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778位真人的故事
我是王柏龙@王柏龙in日本,湖北人,27岁。
我曾为了唱歌,放弃到国外留学的机会。从大二开始,凭着一腔热血,我跑遍了全国各地的海选现场,只为当明星,并几次差点圆梦。
在经历一次次失意后,我厌倦了这种生活,选择辍学做喜欢的事情。
有时候,人的命运真的很神奇,我从没想过会来日本,也从没想到会认识台湾女友。自此,我的生活却被彻底改变了。
在日本,当地生活确实很压抑,经常有人找我倾诉,真实生活没想象中好,可我却选择留下来。
有人曾说过:“人只有在克服困难的时候才能自我确认。”
我正值青春年少时,不想在该努力的年纪选择休闲。
(我遇上了爱情)
1995年4月,我生在湖北武汉,目前在日本经营一家小小咖啡馆。我家也算是高知家庭,爷爷是高级工程师,奶奶是家庭教师,父亲经营一家咖啡公司兼作家,母亲是空乘。
在我2岁时,父母离婚了。之后7年,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一直到奶奶因病去世。然后,我辗转于父亲和母亲各自的家庭,好在一直住校,在家的时间只有周末。
五年级之前,我的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偏上,这要归功于爷爷和奶奶,他们一个理科、一个文科。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勉强没有给班级“拖后腿”。
2005年,奶奶的去世对我打击非常大,我就像从安稳的摇篮里直接被踹到地上一样。我一夜成熟起来,再也不会撒娇,再也不会轻易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和父母)
当时,奶奶的尿毒症很严重,连爷爷、爸爸都不认识了。我很害怕奶奶也不认识我,可一到医院,奶奶直接喊出了我的小名,抱着我让我救她,说她身边都是坏人,还让我唱歌给她听。我忍着眼泪,唱了那首她从小教我的歌—《同一首歌》。
之后,我的学习一落千丈,连及格都变得非常奢侈。那时候,我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音响调到最大,听各种老歌,比如梁静茹和张学友的情歌、七八十年代的英文老歌。
张爱玲在《花凋》里说:“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
(奶奶的离世对我刺激很大)
那时,听歌变成了我抒发情绪的方式。只有在听歌时,我才能感到久违的安全感,音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闯进了我的精神世界。也没曾想,后来音乐会变成我另一种职业。
2008年,我在武汉一所国际学校上初中。有一次,母亲和朋友们去ktv聚会,想让我在大家面前唱一首歌,锻炼一下我。
我唱完之后,大家都很震惊,包括我在内,没想到我唱歌会这么好听。
从那之后,我对唱歌越来越有信心,越来越喜欢。我经常自己去ktv唱歌,积极参加学校里的各种舞台活动,感觉特别幸福,终于找到了一生热爱的东西。
(我爱上了音乐)
2013年,我高中毕业。按理说,从国际学校毕业的学生,会去国外读大学。可我已经有了一生追求的事业,于是就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报考了北京现代音乐研修学院,选了流行演唱专业。
我跟很多怀揣梦想的人一样,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征程。我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是什么样子,但这是自己的选择,只有走出去才会知道。
在音乐学院,同学们都非常友善,我很快就融入了既向往又陌生的音乐世界。我们每天学的都是与音乐相关的知识,没有英语,没有语文,没有复杂的数学公式,只需努力唱好每一首歌,一切都那么美好。
最后不负所望,在期末声乐考试中,我拿到了全系第二名的好成绩。
(很庆幸,我找到了一生热爱的事)
大二,我跟同学们一样,以为学得差不多了,可以上节目,变明星。然后,我们组团跑遍了全国各地的海选现场,天真地以为凭实力,进节目只是时间问题。可结果,每次在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
有一次,在武汉海选现场,我一路过关斩将到最后一关,期待可以参加全国的选拔。
那是我离梦想最近的一次,妈妈、外婆还有我的好兄弟都在台下看着我。我心里也在想:“看看我选择的路没有错吧,我会证明给大家看。”结果我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刷下来了。
下台之后,我非常不服气,哭着找评委理论,全场观众也都替我打抱不平。可结果已定,无法更改。
(我想要纯粹地唱歌)
那是我第一次为梦想哭了。之后,我又遇到过无数次希望就在眼前,却又毫不留情地破灭。
