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小国在一天之内就能走遍全国主要旅游胜地,相对来说物价更高”,对导尼娜的话点头同意。“小国工业体系不完善,只能进口大部分商品,生活成本自然更高。”

然而,妮娜却摇了摇头笑道:“斯洛文尼亚不一样,物价虽然维持欧盟平均水平,比普通国家要高一点,但本国人的生活成本并不高,因为有退税”。

从奥地利入境斯洛文尼亚前往洞穴城堡的路上,妮娜给我详细介绍了斯国社会福利以及退税政策,简单概括就是:医疗教育全免,失业者最低可领650欧元的保障金(含300欧元救济金),退休实行养老金叠加制(即平均月薪的76.5%+退休金),残疾人多领一份补助。退税则从家庭人数、社会贡献等多角度评估,最高可免100%消费与交易等税费。

然而,斯洛文尼亚的潜在福利才是大头,按照现有法律规定,斯国女性孕假产假叠加不低于365天,丈夫另有90天陪产假,孩子生病父母有7-15天的陪护假(无限次),学龄前每月领取50-200欧元的儿童基金,入学直至大学毕业的餐费由国家全包,父母仅需支付第一次报名的2.5欧元费用,此后学费全免。

看到我一脸不信的表情,妮娜把车拐进小路带我去她朋友哈维与琳达家中参观,紧接着出现了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这对年纪轻轻又毕业于高等学府的夫妻,居然双双辞职跑到深山老林里隐居,且一住就是5年。

是不适应高节奏的城市生活,还是厌倦了职场的勾心斗角?然而两者都不是,他们本不想被国家圈养,结果提出意见后反而被各种排斥,所以放弃高薪工作跑到深山里养老度日。

经过几个小时的闲聊才得知,斯洛文尼亚的高福利制度一直被很多国民诟病,其中最大矛盾是人口老龄化,劳动力人口与退休人口的比例已接近3:1,相当于3个年轻人养活1个退休老人,这也使得2007年后斯国经济增速持续放缓,甚至出现人均GDP下降8%的倒车现象(2009年),几家银行从2013年起不得不从欧盟借钱维持。

从产业结构来看,斯国三分之二就业岗位出自服务业,工业岗位不足10%,由此可见斯洛文尼亚的市场竞争力与欧盟其他国家相差甚远。对“人口老龄化、产业无竞争力,另一方面却大肆撒钱不断增加福利”做法十分不满的哈维夫妻,也曾经公开表达过反对意见,却被邻居评价是“多管闲事”,一气之下卖掉房子跑回老家养鸡了。

当然,深山老林生活并不妨碍哈维夫妻享受斯洛文尼亚的社会福利,而且是堂而皇之地领取失业救济金,再算上养鸡牧羊的收入,除了缺失了点便利外,倒也安然无忧。

从哈维老家前往洞穴城堡大约有15公里,期间会经过一片大约30亩面积的草地,妮娜说这片草地曾经驻扎过哈布斯堡数千名骑兵,他们在这里集结是为了绞杀伊拉斯谟骑士,也就是洞穴城堡的主人。

伊拉斯谟原是享尽荣华富贵的贵族男爵,因目睹哈布斯堡高额征税奴役平民,才在山腰洞穴处建了一座城堡来庇护平民,被王室得知后废黜男爵身份并要求交出平民,伊拉斯谟干脆搬进城堡拼死抵抗,在此后一年多时间里,以200多平民与30多名骑士护卫的力量击退无数次正规军的攻击,直至一名仆人叛变将他暗杀在厕所里。

15世纪被欧洲各王室列为禁书的《强盗男爵》还原过现场的惨烈战况,光城堡底部的出入口就被破坏过30多次,外面的士兵用尽各种方法击破石门,而里面的守兵则不停挖掘钟乳石封堵缺口,使得原本不足一米宽的通道,活生生被挖成一个宽7米、高15米的宽阔空间。

按照妮娜的说法,如果那个仆人没有背叛,那伊拉斯谟根本不会死,哪怕城堡被击穿也能躲入地下几十条隧道中。然而考古学家却认为:这座城堡的地下隧道至少在200条以上,其中7条隧道通往山脚下的草地,还有2条直接通向山顶,如果伊拉斯谟体力足够的话,爬上山顶逃之夭夭并非难事。

如今,洞穴城堡成为斯洛文尼亚不多见的收费景区之一,进入内部的成人票价是13.8欧元,内部起居室、会议室、部分地下隧道开放参观,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骑士房间,展现了一系列骑士装备武器和生活用品。

虽然妮娜认为“每个欧洲人都有一个骑士梦”,但我却觉得洞穴城堡的参观意义并不大,内部装饰全部是复制品,且与15世纪期间的实际情况相差甚远,看了我文章的朋友可以不用去了。

回程途中因为时间太晚,妮娜决定住到哈维的小房子里,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准备晚餐,趁此机会我参观了一下斯洛文尼亚农村房屋内的摆设。

