辗转了半辈子,为了不让年幼的自己留守老家,硬是咬着牙带在身边,陈晓望因此三岁离开家乡,数年的时间,父母就带着自己跑遍了四个大小不同的城市,适应奔波的风霜困苦,在后来回想,似乎并不比炸串从热油里突围来得更容易。

1

炸串摊所在的街道,曾经是这个城市的暗角,最突出的光亮就是绑在炸串推车上的灯泡,最响亮的声响就是毗邻这个固定小摊旁的街机店的游戏语音。左边街机店里酣战的年轻满哥(方言,小伙子)刚从烟雾缭绕中红着眼奔出来点炸串,右边炸串摊上吃完结账后的中年男人就点着烟,踱步进了左边的街机店。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长或短的头发在灯泡的映照下愈加油亮,闪着丰润的色泽,总让年幼的陈晓望疑心是否可以直接取用烹饪。

炸串摊的汤老板却从未关注过这些,他大多数时候只是低头炸串,甚少言语,偶尔抬头,面庞总是浸在一侧浓厚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又因为油炸产生的高温热流,周围的空气在昏暗灯泡的映照下都显出微微流动的样子,这般纯粹又喷香的烟火气,一下子勾住了刚从偏僻乡下搬来的望伢子的心。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陈晓望经常会在和朋友夜宵聚会的间隙里想起幼年的自己第一次吃到炸串的情景。

和大部分候鸟般迁徙的外来务工人员一样,父母顺着同乡的指引来到了一座新的工厂,并且在城市和郊区搭界的地方租下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这是一栋始建于上世纪的老楼,有着古旧的外表,皴裂的墙皮有着黑白相间的斑点,檐下丛生的青苔绿得似乎要滴出水来,但陈晓望一家不管这些,父母一边忙着打扫卫生,一边呼唤望伢子拿上五块钱,去文具店里买上几卷墙纸,用作装饰。

在去文具店的路上,望伢子就遇见了巷口正在营业的炸串摊。摊点相当简陋,连名字也省略,只是几块篷布和几根木杆互相支撑着,在拥挤的街道里奋力扎下一角,香味就从那看似不起眼的角落里晃晃悠悠地飘出来。望伢子先前寄居在乡下外婆家,哪里见过这般喷香的吃食。他在来去文具店的路上,满脑子想着炸串摊上硕大的鸡腿,嫩绿的蔬菜和金黄的炸土豆,就连口水从嘴角悄然流下也不知道。

望伢子家位于一个三面封闭的大院里,中间的空地有两个篮球场那般大,当中栽种着说不上名字的树木,到了夏天就长成了蓊郁茂密的样子,树上还有经久不息的蝉鸣,在大院里纳凉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都能够清楚地听到。如果想要去到大马路上,那就首先要经过巷口摆摊的炸串摊,回来也是一样。

望伢子在搬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食欲不振的毛病意外地好了。父母对此十分惊奇,询问先前照顾儿子的外婆,但老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父亲单手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了一句“不知道”,引得期待答案的母亲翻了个白眼。其实只有望伢子自己知道,上学放学,游戏玩耍,都要经过炸串摊,食欲就是因此被提振起来的。

有一次望伢子实在眼馋得很,向母亲要两块钱去买炸串吃,母亲当即拒绝了:“油炸货,呷(方言,吃的意思)多了要不得咧。”但看着儿子失望的眼神,母亲又有些心软了,于是补上一句:“那个吃了肚子里会生虫的喃,妈妈下次给你做泡椒凤爪吃。”

话虽这样,但是依旧制不住望伢子一有零花钱就全数“贡献”给炸串摊上那个胖胖的汤老板,直到自己的身材也慢慢从“刮瘦”(方言,瘦弱的意思),到健壮的分界线,最终毫不停顿地向着丰腴的标准而去。

等到三年后离开成都的那天早上,陈晓望翻出了幼年时母亲给自己缝补的肚兜才发现,自己需要减肥了。这一切皆归功于炸串的美味。汤老板炸串摊上的油锅常年“咕嘟”沸腾,火候恰当的时候放入串好的蔬菜、肉丸等食物,香味就大张旗鼓地飘荡开来,把巷口和一条街道上的孩子都迷得不自觉地抽抽鼻子,感叹一句:“好香呀!”

