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8年3月底,我和婷婷在拉萨的边防大厦做边防证花了很长时间。

按照我们的计划,接下来我们将走一个山南大环线,从拉萨出发,经羊卓雍错、普玛江塘、普莫雍错、洛扎、色乡、措美、哲古错,绕日当、隆子县,回到山南泽当,之后走306省道到林芝,从藏东绕道青海玉树返程。

三月底的拉萨

山南的边防证办好已经是十一点,我们觉得今天赶到普玛江塘应该问题不大,拉萨到羊湖限速限的厉害,一点多我们眼看就要翻过岗巴拉山口,马上通过最后一个限速点一睹羊湖风姿了。可能因为是山口,所以信号比较好,无人区领队李刚终于给我们打通了电话:在新疆与青海交界小镇花土沟休整、即将准备穿越三大无人区的队伍出了问题,必须我和婷婷马上回去处理,队员们放出话来,如果明天晚上还不能见到我,那队伍就要在花土沟原地解散、各回各家了。

我和婷婷对望了三秒钟后,迅速统一了意见:返程!但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羊卓雍错又近在眼前,虽然我曾多次近距离来到羊湖边,但是婷婷却还一次都没来过,我们决定在限速摄像头前100米靠边停车,然后下车步行经过限速摄像头、翻过山口见到了云遮雾罩的一小块羊湖,今天的羊湖一点都不美丽,就如同我们当时的心情。

由于没有经过限速摄像头的起点拍照,我们就可以不考虑超速问题直接回拉萨了。考虑到我们要连续作战从拉萨开车到花土沟,我一个人怕是不行,我来到拉萨山哥店里,准备拉着他跟我一起走,换着开车。进店一看,好巧不巧,我们公司的川藏线领队拖鞋和他朋友正在店里坐着,我马上把目标从山哥身上转向了拖鞋,“跟我走一趟青藏线、食宿全包、算外勤天数,回来机票我给你俩买,干不干?”可能拖鞋还没有从去年被我忽悠去转山的噩梦中清醒过来,面对这么优厚的条件,竟然犹豫了!倒是他的朋友反应快“我们今晚上天峰酒店的房间订好了,明天成都回拉萨的机票也买好了啊。”

“都退了,损失都算我个人的。”拖鞋终于缓过味来“你铁公鸡终于舍得出血了啊,那就走啊!”

我们四个人来到天峰酒店取了行李,直接就奔青藏线出发了,我们要在第二天晚餐前赶到花土沟,时间相对来说有点紧迫,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24小时左右,我们还要面对路上可能要面对的恶劣天气和堵车等不确定因素。

我们三人商量好,三人轮流开车,人歇车不歇,累了就换人,婷婷在副驾驶帮忙看路和查看驾驶员状态。在当雄的路边一商店,我让拖鞋去买些吃的喝的放在车上,这个时节走青藏线,唐古拉和昆仑山口是有很大概率堵车的,车上需要备点应急物资。拖鞋回来跟我吹嘘,自己是多么贤良淑德,买的硕大的金锣王火腿肠,只要一块钱一根。当时正好我有点饿,拿过来一根掰开尝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我自诩为一个从不挑食的人,但是这个火腿肠实在是难以下咽。

拖鞋脸上有些挂不住,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怎么可能那么难吃!然后把我剩下的那半根放进了嘴里。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拖鞋没有我有涵养,他直接骂了街,要去找小卖店老板算账。我指了指小卖店门口蹲着的大藏獒,“咱们还要赶时间、就别和他计较了吧。”

过了安多之后路上开始出现积雪,我们以平均三十迈的速度龟速前行着。唐古拉山口虽然有雪,进藏方向也有大量货车排队缓行,但是毕竟没有交通管制。我们秉承着只要能走就不停的原则,慢慢往前蹭。天刚蒙蒙亮,路政的工作人员用几个锥桶把路封死了,告诉我们前面雪大,不能走了,需要等天气暖和一点,雪化了再放行。我们四个人轮流过去递烟、说好话,以期快点放行,后来工作人员被我们烦得不行,一手拿开锥桶“你们愿意走就走吧,出了事情可不要怪我。”

3月份的青藏线

耽误了两三个小时后,我们又继续回到了前进的方向,同对面将近二十公里的堵车长龙相比,我们出藏方向可以用畅通无阻来形容。路边有人伸手拦车,我本不想停,无奈婷婷早早的就打开了车窗,拦车的人告诉我们,往前走大约有两三公里,发生了一起车祸,发生车祸的大货车司机是他老乡,车开到了马路牙子下面,司机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他趁着堵车的功夫给老乡煮了一碗面条,托我们给他老乡带过去。我不想耽搁时间,只想尽快赶路,推脱到:我也不认识你老乡,怕是帮不上你啊!

拦车司机告诉我们:特好找,就他一辆车在马路牙子下面,我用车台告诉他了,他也会在路边等你们,肯定不会错过。我还想找点其他借口推脱,婷婷已经双手接过了盛面条的塑料袋。我走了两三公里,一辆马路下面的车也没有见到。我有点不高兴,如果实在找不到要送达的司机,按照我的性格还要掉头把面条送回去。当行程表显示五公里左右的时候,我们在路边见到一个脸上有血的人在路边站着朝我们挥手,他身后不远处是一辆开下马路的大货车,车头已经半瘪。婷婷把面条递了过去,并顺手给了他一包湿纸巾。

没有任何征兆的,大货车司机突然深深的给我们鞠了一躬。在那一刻,我很后悔自己刚才的自私与冷漠,同时眼圈也不自觉的红了,在高原上讨生活的大车司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下午两点多,我们到了格尔木。从目前情况看,晚饭前赶到花土沟应该问题不大,所以我们又花了点时间在格尔木的振华手抓吃了个午饭再出发,相对于昨晚上的火腿肠,今天的手抓羊肉真是美味无比。

晚上八点多,我们四个人终于来到了青海与新疆交界的小镇–花土沟,队员们见到我和婷婷,顿时安心了不少,在得到我明天送他们进阿尔金无人区的承诺后,二十几个队员各自散去。我们四个夜闯青藏线的人一起吃了个晚饭,相聚匆匆,我们24小时前在拉萨见面,现在又要分开了:我和婷婷明天要进无人区,拖鞋和他朋友准备明天一早开我车去敦煌,然后他们从敦煌飞回成都。就这样我和拖鞋又分手了,我跟他说:回去好好锻炼身体、明年冈仁波齐转山继续走起!拖鞋憨憨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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