路遥说:“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都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地活下去。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不满意,就灰心。”
那些年,为了梦想我花了很多钱,家人给的生活费远远不够。
2014年,我找了一份房产中介的工作,主要是找房源,或者带客户看房,一周上六天班,上下班时间自由,基本工资一个月1500元,外加租房提成。
但我基本上没有租出去过,因为每次带客户看房时,我都会比客户更早地指出房子的问题。最终主管把我臭骂一顿,把我解雇了。
(我迷失了自己)
大三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练歌不再发自内心,而是开始迎合评委们喜欢什么样的唱法和选手。但用喉咙唱和用心唱真的不一样,就像用耳朵听和用心听是有差别的。
于是,2014年我搬到北京农村,与世隔绝地生活了一周,希望可以从大环境里脱离出来,找回真正的自己。
我每天在炕上弹吉他,闭着眼睛唱真正爱的歌,不带任何技巧,每一次都会热泪盈眶。
回到学校后,我马上整理行李,我要抛弃世俗名利,遵循内心,辍学为自己而唱。
那年,父亲刚好在大理经营一家客栈,于是我决定去大理。最初,我白天在客栈帮忙,晚上去酒吧听歌手们唱歌。
(我来到大理)
有一次,我在酒吧听歌时,无意中看见墙上贴着招聘歌手的广告。我身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这就是我来大理的目的,这就是我找的机会。
我鼓起勇气找到老板说明了来意,老板让我上台试唱40分钟,那一刻,我特别紧张。
上台后,我借了老板的吉他,浑身颤抖着开始了驻唱人生的第一首歌《原来你也在这里》。很多路人停在酒吧门口,向里张望,那一列,小小的酒吧变成了我梦想的全部。
之后,老板笑着跟我说:“明天八点到九点,你来吧。”就这样,我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真正喜欢的工作。酒吧驻唱一小时100元,每天唱一个小时。这样,加上在客栈的工资,我每月能挣6000块钱了,可以靠爱好养活自己了。
(我在大理驻唱)
几个月后,一次,我在大理最有人气的酒吧喝酒时,认识了酒吧老板,我们聊了很久。最后,我厚着脸皮说:“我能有幸在这里驻唱吗?”
老板愣了一下说:“时间段都满了,你先试唱一下吧。”试唱之后,老板说:“正常时间满了,我给你加个早场,工资一小时150块钱,你要是不嫌弃就来吧。”
就这样,我又有幸在大理古城最好的酒吧,蹭到了驻唱的工作。我一直很感激老板,其实他完全可以拒绝我,也没有义务接受我。也许,这就是我喜爱大理的原因吧,当地人确实很纯粹、善良。
(我唱歌可以养活自己)
可我平静地生活,在2017年的一天突然被打破了。之前我在北京某音乐节目海选时,留过联系方式。导演联系我说有一档打造新偶像的节目,让我一定参加,因为他觉得这个节目非常适合我。
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点适合我,但我还是非常感激导演,过去了这么久依然还记得我。
可那时候,我就想生活在大理,不想再通过节目证明什么了。
就像李宇春所说:“我的理想是唱歌,我达到了。我的梦想是纯粹的唱歌,我还没有达到。”
我在酒吧驻唱,很多人都认真听,甚至还有人为了定点打卡,耽误了工作。我已经没有更多奢求了。
(我决定参加节目)
于是,我婉拒了那位导演,并感谢他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结果他持续找了我两个月,几乎每周都给我发信息。
直到他说了一句话:“一场比赛的输赢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比赛过程中你得到什么!”最终动摇了我。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奇妙,当你急功近利想达到时,它怎么都不会到来。当你放下了,回归纯粹了,它会悄悄找到你,不管你在天南海北。
这档节目共15期,由张大大主持。我参加的是第四期,在选拔的最后三天,飞去了离我最近的南宁赛区,开始了陌生又熟悉的新一轮挑战。
(这是节目初选)
初次选拔时,导演老师让我随便唱两首歌,因为有驻唱的经验,我不慌不忙,选了《旅行的意义》和《新不了情》两首最喜欢的。在摄影机前,我完全融入歌曲,很享受。
结束之后,我又回归了平静。大概一星期后,导演发信息,恭喜我顺利进入下一轮。我也没有特别开心,因为唱歌对我来讲,已经很纯粹了。
下一轮在长沙,选手们个性都非常鲜明,感觉都有拿手绝活一样,确实增加了紧张的气息。
记得大家见面后,马上互报年龄,我本以为自己二十二岁应该算很小的了,结果他们很多都才十八九岁。我瞬间变成了大哥,不出所料,节目播出后,我的人设也就变成了大哥。
