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禄口机场发生的此次新冠疫情还没有下降通道。
根据官方通报的数据,从7月20日至29日零时,南京本地确诊人数已超170人,疫情外溢至15省26市。
向外扩散的路径里,一部《魅力湘西》的演出,让张家界市在一夜间成了疫情“中转站”。截至发稿前,从张家界景区蔓延开来的南京关联疫情已传播到四省七市。7月29日,张家界通报当地确诊一例新冠肺炎病例。当地疾控中心明确发文:请暂时不要到张家界市观光旅行。从7月30日起,当地所有景区也将关闭。
成为疫情“风暴眼”的张家界经历了什么?张家界当地的疫情又是否会面临“失控”?在旅游旺季的当下,未来是否还会有更多类似张家界一样的“疫情中转站”的城市出现?带着种种问题,红星新闻记者对话了多名张家界景区人员、游客、当地防疫部门,并就相关问题采访了专家。
新增确诊病例从7月23日开始陡增
仅9天,南京疫情蔓延至15省26市
从7月20日南京禄口机场发生疫情至今,仅9天时间,南京本地疫情已蔓延至15省份26市。
根据江苏省卫健委7月29日发布的通告,7月28日0-24时,南京市新增新冠肺炎本土确诊病例18例,无新增无症状感染者;新增本土确诊病例中,轻型10例、普通型8例。有3例确诊病例由普通型转为重型,13例由轻型转为普通型。
截至目前,南京市共报告本土确诊病例171例(其中78例轻型,86例普通型,7例重型),本土无症状感染者2例。
感染人数在9天内急剧上升。红星新闻记者梳理南京官方发布信息,本轮南京当地的疫情曲线从7月23日开始陡增,当日共计出现53位感染者;到24日,共计出现57位感染者;25日,共计88位感染者;26日,共计112位感染者;直到28日,共计出现171例感染者……
但与前期不同,从今日南京报告的病例流调情况来看,感染者不再大量集中于机场范围内,而是呈现出向外扩散的状态。红星新闻记者梳理发现,在今日新增的18例感染中,其中仅3人为禄口机场的工作人员,其余15人则分别有保育员、务农人员、无业者等。从区位来看,新发病例仍多数集中在江宁区。
从南京市7月28日发布的通知,目前南京有高风险地区4个、中风险地区42个。
7月27日上午,南京通报了引起这次疫情的是“德尔塔”毒株。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丁洁明确,德尔塔毒株目前已成为全球疫情流行的最主要毒株,它有着几方面新特点:病毒传播力强、更加适应人体、复制快、体内载量高,病人转阴速度慢、治疗时间长、容易出现重症。
传播力强在多条疫情传播曲线上被印证。7月26日被通报的病例邓某,就曾在南京禄口机场登机飞往珠海;在7月26日,大连市排查出的3名无症状感染者,就曾于7月17日乘坐飞机前往张家界,途中在南京禄口国际机场转机,期间停留时间仅有2小时……
毒株快速的传播特性、旅游旺季的到来、机场和景区的人口密集,都为疫情传播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眼下,南京疫情外溢的曲线中,湖南张家界则似乎成了一个向外输出感染者的“中转站”。
▲图据魅力湘西微博
张家界关联多地新增确诊病例
这里为何成疫情“中转站”?
仿佛从7月28日起,张家界就似乎成了本轮南京疫情的“中转站”。
红星新闻记者统计发现,截至发稿,与张家界相关联的确诊患者目前已出现在重庆、辽宁大连、江苏淮安、北京、湖南长沙、常德等地,感染已超17人。
回溯张家界疫情不难发现,此前从辽宁大连,经南京禄口机场飞往张家界旅行的3名游客或为张家界疫情的初始源头。
根据公开的流调信息,7月26日,上述3名大连旅客在张家界旅游,后被发现为无症状感染者;7月27日,大连另一名无症状感染者出现,而这4人共同的空间时间轨迹均指向了张家界7月22晚魅力湘西剧场。
从张家界“出发”的疫情仍在蔓延。据“淮安发布”微信公众号29日消息,7月28日下午,淮安市发现4名(洪泽区3名、盱眙县1名)去湖南张家界旅游人员新冠肺炎病毒核酸初筛结果呈阳性。
29日,北京卫健委也发布通报,称7月28日北京也新增了两例本土确诊患者,均为湖南张家界返京人员,初步判断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达654人。
到7月29日下午,张家界也报告了一例确诊病例。
根据“掌上张家界”消息,7月29日0—24时,湖南省张家界市确诊1例本土新冠肺炎病例。患者系38岁的女性杨某某,现住张家界市永定区官黎坪街道汪家寨村1组,经会诊为普通型确诊病例。目前已排查该患者密切接触者10人,相关流调、排查等工作仍在进行中。
红星新闻记者从张家界武陵园区疾控中心相关工作人员处获悉,当地从昨晚已经开始了全员核酸检测,从今天到明天,第二轮全民核酸检测也已全面启动。
被按下暂停键的张家界景区
景区:工作人员已接受全员核酸检测,景区从明日起关停
“我们这里已经接到了通知,景区从明天起就不会再营业了。”张家界天门山国家森林公园景区一名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记者,直到今日天,景区仍旧在营业中,但相比于旺季里的营业额,从昨天开始到今天,景区日客流量已经大幅减少。
有着相同感觉的还有今日上午前往天门山景区看云海的王女士。她告诉红星新闻记者:“29日景区游客少了很多,完全没有前段时间的拥挤。”同时,王女士表示,自己进园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程佩戴口罩,并随身携带消毒喷雾、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用消毒纸巾擦手。“注意和其他游客保持距离,不会和其他人说话。”
