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英

《父亲的1960》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衢州市文联原主席陈峻老师的长篇小说,是献礼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力作。小说以“父亲”陈樟根为主要人物,以三年(1958-1960)自然灾害为时代背景,以作者的家乡衢州航埠为叙事环境,谱写了一曲农村党员干部在自然灾害面前的忠诚与奋斗的赞歌,描绘了一幅干部群众在困难面前众志成城、战天斗地的画卷。

青山绿水、粉墙黛瓦、香樟亭亭、炊烟袅袅、人们安居乐业,令人恍若进入了陶渊明的桃花源抑或是沈从文的边城。这里是衢州航埠陈源村,是“三百户,千张口,大路都向陈源走”的人口上千的超级大村。人杰地灵、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孕育了“我的父亲”,也孕育了他坚韧顽强的性格,他似村口的那棵老樟树,因此得名“樟根”。

回望1960年,它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然而它又是那么的不寻常——这一年是史上少有的大旱和灾荒年。这一年,父亲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带领村民抗旱救灾、战春荒、兴修水利、凿山修水渠、筹集资金买抽水机、变压器、为村里通电奔波等等。这一件件事在我们现在看来是太稀松平常了,然而在那个生产力不发达、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事情对于普通的农民、普通的农村党员干部来说,每一件事情都是天大的事情、是很难很难的事情,有些是要很多很多的钱,有些是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有些甚至还要命。如:为了筹措巨额资金买抽水机,父亲把土改时期分来的红木桌子给卖了,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为了能让村里早日通上电,父亲花了好几个月,跑了不知道多少个部门,嘴皮子和鞋底子都磨破了;为了修水渠凿岩石放炮,他让自己的儿子冲在最前面当爆破手,结果儿子被炸伤,差点丢了性命……

1960年的重重困难,全部都被父亲解决了。这是怎样的一位父亲呢?

具有“亮剑精神”的父亲

1960年的春节,因为旱灾导致的饥荒和绝望,整个村庄死气沉沉,为了生存人们各自打算:想出去讨饭、想把儿子卖了换米、想离婚……

父亲意识到: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失去了精气神,丢什么也不能丢精气神,只要气势不倒,村子就不会垮!那就从提精气神入手,舞龙灯是个好办法!这是村里几百年传下来的过年习俗。父亲带领青壮年舞起了龙灯,把村子搅得热气腾腾、把人们舞得热血沸腾,饥饿带来的阴霾和沉闷暂时散去了。父亲又不失时机、趁热打铁地对村民进行了打气鼓劲:“我保证不让你们饿肚子、只要我们党员有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大家,请你们相信我,相信党支部,相信共产党员的承诺……”这个精神上的“强心剂”使得死气沉沉的村庄一下子就活起来了,怀着对党的无比信任,人们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在修水库的时候,在人们消极懈怠“磨洋工”的时候,他又用同样的办法激发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发明了“抢工分粮”(工地挑泥,多挑多得工分,超额奖励,工分和粮食挂钩)的激励制度,使得修建水库的效率大大提高、时间大大缩短,在雨季来临前水库完工及时蓄上了水,在抗旱的时候水库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这使我联想到了《亮剑》里面的李云龙,在敌强我弱的困难面前,他凭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狼走千里吃肉”、“逢敌必亮剑”的“亮剑”精神,“亮剑精神”所向披靡。父亲何尝不是“李云龙式”有勇有谋的带头人呢,他用的那套办法,不就是“亮剑”精神吗?

具有“工匠精神”的父亲

在靠天吃饭的年代,每个节气对于农民来说都是非常非常的重要,而父亲对于二十四节气的了解比一般的农人更熟稔,他谨遵节气、顺应节气不误农时进行农事活动,保证了丰产丰收:在清明节到来时,父亲就准时浸稻种,据多年的经验,他摸索出了一条定律,凡是气温在八度以下,就要采取措施,否则就会烂秧。为了不让谷种受冻,父亲组织人马在田间架柴烧火取暖,彻夜守候在秧田边,保证了种子安全发芽。做秧田时父亲说:“做秧田就得像绣花一样,心要细得像根针尖,手要稳得像船舵,田要刮平,泥要和细,像镜子一样。”不这样,但凡秧田出现一点点坑洼就会出现烂种的问题。父亲说:“粮食金贵,一粒种子都烂不起!”有人不以为然,做秧田不认真出现了坑洼,为此被我父亲骂得不轻。在小满节气将到未到时,为了防止饿极了的人们提前收割麦子,他拦在路中间苦口婆心地对准备提前割麦的人们晓之以理,他说:“人老一年,麦老一天,早一天割产量大受影响,而且麦浆没干,麦子没熟透,磨面粘齿轮,做烧饼和面沾手不筋道不好吃,等到小满那天再收割,麦粒才是真正的熟了,产量会比现在收割提升很多,都熬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两天……”

待到小满那天准时开镰,麦粒果然都粒粒饱满了!