(我在现场演唱)
和导演见面这件事,我自己非常明确,只需要把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好,做自己就是最大的特色。
导演问我接不接受唱跳,唱跳我不太能引起共鸣,所以回答了不接受。由于我当时留着寸头,导演说:“可以的话,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头发可以稍微长一点。”就这样,我顺利晋级了。
下一步要真正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了!进录影棚、化妆、戴耳麦,这些我曾经非常向往和渴望的事情,竟然实现了。
第一次公开初赛,我却控制不住紧张的情绪,如何走上台、如何唱歌等细节,完全不记得了,更像是梦游。
杨幂就坐在我对面,跟着我一起哼唱,实在有点不可思议。母亲在台下哭了,她也没想到儿子会站上舞台。
(展示自己)
通过了初次公开录音后,我们开始了半封闭式的生活,吃住都在录影棚旁的宿舍,由导演组统一安排,甚至饮食都由导演组精确控制。我在那里待了15天左右。
正式录音前,我们奔波在北京的各个录音棚。拍摄短片、广告,补妆,同时还要上声乐课、吉他课,练习参赛的歌曲。
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天亮了才出摄影棚,感觉自己就像躯壳一样,完全被掏空。真正体验了娱乐行业,明星们其实很不容易。
随着离正式录音越来越近,我们每天都泡在录影棚里。因为正式节目是直播,不是录播,容错率非常低,我们只能一遍遍彩排。
(我走向更大的舞台)
看着聚光灯全部聚焦在我身上、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价值几百万的音响设备以及为我忙东忙西的导演组们。我很不争气的哭了,心情非常复杂。
之前的种种历历在目,没想到我能站在这里唱歌。我很感激家人对我的支持,可惜奶奶看不见了,如果她能在电视上看到我,她该有多自豪!
正式演出那天,我又唱了《旅行的意义》,也算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束。至于为什么淘汰,已经不重要了。比赛需要胜利,可胜利不是比赛的全部 。
经历了这次奇妙之旅后,我本来可以继续留在北京,趁热打铁,看看会不会有更多的机会。也确实有拍电影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可我却执意回到了大理。
(希望奶奶看到这一刻)
山本文绪说:“人有时候真是奇怪,选择了的会后悔,放弃了的会遗憾,但完美只能是一种理想,而不可能是一种存在。”
回到大理,我继续在酒吧驻唱,还是住在出租房里。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生活一度很安逸。
直到有一天,父亲来到大理找我。他告诉我,他去了一趟日本,问我要不要也去看看。我从未想过会踏入那片土地,也对日本没有任何兴趣。
但因为喜欢旅行,再加上是父亲的邀请,我就决定去看看。没想到,这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第一次来到日本,我去了大阪、东京、京都、奈良以及神户。因为是自由行,我一路走走停停,感受当地文化和生活气息。我感受到了日本的压抑,不自在,还有食物的单一,实在有点吃不惯,直到现在我都不适应。
(我来到了日本)
回到大理后,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脑子里闪出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去日本留学!
日本并不是我选择出国的原因,而是它刚好在合适的时候,进入到了我的生活。
22岁,正是青春年少时,我不想在该努力的年纪选择休闲。人生好像冲浪,不知道下一个浪花什么时候打来,充满未知和惊喜才是我要过的日子。
父亲知道后,很支持我。他说:“你属于这个世界,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我能给你的不是花不完的钱,不是无忧无虑的人生,而是自由。”
有了父亲的支持,我马上开始找学校,最后选在神户,原因也很简单,相比东京等大城市,我更喜欢神户依山傍海的都市景观,它还曾入选“世界最清洁的25座城市”榜单。
(神户的外景)
后来我了解到,日本语言学校要求通过一定级别的日语考试后,才可以去。于是我决定自学语言。
我买了教材,一边学习,一边上网查视频课程,昼夜奋战一个月,成功考过日语N4。
2018年9月,我来到了日本。那时候刚好是台风季节,我降落的机场与市区的桥被吹断了。我这次和旅游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有种想征服日本的冲动。
我坐着机场大巴看着远处的城市,冰冷的建筑都长一个样子,很有序的排列着。不禁开始幻想,我在日本的冒险之旅到底会怎么样呢?
