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见你,凤凰城已经等了一千年了。
”就因为这句介绍湘西凤凰城的一句广告词,我像一个多情的公子要与情人相会似的,开始了我的湘西之行。
到了凤凰,已是掌灯时分。晚饭后,与几位团友一起相约逛凤凰夜市。凤凰城不大,只有三两条较为起眼的街道。古城区的那条街道更窄,路面均由一块块大小不一青石筑成。如果你细心观察,你会发现脚下的青石上依稀印一些像是田螺,及其它小生物化石的痕迹,可以推想出这些石板的年代极为久远。许多旧式房子的屋檐上刻着许多精美图案,图案所刻大多是凤凰,它们的神态各异,绝无雷同,凤凰城可能由此而得其名。街里的店铺,大多占地十平方左右,极少见到几十平方的铺子。店里的东西,也大多是些山货,有用竹子造的烟斗、树头制的花座、花瓶、根据树根形状雕刻成的各种各样的物品,还有一些土家族特色的银器首饰等。这些货物造得异常精巧,价格亦颇为公道,不像别的旅游点,物品贵得令人咋舌。有一个用树根雕成的花瓶,造得玲珑剔透,设计又极为奇特,令我爱不释手,只可惜此瓶高逾一米,且十分沉重,携带颇不容易,只好忍痛作罢。最后,我买了一只山里人用实木雕成水牛。此牛一尺多长,手工精细,形神俱备,颇具名家韵味。此类摆设若在城市的商店里,价格定在五百元之上。一问价,店主只开了一百八十元。稍一回价,便很快以一百二十元成交。凤凰城民风淳厚,在此可见一斑。
次日清晨,立于白河畔,我便看到了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吊脚楼,它们静静地立于江边,沐浴在一片晨光薄雾之中。湘西耕地少人口多,为节约空地和防虫防潮,湘西人就设计出这种特色独具的吊脚楼。房子全是用木板一块块地围起而成,靠河的半间,凭着几根极粗大的木柱的支撑力向河面上延伸,置身于天光水影里,直如空中楼阁一般。
不远处,几个女人在使劲挥动洗衣棒,捶打着河边石上的衣物。其中有一年轻的土家族女子一边捶打衣物,一边唱着士家族的情歌:“郎要打猎上山岗,妹在河边洗衣裳,情哪妹妹哟,洗衣棒棒捶得响,棒棒捶在石板上,情哥哥哪,哟喂……”歌声悠扬清越,久久不绝。早就听说过此地的居民善唱,没想到,他们把歌都溶入生活之中了,而且运用得这样自然、这么不着痕迹。据说,如果某位青年爱上某位女子的话,必须在她家吊脚楼下为她唱三年零六个月的情歌,才有可能赢取姑娘的芳心。
几个当地的农民在江边摆卖他们自家地里种植的桃子。桃子白里透红,极为诱人。我买了两个,在掌心把玩了一阵,终敌不住桃子扑鼻香气的诱惑,便就着江水将一只桃子洗了几下,送入口中,立时,满嘴溢满了鲜甜。
为了更好地欣赏两岸间的景色,我们数人合租了一只方头平底的小船向桃花岛划去。顺河而下,只见两岸许多翠绿得迫人眼目的松树,在风中轻轻地摇曳起伏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恰似一只庞大的伴唱团在吟唱春之歌。一群不甘寂寞的鸭子,像刻意要显示它们的艺术家气质似的,用红红的鸭掌在青青的河面划出一个个美丽的图案。看着那些红红的,在水中悠然拨动鸭掌,我的脑海突然浮起了自己儿时在家乡小河嬉戏的情景。那时的我还是个多梦的少年,整天不是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呆呆地观看天上那变化万千的白云,便是潜到河里去捉鱼摸虾。家乡的小河也像此间的水一般清澈,人只要站在河堤上,便可清楚地看到水中游鱼身上的花纹。一次,当我和几个小伙伴们在河中游泳时,刚好有一群鸭子在河里,一小伙伴指着鸭群对我说:“肥仔,你不是常夸口说你的水上功夫了得吗?要是你抓得到水中的鸭子,我就服了你。”我笑道:“好!看我的。”说着,便一头潜入河水中去。我闭着气在水底慢慢地向它们游近。只一会,我便发现眼前摆动着几十条红红的鸭脚。手脚快拨几下,我就已然游到那群鸭子身下。像在树下摘果子一般,我轻舒手臂便将一只鸭子的脚攫在手中。随着那只鸭子的惊叫声,我犹如一只水怪在水中突然冒了出来。鸭子们“哗”的一声四散奔逃,只剩下那只被我抓住的鸭子在空中不停地扑着翅膀,惊恐得“呱,呱”乱叫而小伙伴们则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
正沉思间,忽听到旁边有位爱看热闹的游客口中不停地咕哝着:“这有什么看头,这样的景色在我们那儿多得很。”我抬头四顾,发现四周的景物已是不同。此处的水较浅,河水顺着河床与一些露出水面的石块相互碰撞着,飞溅出万千朵大大小小的水花,而许多长长的、碧绿的水草在无数的水花丛中上下招摇着,恰似用来衬托水花的片片绿叶。不远处,两只水牛在水中悠然地玩耍嬉戏。它们那两条尾巴却不闲着,不停地在它们的背部挥来摆去,将敢于骚扰它们的苍蝇赶得毫无立足之处。青山绿水间,十余间错落有致,黑瓦黄墙的房子掩影在一片桃花林中,几只不知谁家的土狗,在桃树下或蹲或卧,浑然不觉身处画图之中。山路上,小河边,一些穿草鞋,背箩筐,腰里别着短烟袋的农民还是像他们的祖辈一样默默地工作着……
一切都那么平静、美丽。诚然,这世界不是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啊!其实,我们眼前所见,并不全是我们心中所见。我们心中本有真山真水。眼前的一切缺陷,我们都会用想象力加以补足。记得佛经有云:“内心是黄金,所见乃是黄金。内心是牛屎,所见便是牛屎。”“有桃花处必有人家,有人家处必可沽酒”这是沈从文眼中的凤凰城。“桃花山下桃花坞, 桃花坞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卖桃花换酒钱。”这是唐寅眼中的桃花村。
游凤凰城,玩的就是悠闲,玩的就是让心回家的感觉。真想向当地的官员们提个建议:在白河旁的浮桥边,立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四个颇具禅意的大字“把心放下。”是啊!只有淡泊名利,超凡脱俗的人才能感受得到这里所隐含的真诗情、真画意。任何踏着匆匆脚步而来,又想看到许多光怪陆离的东西的人是注定会失望的。这里只有虫鸣、鸟叫、牛哞、狗吠;这里只有吊脚楼、石板弄、土家情歌……
不知不觉间,渡船又回到上游。那个挥舞洗衣棒洗衣的土家族女子还在那情意绵绵地唱着:“春天不到啊花不开,钥匙不到啊锁不开,你一年不来哟我一年等,你两年不来哟我两年爱,哟喂……”
我默默地倚在船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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