汤老板炸串和刷料的动作也是让人期待的表演,两双手灵巧地在热油与明火间交替翻飞,却从没有因此烫伤,这在望伢子看来实在神奇。

2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望伢子每天的零花钱是两块钱,其中一块钱是来回的车费,为了省下车费买炸串,望伢子开始习惯步行两公里左右上下学。冬天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半大的人只能低头闷声向前挪,一直挪到巷子门口,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冻得微红了,像冰水里浸泡的萝卜,白里透红。他哆哆嗦嗦从裤口袋里慢慢掏出两张一元的纸币,有时候是四个五角的硬币,跑到汤老板的摊前要上一串鱼丸,一串兰花干。当汤老板伸手接过钱的时候,油锅也开始慢慢升温了,冬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冷清偏黑的黄昏,汤老板摊位上的灯泡虽然昏暗,却是这条街道上为数不多的光亮,让人没来由地心里一阵踏实。

鱼丸是早就对半剖开,四个一根用竹签串好了的。兰花干则被刀子切成规整的长方形,摞在盘子上。不止这两种食物,所有准备下锅的炸串都是这般排列在一辆改装而成的手推车上,从左到右足足有一米多宽。站在摊前一眼望去,种类丰富,排列密集;左边是肉类,右边是素菜,高低错落,干湿分开,犹如古代接受检阅的军阵。在彼时的望伢子心里,摊位后面那不苟言笑,甚少言语的汤老板就是随时准备领军出征的将军。

“多点辣椒?”

“嗯嗯。”

鱼丸领先一步入了油锅,无声无息,只是安静地沉在锅底,透过褐色的食用油望去,鱼丸的表面聚集起了一层细密的气泡。望伢子上过科学课,晓得那是冷藏所遗留的水分。在鱼丸兀自过油的时候,兰花干也被放入锅中,刚一接触热油,摊位上就立马爆发出一阵清晰的油爆声,豆腐做的兰花干饱含水分,陡然遇到热油,两者脾性不对付立马就产生了不小的动静,勾得望伢子踮起脚尖好奇地往锅里瞧。

“还看还看,油珠子可不长眼,烫到就知道厉害了。”汤老板突然出声提醒,曲起手指在金属盘子上响亮地敲动。汤老板的声音低沉沉的,像嗲嗲(方言,爷爷的意思)收藏的皮鼓,稳重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威严,又有些像长辈对孩子的关怀,这让望伢子对汤老板平添出几分好感来。

更让望伢子喜欢的,当然还是炸串的好味。

出锅的鱼丸和兰花干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被汤老板均匀刷上辣子和孜然混合的蘸料,食材的本味和佐料的刺激糅合在一起,给人以味觉上的丰富体验。鱼丸炸得外焦里嫩,望伢子轻轻咬破Q弹的外皮,就露出了柔软洁白的内里。汤老板说里面是鱼糜,加了香油。果然,在充分咀嚼后,伴随着鲜味的还有隐约的芝麻香气,让人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而兰花干,单单是豆腐部分就足够惊艳,经历过高温的历练,兰花干已经呈现出低调的姿态,它虽然大致保留了原形,但质地由原先的塌软变成了酥脆,但又因为火候掌握得极好,没有破碎。汤老板把它炸成了淡淡的褐色,末端带些微微焦煳,那恰恰是望伢子的心头好。中间串上的香菜又使得味道不过于单调,在咸香麻辣之外多了一分蔬菜的清甜——望伢子觉得那就是春天的味道。吃的时候一定要趁热,拿唇齿小心抵着竹签那头,咬下一块,香酥开胃,这是孩子们抵抗不了的美味,连晚饭都可以借此多吃好几碗。

3

2004年下半年的时候,工厂的订单数陡增,望伢子的父母是厂里的双职工。自从他们从邻市一家工厂跳槽到这里后,望伢子就觉得父母比以前忙多了。周六的早上醒来,身边的床位已经空无一人,还没来得及揉揉惺忪的睡眼,望伢子就晓得父母去上班了。探手一摸,被窝里果然还是温温的。