从父亲精准地运用二十四节气指导农事这些事情上,我想到了一个词语——工匠精神。

以民为天的父亲

作为一个超级大村的当家人,父亲肩上担子很重,然而他和村民的承诺是“日子我咋过,你们就咋过,我的锅里有啥,你们的碗里就有啥,只要我家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让你们饿肚子”。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甚至开展了“儿口夺食”行动——他不顾自家年幼孩子的哭闹,把母亲留给我们兄妹仅有的一点口粮都送给了贫困户。过年送年糕,端午送粽子,清明送清明粿,是他在那三年自然灾害年月里经常做的事情。以至于我阅读到这些章节时,也在心里暗暗埋怨这个“不懂事”、“不会疼孩子”的父亲。

1960年的春节过后,父亲就开始着手思考怎样带领全村一千多人度过春荒的问题,他遍寻关系,到处打探,绞尽脑汁,终于打听到了在开化深山里有粮食卖!于是”父亲”马不停蹄地组织人们赶赴百里之外的深山老林里,历尽千辛万苦运回了粮食。当粮食运回来的时候,全村喜气洋洋,胜似过年。

如果没有父亲千方百计寻来的这批救命的粮食,那么1960年的春天不知道会有多少背井离乡、妻离子散、饿殍满地的人间惨剧发生!

民以食为天,父亲以民为天。一切为了群众,为了群众的一切,为了一切群众。就这样,父亲的威信树立起来了,党群关系也在这些温暖的关怀里和谐团结起来了。

爱“裸捐”的 父亲

父亲总是不顾及家人的感受、不听从家人的意见,“一意孤行”、“独断专行”地把家里的东西送出去、卖掉去、捐掉去。如:为了筹钱去开化多买一点粮食送给结对的贫困户,他把自己准备在儿子婚礼上穿的新衬衣给卖了;把准备在端午节送给未过门儿媳的挺贵的一件新毛衣给卖了,害得我哥不想去送端午,觉得没脸见女朋友;为了给村里买抽水机抗旱救灾,他把家里仅有的十几块生活费都捐了出去,把家里的红木案几给贱卖了,这可是打土豪分来的东西,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爹见娘擦着红木案几,忽然眼里放射出一道惊喜又犹豫的光芒……”我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紧,我真担心父亲会打红木案几的主意!要是这个东西也卖了的话,那他家里可真没啥了,我能想象得到他家徒四壁的样子。果不其然!这张上好的红木香案终究还是被父亲拉到航埠镇上以九十元钱的低价贱卖了。以至于我娘哭着喊着“不过了,散伙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也没能阻止父亲的“裸捐”行动。

“老柴头”父亲

父亲有个绰号叫“老柴头”,意思是“认死理”的意思。父亲的“认死理”体现在:在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牢记自己是工作组的小组长身份,坚决谢绝土改工作队让他先挑田地的建议。他说“让大家先挑,我放最后”。他最后分到了最偏最远最瘦的地。以至于我娘说“你算个啥破组长啊,尽组到别人的碗里了,就给自己家分了些野猫不拉屎的破烂田地”。在村里装电灯的时候,他定下了“交一户,装一户,一手交钱,一手装灯”的规则。村里的电工三乐子为了报答我父亲的提携之恩,在我娘暂时没有交钱的情况下就把我家的电灯给装上了,父亲回来后大发雷霆,硬是把电线拆了,直到我娘交过钱后再重新装上。其实从拆掉到重新装上仅差四个小时;在炸山崖的时候,他对儿子说:“有危险的事,我们家更应该带头,你不是想入党吗?你不去谁去!”群众看党员,党员看干部。父亲任何时候都没忘记自己是党员是干部,哪怕是在人命关天,哪怕知道危险重重,他硬是让自己的儿子冲锋在前当爆破手。

这是一部具有写实性质的红色文学,是一部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主旋律作品。以父亲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公而忘私的光辉形象跃然纸上,共产党人坚忍不拔的意志力透纸背,共产党人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纵使时光飞逝,岁月悠悠;纵使父亲的时代早已远去,然而以父亲为代表的共产党人的初心犹在,共产党人的思想光焰永放光芒。

小说表达方式独特,作家别出心裁地按照二十四节气的叙事方式行文,每个节气都有相应的故事。

小说语言颇具特色:大寒小寒冻死猪羊;立春立春雨水淋淋;大寒不用愁,春寒冻死牛;大寒寒不倒,春寒冻死鸟……这些农谚朗朗上口,增强了文章的趣味性。

“盐搓样的”(心里难受的意思),“把爆竹往酒坛里放”(做好事没得到回报的意思),“诈人一尺布,丢了一条裤”(偷鸡不成蚀把米,贪小便宜吃大亏的意思)、“乌鸦尾巴带信(办事不靠谱的意思)”……这些俗语尽显地方特色,颇为形象贴切。

好书不厌百回读,值得再三咂摸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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