或许是哈维夫妻大大咧咧的性格使然,他们的房间内部杂乱且陈旧,若非墙上悬挂的刀具尚且整齐,我可能会以为这是一对七旬老夫妻的厨房。由此可见斯洛文尼亚人的收入与教育程度再高,生活方面也一样会混乱。

第二天微亮就出发赶往下一站克拉尼,期间经过斯洛文尼亚最大的户外公园,这里发生过一个很有趣的事儿:斯国从2001年开始多次下令“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目的破坏户外公园内的任何设施,包括花草”,但很多外国游客不知道,于是2009年英国王室的某位成员在这里游玩时,目睹野花遍地没忍住伸手采了一朵,然后被判罚500欧元+10个小时的社会服务。

这或许是欧亚文化之间的最大差异吧,包括斯洛文尼亚在内的很多欧洲国家,在面对这种众目之下的违规行为,基本持零容忍态度,没有任何人情可言。

克拉尼被《世界地理》誉为是“欧洲保存最完好的中世纪古城”,根据文艺复兴时期的史料记载,一支匈牙利骠骑兵占领克拉尼时恰逢欧洲爆发大瘟疫,克拉尼虽躲过一劫但也沦为“鬼城”,直至一战期间南斯拉夫在此设立后勤基地才重建一新,据说当时有数万名工人在皮革、纺织、鞋帽以及面包等工厂里工作,为南斯拉夫前线士兵提供了数十万套装备。

与首都对比,克拉尼可供游览的内容更丰富些,其中最受游客青睐的是圣坎蒂安努斯教堂,虽然建造历史不过300多年,但里面却陈列了14世纪末到1789年之间的几千具骸骨,全部死于战乱与瘟疫。

本来教堂不在周二开放,一名牧工听说我们想参观后很干脆就带着我们进入内部,这也是我第一次包场参观欧洲景点,经过许可后我用手机拍了两张。牧工告诉我们:这座教堂收藏有3700多具骸骨,有名有姓者只占15%,但可以肯定都是斯洛文尼亚人。

那么,这些骨骸是怎么挖掘出来的呢?

牧工一边解释一边带我们去教堂地下室,原来,教堂收藏的骨骸并不是从地下挖出来的,而是战争与瘟疫期间躲入克拉尼老城地下防御工事的人们,他们有的被活活窒息在隧道内,有的是饿死病死,瘟疫期间更是被用来关押感染病人,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死亡与清理后,教堂牧工只收集到最后一批3700具骨骸。

告别牧工回到地面,克拉尼已经夜幕笼罩,整座老城从白天的喧嚣进入宁静状态,只有百米外的露天影院与小舞台有声响传来。

妮娜说:斯洛文尼亚政府早在2013年就想效仿克罗地亚对古城实行门票制,结果一大批老城老人出来反对,好几百名老人不惜没日没夜地沿街找人签名反对,看到这些老人这么执拗,政府不仅放弃收费,反而为游客设立了诸多表演与活动区,露天影院与中心广场的舞台只是其中两个,还有剧院、画廊、博物馆、音乐喷泉等等,全部都是免费的。

原以为妮娜是为我省钱,结果怎么追问她都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最后通过服务生才得知:这家餐厅确实排名克拉尼前十,定价较低是因为政府补贴旅游业,所以克拉尼这样的小城市才会这么受欧洲游客青睐。

抱着“旅游城市物价不可能这么低”的中国式思维,第二天又尝试了斯拉夫餐厅与海鲜餐厅,最后不得不承认:斯洛文尼亚对游客是真的很友好,至少在景区定价这方面做的无可挑剔,单人份的斯拉夫餐一个人吃不完,11欧元;晚餐点的那份由蛤蜊、大虾、瑶柱和烤鱼组成的焗海鲜拼盘最贵,也就17.5欧元,这个分量换到意大利或德国,怎么也要40欧元起步。

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态又拐进一家面包店,总算找到了一点欧洲物价的感觉,一小块三明治2.3欧元,可妮娜一边抢着付账一边说:刷我的银行卡可以退税。

出门后才知道,斯洛文尼亚分两大类计税方式,一是未计税的平价店,主要售卖含进口材料的商品,比如这家从意大利进口麦粉、黄油等材料的面包店,由于价格随进出口浮动,计税金额需交由税务部门统计,妮娜刷卡后会由系统在下月账单中自动扣除退税金额。另一类是以本国商品为主的已计税商铺,账单上会实时记录需缴纳的消费税,比如海鲜餐厅的17.5欧元,实际在出账时已完成计税与政府补助等各种计算。

这一番繁杂的解释后,我总算对妮娜之前所说的“斯洛文尼亚消费并不高”有些许了解,对于“欧洲小国好山好水好无聊”的说法,我似乎有了不同的见解,目前看斯洛文尼亚的物价消费要比传闻中要低一半左右,至少对比意大利与德国是这样的。

下一站是斯洛文尼亚最有名气的布莱德湖,也是少有的我去过一次还想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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