早饭照例是清淡的味道,白米粥配自家晒的萝卜干,以往如果母亲晚上起夜,会顺便把几颗鸡蛋水煮后敲碎部分外壳,放进砂锅里细细焖煮,当然还会往里丢一把父亲爱喝的毛尖茶和几把当归,这样煮出来的鸡蛋有着茶叶的清香和药材的微苦,母亲认为特别有营养,但望伢子吃过一次后,却没了兴致。因为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没少喝外婆和娭毑熬的中药,那咖啡色的药汤如同深深的水潭,让望伢子有发自内心的抵触。打那以后,凡是带有药味的食物,望伢子全都提不起兴趣来。慢慢地,母亲发现每次上班前给儿子留的茶叶蛋都原封不动,于是就把配菜换成了萝卜干——

“崽崽,妈妈上班去了哈,粥在电饭煲里温着,萝卜干在冰箱里,自己拿。”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夏天的早晨,暑热尚未完全到来,耳边蝉鸣的聒噪也停歇了一个晚上。这正是六点多的光景,白昼渐长,天光已然大亮,母亲要赶着起得更早的父亲的脚步去三公里外的工厂上班,临出门的时候怕儿子饿肚子,特意这般叮嘱。

“嗯……啊,好的……”望伢子被瞌睡虫迷得睁不开眼,似醒非醒地答。

母亲还是不放心,走出门两步又折回来,对着床上躺着的望伢子又提一句:“别睡过头了,一定要吃早餐。”

“知——道——了,妈妈。”望伢子在浅浅的梦里听到这一声来自现实的嘱托,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又睡了过去,一直到将近八点的时候醒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才慢悠悠爬起来洗漱,然后是寻吃的。腹内饥鸣如鼓,望伢子有些遗憾,回味着梦里的奇景:自己开了一家炸串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但是悠长的饱嗝还没打完,这一切就如泡沫般消失不见了。

“好遗憾呐。”望伢子这样感叹。

但是孩子总归是孩子,一眨眼的工夫就忘掉了不快的事。当白米粥从锅里舀出来的时候,还微微散发着热气,米粒清香,望伢子才记起这是居住在乡下的外公收获的当季新稻,托人送过来的。记忆里那个瘦瘦的小老头有着不输孩童的玩心,极善手工,家里的扇子、凳子、甚至是烤火炉的外壳,都是外公自己手工打造的,他鼓励望伢子一起动手,哪怕只是帮着刨花和送钉子,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即使再不开心 也要好好吃饭”。这样说的缘由是五岁之前的望伢子瘦得像只猴,尽管外公自己的体格也可以媲美等待加工的竹竿,但老人自己总说:“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啦。”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了两年多。

因为这一层亲切的原因,加上白米粥熬煮得恰到好处:米花朵朵,汤水黏稠且分明,喝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直下肠胃,大米的清香,添加的芝麻油也带着不张扬的醇厚,整体的口味清淡搭配爽口萝卜干,这样的早饭恰是望伢子喜欢的搭配。“清淡和浓烈一样讨人喜欢”,爱吃炸串的望伢子也开始试着接受母亲的口味了。

在蝉鸣陆续开始响起的时候,望伢子坐在饭桌上认真吃着搭配萝卜干的白米粥,正对着饭桌的窗户洞开,院子里参天的绿意似乎要溢进房间,阳光透明如醇蜜,照在树叶上反射了一部分,依旧亮眼。望伢子不自觉地视线下移,发现被窗棂挡着的台子上,晒满了萝卜干,缓缓在风中脱水的样子,让望伢子想起了老家乡下的外公外婆。

阳光开始变得猛烈了,刺得望伢子的眼睛红红的,像妈妈养的白兔子。

4

但凡新搬到一个地方,望伢子就要费心思想着进入邻居孩子们的圈子里。因为城乡接合部紧挨着工厂的缘故,这一块孩子的父母大多和望伢子的父母一样是厂里的双职工,因为工作的原因,管教时有疏忽,更多的时候是孩子们自己管自己。一群半大的孩子满街乱窜,在大街上和院子里做着各种游戏。

如果谁家的孩子考试成绩优异,得了老师的表扬,那么要到了多的零花钱后,就一定会走进街机店里玩时下最流行的游戏。街机店也在陈晓望家的巷口,紧挨着炸串摊,仿佛是一对孪生兄弟,街机店入口看上去不大,望伢子被伙伴们带进去才知道里面其实是另一个世界,差不多有两个半客厅那般大,摆着十多台游戏机,上面连接着手柄,也连接着一众孩子,屏幕是五颜六色的,上面的游戏全部都是望伢子从没见过的。其中一个孩子说:“这是新款咧。”