当天,我住进了父亲买的小公寓里。面对崭新的生活,我变得畏手畏脚,语言和文化每天都在冲击着我。
(我在神户的咖啡店)
就连交电费都和国内不一样,电费单由电力公司寄到你邮箱里,你需要拿着电费单去各大便利店现场交,也可以绑定银行卡,但是那时候我不会绑定。丢垃圾还要分类丢,每天丢不同的垃圾,每天睁开眼就是极大的挑战。
一周后正式开学了,23岁的我再一次踏进教室,班上还有韩国人、缅甸人、越南人,大家都尝试着用仅懂的日语对话,经常引来哄堂大笑。
我学的是日本语专业,为期一年半,全日制,和在国内上学是一模一样的。我每次都是班里前三名,妥妥地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学霸。我要感谢学校,第一次让我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有了信心。
课堂上,日语老师真的太温柔了,温柔到你没有办法对她说不,没有办法不认真听讲。我从来没见过日语老师,不是笑着对我们讲话的,老师和学生是可以互相尊重的。
(神户依山傍海)
一学期后,学校迎来了新的一批留学生。这里面就有我现在的女朋友,我们差不多同时注意到了彼此。
她实在是太活泼、太阳光了。学校到处都是她的身影,甚至可以说有点吵,并且她每次日语考试都不及格,要被留下来在教室听录音带,做题目。
那时候,我也会在教室学到很晚,有一天,我手机突然跳出一个来自台湾高雄女生的好友申请。仔细一看,原来就是那个老是不及格的女生。
就这样,只身来到异国他乡的两个人开始聊天,从网上聊天,到去咖啡馆聊天,再到一起吃晚餐,一起学习。要说我喜欢她什么,那一定是她的善良和单纯。
(我一直在追梦的路上)
我后来给她取了一个昵称叫二傻。这个称呼是褒义的,因为这个时代最缺少的就是傻傻的人。一个活泼、一个稳重,到现在都有人说我们非常互补,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半年后,我们住在了一起,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彼此成了在日本的依靠。几个月后,在我的生日那天,她给我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惊喜,一只狗狗。
她知道我特别爱狗,但在日本不敢轻易养,而且日本的狗随便一只就要好几万人民币。所以我一直都只能嘴上说说,无法付诸行动。
结果,她竟然分期买了一只狗。从此,我们在日本又多了一个家人—美国可卡犬,给它取名麻将,就这样有了一个三口之家。
2020年,我从语言学校毕业了,打算正式进入日本社会,把留学签证转成经营管理签证。
(自己装修店面)
经营管理签证就是在日本投资一家公司,注册资金最低要500万日元,也就是二十几万人民币。我大概花了一个半月拿下了签证。公司的经营项目是咖啡馆。
开咖啡馆,主要是受父亲影响。他是中国最早一批开咖啡馆的。他热爱咖啡,也热爱这种生活方式,还写了一本关于咖啡馆的书,卖了几十万册,后来又开了咖啡学校。
在考虑如何留在日本时,咖啡就派上了用场。就这样,我们开始筹备咖啡店,不巧的是,因为疫情打乱了计划。
我本打算回国继续深造技术,但因为疫情没法回国,如果想在日本继续合法居住,只能赶快开店,注册公司,拿到经营管理签证。
(我们的店)
从找门面,到装修,再到卫生许可证,这每一项都是未知的,我也吃了不少亏。因为资金有限,日本装修人工又实在太贵,整个店面的墙壁粉刷都是我们自己完成的。
2020年,全部工作完成后,我们就要面临最严重的挑战了。由于疫情,外国游客为零,很多店铺都倒闭了,那个时候也没有疫苗,连出门都变得很危险。
最终,开业两个月后,我们决定休业。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全心全意接待每一位客人。
我们本以为客人应该中国人居多,没想到基本都是日本人,有中学老师,有带两个漂亮女儿的日本妈妈,有工作压抑的年轻白领等等。
(我在冲咖啡)
他们并不是冲一杯咖啡而来,就想来和我们聊聊天。虽然我们日语很不好,但也许就是因为我们是置身于日本社会之外,他们更愿意和我们倾诉。
疫情稍有好转,2021年,我们终于能够再次开业,但老客人明显不够支撑店面,入不敷出,生意依然惨淡。
我们现在仍然在想解决办法,也许要改变经营策略,也许要搬到更好的区域。不管再困难,我们依然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还愿意继续前进,就一定会看到出路。
有人说过:“人只有在克服困难的时候才能自我确认。”
(唱歌依然是我的最爱)
如今我已接近而立之年,我依然热爱唱歌。回想我的前半生,之前痛苦无比的经历,都变成了我美好的回忆。
我希望能给人生多留精彩的几笔,毕竟我们在躯体里只有几十年时间。大家一起继续加油。
【口述:王柏龙】
【编辑:云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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