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东老愚

停车场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导游的小姑娘很腼腆,好像刚干这个活儿不久。

蜿蜒的小路,地里油菜长得稀稀拉拉,我问她一种白色的小花是什么植物,她说不知道。我说导游怎么能说不知道,她笑一下,说游客没有问这样的问题的。我说,那好吧,你就说你知道的吧。

导游告诉我,前面就是南屏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后面紧贴着的山就是南屏山,左边稍矮的山叫淋沥山,宋代的时候那儿有个淋沥书院很出名,据说秦桧就是在那里读过书。我说,哇,你们这里出奸相啊。小姑娘又笑一下,说她不是这里的人。

村前有一条大溪,叫武陵溪。据说陶渊明写《桃花源记》,就是在下游受这条溪水的启发,以为这儿藏着一个世外桃源。“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那会儿,陶潜供职的彭泽离这儿很近的。或而还能想到易安的《武陵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溪上架着一座清朝初的老石桥,桥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是清初桐城派的领袖姚鼐写的《万松桥记》。姚鼐说,这儿是叶庄,两条溪水汇集到这条大溪水。早先叶氏建了许多木桥,但多为大水冲坏了。想建座石桥,然用工太多而不可就。后来,叶家发现了一块山上冲下来的巨石,材质很好,于是在嘉庆九年建好了这座桥。姚鼐的隶书写得极好。

导游带着我们向村里走,小路两侧很有些参天的树,告诉我们,原来这条路上有许多大松树,所以有万松林、万松亭和万松桥等等的地名。可惜,那年大炼钢铁时,松木烧起来火旺,都被伐掉了。罪过啊!现在这条路上,只有些樟树、枫杨等等阔叶树木了。

南屏是一个小村子,却精致得很。村中叶姓为大姓,还有程姓和李姓。村中有一百多幢明清之际留下来的老房子,现在还有后人在居住。村中的小路都很窄,青石板铺就,两侧的白墙为历经风雨,如水墨湮洇的黑色。霏霏的细雨,撑着雨伞,像江南的雨巷,七拐八拐的,我们如在一个迷宫里游走。突然,一个丁字路口,迎面的墙面上嵌着一块“泰山石敢当”的石碑。

村里的人不多,商店饭店也都集中村子的西北口。整个小村仿佛藏在一个静悄悄的场景之内,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在不停地洗刷着这些老房小径,连鸡鸣狗叫的声音也是从挺远的地方传来。真像陶渊明所说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里,鸡鸣桑树颠”那种意味了。

南屏村有两大特色,一是书房书屋多,二是祠堂多。我们在村口见到了一片坍塌的残壁,只剩了一圈陈败的围墙,就是早先的南阳书院。村里我们见到了“抱一书斋”、“培阑书屋”、“梅园家塾”的牌子,可见这世外的地方,在旧时候,很注意孩子们的学习,读书的风气甚浓。

南屏过去的祠堂很多,据说有几十座,叶家的人很敬重祖宗。现在供游人赏玩的主要是两处,“叶家宗祠”和“叶家支祠”。据说这叶家早先是入赘徽州著名的大户江家,江家在婺源清初时是全国闻名的大儒,编撰四库全书的戴震就是出自江家的门下。却不料,叶氏入赘后人丁兴旺,其中一支来到了南屏,继续兴旺,各分支又建自己的祠堂。

不过这儿祠堂的本身,被在这儿拍过的电影,喧宾夺主了。一个祠堂大门上还留着“杨家染坊”的牌匾,据说《菊豆》大多数镜头都是在这儿拍的。祠堂里还留着几匹五颜六色的布条子,从顶梁上悬着下来,还有淹死那个老掌柜的染缸,周边一圈儿都是《菊豆》的剧照。导游说,剧中三个饰杨天白的孩子,有一个就是在南屏找的,那孩子很内向,不愿说话,咋得老谋子就看上了他。不过,这孩子后来长大了也没再演电影,在广东打工,每年过年回来,说起当年《菊豆》的拍摄,也就微微一笑。

巩俐演的“菊豆”,裸露的尺度挺大,我们看的电影都是简约版的,真家伙都弄到戛纳去评奖了。原本,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就是从生殖、传承、性爱等等的社会问题,进行了许多变态心理的现实主义描写,压抑得很,让人看得很不舒服。被老谋子这一妖化,近乎有些不知所云了。然而,电影的拍摄角度和画面色彩很有特色,又有人喜欢那种落后的原生态和大尺度,《菊豆》就名气很大了。不过,让祖宗们在祠堂里看小巩那光溜溜的身子,不知是敬祖宗还是不敬。

另一个祠堂也拍过许多的电影和电视剧,如《卧虎藏龙》、《历史的天空》等等,但所取镜头毕竟少些,也没有《菊豆》的名气大。现在,南屏成了徽州乡村影视城的代名词了。我们一说去南屏了,当地人就说,哦,你们到拍电影的那儿去了啊。

走出村子,回首望望,南屏真的是很美,蜷蜷在南屏山的脚下,一个世外桃源。可惜当年,陶公没找到这儿,不然,他就不必“归去来兮”,“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了。

杭州西湖好像也有一个南屏山,南屏晚钟曾是西湖很有诗意的景色。我们的车子离开了南屏,耳边仿若想起了蔡琴那极富磁性的声音: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丛丛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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