多数时候,望伢子只能眼巴巴看着其他孩子玩,只有当别人短暂离去买炸串的时候,望伢子才能插上去操控一会,刚过瘾,正主就回来了。

街机店的老板是一个粗声大气的妇人,似乎要嗓门大才能盖过满堂的喧闹,这和炸串摊汤老板的安静相反。这两个人似乎怎么也处不到一块去,但在一次买炸串的时候,接待望伢子的是街机店里的老板。那天望伢子在摊前高喊:“汤老板出来做生意啦!”可汤老板却不见踪影,倒是街机店里的老板应声到:“来了来了。”过了好一会,才从街机店里的隔间里走出一个正在烫发卷的妇人,问道:“小朋友,想吃什么?张姨给你炸。”

望伢子选了四块钱的炸串,分别是里脊肉,臭豆腐,薯塔共三样。最后在拿薯塔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一下,因为需要两块钱,正在拿捏不定时,张姨说话了:“就薯塔吧,炸出锅就显得很大了,足够你吃。”望伢子点点头,把三样食物交给张姨,心也踏实了下来。

炸串的时候,两人闲聊起来,问到汤老板去哪了,张姨不好意思地答道:“他去开女儿的家长会了。”望伢子这才知道汤老板和张姨是一家人,在后面的交谈中,望伢子断断续续了解到,自己还没搬来之前,张姨一家就在这里开了一家街机店了,炸串摊是顺手搭起来的。

张姨炸串的动作风风火火,特别在意头上顶着的烫发卷,五彩的颜色晃得人眼睛睁不开,趿拉着拖鞋,穿的小熊图案的睡衣边角也有一些起球,袖子撸起来是为了刷料的时候避免沾上辣子油。等待着炸串,望伢子单脚站在窄窄的马路牙子上,两手展开晃悠悠地想要保持平衡,张姨就提醒:“小心,别摔了。”这让望伢子觉得粗声大气的张姨也亲切了一些。

“你这孩子会过日子,四块钱吃得饱饱的,还费我不少料呢。”张姨被热油升温的烟味呛了一下,眼睛睁不开,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明显是调侃。

张姨捞出炸串装袋的时候,看见旁边还有两个香芋丸子,想也没想就一并装进了袋子里,望伢子还没来得及致谢,张姨就开口了:“小朋友,下次记得再来呀,这两个香芋丸子阿姨送你了,很好吃的。”

香芋丸子样貌并不起眼,因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球,缩在透明冰柜的一角,所以从不引人注意,但咬在口里却是意外香甜。望伢子一看,外皮是地瓜瓤做的,经油炸过,成了微黄的颜色,内里则是紫色的芋泥,还散着腾腾的热气,口感糯软绵密,真是入口即化。望伢子的口里塞得满满的,不住地说:“好吃好吃。”摊位后的张姨笑得很开心。

“谢谢张姨!”

“不用谢,大家都是邻居呀!”

5

盛夏一天天迫近了,望伢子有时候一天连吃三支冰棍都抵挡不住暑气,当准备奔向冰箱搜寻第四支的时候,母亲坐不住了,一把抓住望伢子在冰箱里翻找的左手,另一只手则提着他的耳朵。

“哎呦哎呦,疼呀,妈,快松手。”望伢子委屈地喊着。

“你看你,这么不自觉,再不管住口的话就不批(发)冰棍了”。

“噢……”望伢子还想分辩,却又怕惹母亲再次生气,只好停下了找冰棍的手。吊扇已经开到了最高档,虽然在卖力旋转,但温度却始终无法降低。望伢子内心一阵燥热,而这多半是无聊在作怪,正在这时候,窗外传来一阵打闹声,望伢子伸头出去一瞅,发现是院子中间的树林里有一群孩子在追逐玩耍,望伢子大喜,准备加入他们一起玩。

等跃出蒸笼似的楼道,来到院子里的阴凉下,望伢子这才发现这群同龄人不是在做游戏,而是在粘知了,六七根长长的竹竿正放在地上,大家坐在树下的石板上休息,旁边是一个灰色的编织袋,看上去还一动一动的。望伢子心里有些抵触,他从小就怕虫,被家里人嘲笑“男孩子应该胆子大些”。

“你是新来的吧?”望伢子还没说话,对面的一个孩子就发问了。

“嗯啊,你们这是?”

