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86级研究生。上学的话,总是去导师家接受导师的指导,师母也很关心我们,经常谈心。
十多年前导师去世,师母患病不能自理,便住进了郊区的一家养老院,差不多每年我都要去看望师母。因疫情这二年没见了,我想去看看老人家,给老人拜个年,但电话无人接听。我给师兄微信留言,询问师母的情况,师兄今天回复:自己一年前已退休在加拿大看孙子;师母由于长期卧床不起加上多种病魔缠身,已于2021年12月21日去世了!师兄还说,师母的后事由一位师弟处理,具体情况不详。师母唯一的女儿在美国留学后定居,嫁了一位白人,师母去世未归。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师母人生最后的这段日子该是多么无助啊!
这不是我第一次为老师的事难过落泪,想起第一次去养老院看师母,震惊和悲伤永远难忘!
2008年3月,我的导师去世了,十几位学生凑钱给导师买了墓地,办了后事。八宝山告别那天,导师的独女,怀里抱着个婴儿,从美国赶回来了,身边站着一个20岁上下的白人小青年一一她的丈夫。这是她的现任丈夫,前夫是清华大学一位研究生,出国后离婚了!个中原由不详,所以不便评论。
导师去世后,师母也病了,反复多次住院,后来,生活不能自理,就住了北六环附近的一个小养老院。我听说了之后,一个五一节,跟着导航找到了养老院,在一条乡村小马路的尽头,远远看见一位老人,拄个拐杖,站在路边张望,车到跟前一看,果然是师母在等我!
这是一家乡镇办的养老院,环境杂乱。随师母进了村,进了养老院大门,眼前一座三层楼,楼前有个小院,院门口有保安。师母住一楼的一个小间,每月6000多元。
师母说:一楼住的是能走动的老人,允许在院子里散散步,活动活动;二楼住的是能下床的老人,不让出楼,可以在走廊里扶墙走走;三楼住的是不动下床的,就是等死的老人!
师母说,想住养老院的老人多,入院需要排队,抬走一个,马上入住一个!
我劝师母,把大学校园内的三居室卖了,换个好点的养老院。师母说,学校分的房子,当年房改购买时与学校签了合同,不能上市交易,如出售,校方原价回购!
那去美国找女儿呢?
师母说,女儿现在的丈夫年轻,贪玩,没上过大学,她们自己养活两个孩子都勉强过得去;再说自己这把岁数,身体也不好,不想给女儿增加负担。
我离开养老院时,师母在院门口送我,说:你看这空空荡荡的停车场,这是假期,有多少老人有人来看?三楼死了抬走一个,一楼就住进一个,我们在这里住着的老人,自己都明白,在这里就是在等人世间的最后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
我说给您买个老人用的小播放器吧,闷了可以听听歌,师母再三推辞接受了,还再三给我道谢!我当时真的非常难过,我转过身去擦拭眼泪!可怜的老人,可怜的曾经的教授!
我的导师贺教授,也是一位大才子,老北京人,北京四中毕业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是我国模糊数学的开创者之一,曾多次获国家奖励。师母是中文系毕业。夫妻两人一理一文,相得益彰。他们俩不修边幅,也不收拾家,家里显得凌乱。但夫妻俩互相欣赏,从不拌嘴。
我导师夫妻俩为人憨憨傻傻,但待学生特别热心,经常帮助学生,一位学生想考导师的研究生,单位不放,导师就去学生所在的国营工厂找厂长求情!老师身边总有学生围绕,家里也总是有学生出出进进。
想当初,教授夫妻在校园里洋洋洒洒,弟子围绕,挥斥方遒;现如今,孤苦伶仃,竞落得这般生活,我当时真是难过透了,人到老年,原来如此悲凉!
现在很多家庭,由于近40年来出国热,独生子女留学国外并定居,父母已到暮年,而身边没有子女,这些老人的养老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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