“捉知了,拿去药材店换钱。”

望伢子露出佩服的表情,然后又有点扭捏,小心地打着商量:“嗯……那个,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捉……”生怕对方不答应,还补一句,“放心好了,我不分钱。”对面好几个孩子都“扑哧”一声笑了,刚开始问话的那个孩子笑着解释:“本来就是图好玩的,赚钱倒是次要,一起捉也好。”

这下,望伢子放心了,开始跟着那群孩子从树林的东头窜到西头。那个下午,望伢子和这群新朋友捉了三十块钱的知了,大家晚上互相道别的时候,是在汤老板的炸串摊上,满满两大盘的炸串,让每个孩子的肚皮都圆鼓鼓的。被请客的望伢子有些不好意思,为首的那个孩子拍着胸脯,豪迈地说:“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呀!”

晚饭桌上,父母纳闷今天儿子怎么胃口变小了,望伢子不敢照实说,怕被父母唠叨炸串吃多了肚子会生虫,只是吊起胆子,想了由头,说:“在朋友家吃过了。”“这孩子,吃过了怎么不说呢?害得我煮这么多饭,吃不完又浪费。”母亲忍不住出声抱怨,望伢子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

也就是托孩子们的福,大院里的邻居有时候聊天,发现蝉鸣的聒噪声小了一些。

6

捉知了后不久,大院里又搬来一户人家。

望伢子那天和院子里认识的伙伴们结伴,去了一公里之外的商场的一楼大厅看电影。但因为他们看的电影长,所以散场就晚。等望伢子走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之后简单洗漱就睡了。

次日醒来是七点左右。撕下一页日历,望伢子见是周日,便一边吃早餐,一边想着等会儿去找伙伴们玩。但在拾掇碗筷的时候,发现门外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开门一看,搬家公司的人正背着冰箱和沙发经过望伢子家门口,去往这条走廊里最里面的房间。门开着时,一对祖孙讲话的声音逐渐靠近,又逐渐远去了。

“奶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是的,孙女你看咱们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树长势多旺……”

女孩的声音软软的,老人的语调厚重,她们都带着北方独有的腔调,暂居在这座城市。望伢子想要和新来的邻居打个招呼,但是走到门口一瞧,只看见女孩的白裙的一角,转瞬消失在房间门口。

新来的邻居并没有引起大院的注意,大概是他们太过低调了,就像他们没有搬来的时候一样。但是望伢子注意到,当自己和伙伴们在院子的树林里玩耍时,多了一个女孩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读绘本,或者自己玩过家家的游戏,安静得像一只鹿。盛夏的蝉鸣里,只有女孩的一方天地从头到尾都是安静的。望伢子有时候晚上去给加班的父亲送饭,走出楼栋口的时候,发现女孩的身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祖孙正在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偶尔一问一答,交谈也是细声细语的,这让望伢子非常好奇。

彼时望伢子一家居住的老楼因为历史构造的原因,相邻两户使用一条公共烟道。望伢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公共烟道里的气味变得丰富起来。望伢子时常踅摸进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这天进厨房的时候,望伢子闻到一股辣子鸡的味道,淡淡的花椒味道,分量控制得极好,夹杂着辣椒的辣,闻着闻着,又觉出了大蒜的刺激,仔鸡的鲜美和麻辣结合在一起,光是闻一下就让人口水不断。

“妈妈,你做的辣子鸡也太香了吧?”

刚从卧室接完电话回到厨房的母亲疑惑道:“咱们没做辣子鸡呀。”

“那这是?”

母亲也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辣子鸡的香气,两人最终把源头锁定在烟道的入口,母亲想了一下,笑了,说道:“看来我们有新邻居了呢。”

打那以后,望伢子经常可以闻到新邻居一家做饭的香味,时间长了,全家都因此生出些好感,觉得新邻居过日子有着一股子踏实劲:一点不混,并且,也不奢侈。他们老老实实,一餐一饭地烧着,烧的那股浓油赤酱的味,使人感觉是认真生活的人的胃口和口味,全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子虚头。

望伢子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才能做到对待吃饭如此认真,又是怎样的食材能够容纳南北各异的味道。

7

有一天下午放学,望伢子没能进家门,摸遍全身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走出楼洞口的时候,望伢子看见几把藤椅空着,于是双手抱着书包,靠在其中一把藤椅上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望伢子被一双手推醒,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大半,借着别人家窗户漏出来的微光一看,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娭毑:“孩子你怎么一个人睡这了?”

“家里没人,钥匙不见了……”望伢子有礼貌地回答,这才认出来面前的老人就是新搬来的那户邻居娭毑。

“还没吃晚饭吧?”老娭毑笑眯眯地说,望伢子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肚子饿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低下去,不敢看老娭毑的眼睛。

得知是丢了钥匙,老娭毑摇头感叹:“哎,这父母……怎么说也不能让孩子饿肚子啊。”望伢子感到自己的手被老娭毑牵着,向楼栋里走去,“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就在邻居奶奶这里吃饭吧,外面天黑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父母还不得急死。”

“孩子,我姓李,你叫我李奶奶就好了。”老人边走边拿过望伢子肩上的书包。

“谢谢李奶奶,打扰你们了。”望伢子还有些认生,小心地说道。

开门的是李奶奶的孙女,面容清秀,乌黑的发丝扎成小马尾,自然而然垂落在左肩,一双眸子清明如琥珀,让望伢子觉得她是热播剧《天仙配》里排行最小的七仙女。

“我”与李奶奶孙女的合照 | 作者供图

李奶奶笑着对孙女说:“囡囡,这位小朋友的钥匙掉了,父母也没回来,所以我先带他回咱们家。”

女孩看见奶奶身后的望伢子,愣了一下,赶忙说:“欢迎你来作客”。这时李奶奶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拿床底下新开封的醋,望伢子连忙代劳,李奶奶笑着说:“不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又对自己孙女说,“昱麒,你的作业写完了吗?可以和这位小朋友一起写,不懂的讨论解决。”

等到两个人作业写完,餐桌上也摆好了菜。“吃饭啦!”李奶奶在餐厅里边摆碗筷,边对着孙女的房间喊,很快两人就从里面走出来。落座的时候,李奶奶开口说:“小朋友真不好意思啊,今天正好大米没有了,奶奶烙了老家的煎饼,你试试味道。”望伢子卷着饼,忽然明白了先前烟道里那股丰富味道的由来,只有能够容纳南北各种食材的煎饼,才能在烹饪的时候,从公共烟道里散出不尽相同的风味。

长大后的许多年里,望伢子始终记得,和巷口炸串同样难忘的,是李奶奶老家山东枣庄的煎饼。厚实又扛饿,有着北方人性格的豪迈。煎饼的色泽是不起眼的褐色,但一层叠一层,就显出颇为壮观的数量。过凉的煎饼富有韧性且口感回甘,饼皮最顶端的一层还粘上几粒熟芝麻。望伢子抿入口中,细细咀嚼,正是先前在自家厨房里的公共烟道里闻到过的熟悉香气,煎饼的单调需要配菜的丰富来弥补,所以炖肉的丰腴,蔬菜的清新以及大葱的辛辣都成了其中的一份子,李奶奶张开依旧硬朗的牙口,边蘸黄豆酱边卷着煎饼,说:“想家了,就吃几口煎饼。”

朴素的笑容始终不变,但双眼中却隐隐有细碎而晶莹的液体涌动。

吃完饭没多久,先下班的母亲得了其他邻居的指引寻来了。母亲连忙道谢,李奶奶连连说不用谢,正在大人互相交谈认识的时候,李昱麒则帮望伢子把书包提过来了。交到望伢子手上的时候,女孩轻轻地说:“以后我们就算认识啦。”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找个小卖部给我打个电话,我还以为你回家了,这么沉得住气,原来是想吃李娭毑做的饭呀!”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并且不断邀请祖孙俩下次有空来吃饭,以作答谢。

“不用谢,邻居嘛,看见了就顺手帮一把。”

8

盛夏将要过去,蝉鸣渐渐少了,只在中午最热的时候还能保持整齐的节奏。这段时间,望伢子的零花钱全用在买连环画上。路过汤老板的炸串摊的时候,忍不住驻足,汤老板打趣说:“陈少爷来了,来看看新进的品种吧,很好吃的。”望伢子晓得这是汤老板无聊时候的开涮,加上又没钱,只好摆手表示吃过饭了,实际上自己也特别馋炸串。

他决定学着先前那帮伙伴粘知了卖给药材店,赚一点零花钱。正当小半个编织袋鼓起来的时候,望伢子发现朋友李昱麒站在楼栋口的空地上,眼神忧伤,她看着望伢子伸出竹竿粘下一只蝉,放进袋子里,嘴巴张了又张,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眼里多是不忍。

望伢子挠了挠头,想过去解释,对方却转身走了,望伢子追过去,只看见紧闭的房门。

那袋蝉,望伢子想了想,还是放生了,解开袋子的瞬间,蝉们振翅上了大树的枝叶间,片刻之后又响起了整齐的节奏。望伢子却无心想这些,他有些内疚,想着朋友李昱麒转身的样子,觉得自己伤了女孩的心。

晚饭的时候,望伢子跟母亲说了这回事,母亲严肃地批评了儿子,说再怎么样,也不要打院子的蝉的主意,“很多人觉得吵,其实那是蝉的一生,然后就凋零了。”望伢子低下了头。

“我该怎么办呢,她不理我了。”望伢子难过得快要哭出来,母亲给儿子支了一招,示意望伢子主动登门给朋友解释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真诚,知道吗?”母亲这样说。

临出门的时候,母亲又叫住了望伢子:“你把家里养的小白兔抱过去,就说家里没有胡萝卜喂食了,向邻居家借一点。”

当望伢子怀抱着兔子,忐忑地敲开李奶奶家的门,开门的是李昱麒,还没等对方开口,望伢子就急急地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不该拿蝉去换钱。”整个过程,望伢子低着头,不敢看女孩,只是一遍遍地说着:“下次不会了,你可不要生气啦。”对面明显愣了一会,开口说:“当然,我相信你。”

望伢子赶忙接话:“家里的红萝卜没有了,能借一两根吗?否则白兔要饿肚子了。”

“当然有,让我去找找,你先进来吧。”

望伢子把怀里的兔子交到女孩的手上,对方轻柔地抱在怀里。兔子洁白的毛似雪,和女孩身上穿的纯白连衣裙融为一体,只看见兔子那红红的眼睛,像是一个男孩刚刚掉下“金豆豆”的窘样。

在女孩的房间里,柔和的台灯灯光照在兔子的身上,望伢子和李昱麒并排坐着,两人手上各自拿着半根红萝卜。白兔曲起前肢,看着两边的萝卜,不知道从何下口,停顿了一下,开始左一口右一口地吃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回荡在女孩的房间里。

李昱麒像是想起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捂住望伢子的眼睛,说:“把眼睛闭上,给你一个惊喜哦!”

望伢子照做了,他只听见翻动物品的声响。“找到了,快张嘴。”李昱麒的语调带上了一点喜悦。

望伢子张开嘴,口里迎来了一个硬物,慢慢吮吸,细细咂摸,舔着舔着就变小了,一股红豆混杂着奶香的味道在口腔里荡漾开来,顺口水咽下,只觉得谷物的清香和牛奶的香浓结合在一起,无比香甜。“这是奶奶给我买的红豆糖,快没有了,特别好吃,是吗?”李昱麒的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期待。

望伢子点点头,毫不迟疑地回答:“特别好吃,我本来不喜欢吃甜食,但这个不一样。”

“奶奶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我当然相信你,也愿意原谅你。”李昱麒说。

望伢子静静地聆听着。“我是奶奶从小带大的,她老人家信佛好多年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昱麒左手一指,望伢子顺手看去,过道的玄关处,有一小块地方辟出来,供着神龛,因为不起眼的缘故,所以上次做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观世音菩萨坐在神龛那一方天地里,脸上波澜不惊,但越看越有普度众生的悲悯,如玉般洁净的塑像没有一丝灰尘,看样子朝拜者经常打理。神龛前的一个蒲团上,两个浅浅的凹坑清晰可见,望伢子似乎能看见李奶奶请求菩萨保佑的样子,虔诚又神圣。脸上的笑容伴了李奶奶的大半生,那是慈祥的普照。

9

2008年的冬天,八岁的望伢子跟随父母从成都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家乡,彼时长沙正遭受着罕见的冰灾侵袭,大雪把万物变成白茫茫一片。望伢子站在长沙自己的房子前,觉得一阵梦幻,脚下的土地熟悉又陌生,只有怀里的那包红豆糖始终紧贴着望伢子,伴随着自己走过1197公里,让人重新有了扎根的勇气。

在那十二年后,陈晓望作为最早的一批00后步入大学的校园。2020开年,正是新冠疫情肆虐的时候,学校通知推迟返校,长沙开始实行交通管制,陈晓望所在的小区也进行了封闭,日夜都有人把守进出口。不能出门的日子里,食材尤为难得,最重要的是辣椒也断顿了。陈晓望经过将近十五年的磨炼,早已练得一副老长沙人不惧麻辣的“铁胃”,汤清水淡的面条没有二荆条的搭配,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突然开始无比想念街角去年新开的那家炸串店铺。

好不容易等到四月份店铺开张,却发现不是熟悉的老板,这里已然变成了一家打印店,来来往往印刷材料的人不断。看着打印店硕大的招牌,陈晓望有些发愣,呆在原地久久不动。学旅游管理的他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餐饮业和旅游业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日子过得飞快,等到学校通知本学期不返校的学生回校拿遗落在宿舍的行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坐上公交车,他发现人们不再是如临大敌地保持距离。车窗敞开,初夏的风还带着微微凉意,靠窗的乘客们慢慢把口罩拉开一条缝,方便畅快地呼吸。车行过处,陈晓望惊喜地发现杨裕兴面粉店、茶颜悦色店、火宫殿等商家都开始迎客。

停站的时候,一家茶颜悦色的店前排起了长队,在家里憋了许久的女孩们讨论着喝幽兰拿铁还是声声乌龙。陈晓望在停车的间隙侧耳细听,发现芜杂的喧嚣声里有字正腔圆的长沙话,也有陌生的外地音。

这让陈晓望有些期待。

后记

2020年5月27日,中央文明办明确,在2020年全国文明城市测评指标中不将马路市场、流动商贩列为文明城市测评考核内容。5月28日,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后,李克强总理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提到:“成都率先试点,按照当地的规范,设置了3.6万个流动商贩的摊位,结果一夜之间有10万人就业。”(摘自第三方媒体)

播出这条新闻后,没有多久,长沙的街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大大小小的地摊,陈晓望越发期待先前的猜想是否能印证。终于,六月初的一个晚上取快递时,他无意发现了街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过不再是店铺,而是一辆改装过的手推车,上面的炸串种类比十几年前更加丰富。但老板却不是汤老板了。

那天晚上,陈晓望打电话约来了朋友宇哥,两人点了一百多块钱的炸串,大概还是觉得不过瘾,又买来四瓶冰啤酒,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边吃边聊,一直到深夜。

不知什么从时候起,隔壁摆摊的小贩也多了起来,有人为了招徕客源,引起注意,拉来一台小型音响,里面轮播着近年来的流行歌曲。忽然一曲赵雷的《成都》响起,这首被身边很多人认为过时的民谣在今天的陈晓望听来,依旧动听。歌手娓娓道来的开场更是勾起陈晓望无限的回忆,他停止了撸串,只是偶尔灌几口冰啤酒,脚底轻轻打着节拍,连朋友宇哥喊说“炸香芋丸子上来了”都没反应。

一曲很快接近尾声,宇哥发现陈晓望早已双眼通红,他疑惑,自从高三认识以来,自己这位兄弟还没有这般失态过。宇哥扯出桌上的抽纸,递给陈晓望,同时小心翼翼地说:“兄弟,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谎话,你别不拿我当兄弟,我愿意保密的。”

是一阵良久地沉默,坐在阴影里的陈晓望开口了:“好吧。”

于是在2020年夏天的一个傍晚,陈晓望开始给兄弟讲这一个十多年前的故事,第一句就是:

“望伢子打小就被父母教育流动摊点的吃食不干不净。”

这个故事一直讲到凌晨三点夜市收摊,炸串摊主过来催促:“伢子们,回家了,夏天天亮得早……”

陈晓望和宇哥这才惊觉,又是一个夏天到了。

题图 | 图片来自《江湖菜馆》

配图 | 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

(文/烟雨平生,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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