上述工作人员也向红星新闻记者证实,此前游客进入景区,也都必须出示健康码和行程码,“非绿码”不可入园。同时,景区内也要求游客佩戴口罩;“但是景区很大,没办法随时都监督每个游客是否都一直佩戴口罩。”
王女士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自己在结束天门山重点景区游玩后,就决定不再前往其他景点,并将选择继续待在酒店。“先完成规定核酸检测,如果有意外还是不要乱跑,等疫情好一点再回家。”王女士说。
“我们今天有接到游客咨询,但都告诉游客景区因疫情无法前往,劝诫游客近期不要来旅游。”上述工作人员表示,具体将停业到多久他们也并不知情。
就此,红星新闻记者也从某旅行网站发现,包括张家界天门山国家森林公园景区在内的所有景区,从7月30日开始均无法再订票。上述景区工作人员表示,前期提前订票的旅客,也均可以享受免费退票服务。
红星新闻记者还了解到,根据天门山国家森林公园掌握的信息,此前进入该园的游客已发现核酸阳性的游客,因此在27日前后,该园全体工作人员就曾做过一次核酸检测,目前所有工作人员检测结果都是阴性。
面对突发疫情,张家界新冠肺炎防控指挥部也在7月29日当天发布《关于停止人员聚集密闭场所经营活动的通知》,要求关停全市范围内旅游购物场所、电影院、私人影院、剧院、KTV、歌舞厅、网吧、棋牌室、地下商城、洗脚按摩场所、宗教聚会场所等人员聚集密闭场所。
此外,上述通知中提到,张家界市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将开展明察暗访,对工作不落实、关停不到位的,严格实行责任倒查。
▲图据魅力湘西微博
旺季里的《魅力湘西》被疫情叫停
观影者回忆:现场座无虚席,表演转场时人流巨大
与旺季形成巨大反差的,还有本次张家界疫情的风暴中心魅力湘西剧场。在过去,前往张家界武陵源观看《魅力湘西》剧场的演出,是不少游客的必选项目。
《魅力湘西》官网资料显示,“张家界·魅力湘西”剧场初创于2000年的,从最开始的200人小剧场,发展成如今占地31.22亩、有2600座位。每3个来张家界旅游观光的游客,就有1人观看《张家界·魅力湘西》。
在当地疫情发生前曾看过《魅力湘西》演出的杨先生告诉红星新闻,自己作为张家界本地人,所以曾专程在暑期带孩子去景区旅游并专程看《魅力湘西》的表演,这里最火爆的季节,就是每年的7~8月份。
相关数据显示,2021年度已累计接待观演人数89万人,与2019年同期比增长55%,与2020年全年观演人数持平,创20年来接待规模历史新高。
“是旅游旺季,所以观看演出的人很多。一晚上几场演出,观看的人基本座无虚席。”杨先生介绍称,通常买一张观影票,就能看两场演出,场内座位分为外场和内场,如果是外场票,观众就自行找座位坐下,如果是内场票,就要按照票上的编号就坐。
据了解,《魅力湘西》每晚从6点到9点半,共有4场演出。在每场演出结束转场时,就是人流最大,最容易发生接触的时候:“有人要退场,有人要去卫生间,所以人流很大,通道又有限,密切接触传播病毒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很多。”据杨先生回忆,在进场观影前,工作人员都会提醒大家戴好口罩:“只不过有些游客会在观影途中摘下口罩,但也没人会制止。”
同时,红星新闻记者日前也从《魅力湘西》演出方的工作人员处获悉,在旺季,《魅力湘西》大剧院日接待游客数量或超1万人,一张普通成人票的价格为228元,vip、超级vip票价则分别为268元和288元。此外,观众在购票时还需提供姓名、电话、身份证信息,且在入场时需要接受体温检测和健康码检查,但此前也并未要求游客必须分散观看表演。
“魅力湘西演出剧场每天都安排三次消毒工作,操作是很规范的。”武陵源区旅游局一名工作人员告诉红星新闻记者,28日当天,相关部门已经开始根据7月22日当晚的观众名单,逐一联系并开展流调工作。
7月28日,张家界新冠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也发布了《关于对7月22日晚魅力湘西观众进行管控的通告》,其中明确,经评估,7月22日晚第一场(18:00~19:00)魅力湘西所有观众均属于高风险人群,需立即向当地社区(村)或疾控机构报告,配合落实集中隔离和核酸检测防控措施。
同时,红星新闻也从上述工作人员处了解到,魅力湘西剧场已从28日起停演关闭一周,已购买近一周演出票的观众可退票。
关闭的《魅力湘西》剧场情况如何?红星新闻多次致电魅力文旅发展有限公司但均未被接通。而根据其发布的《魅力湘西疫情防控情况通告》,其中指出,剧场已经进行了全面消杀工作,并对公司所有员工、密切接触者进行核酸检测和隔离管理。目前,全员首次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
▲图据魅力湘西官网
张家界关联病例超17人,为何当地确诊数并未激增?
专家:感染者多为游客,对外扩散快,但与当地人接触少
从南京机场出发,到张家界的疫情扩散,是什么导致了本次疫情传播链条的不断延长?上海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傅华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从源头来看,本轮疫情的出口在南京禄口机场,由于机场对国际国内航班管理的不到位,货品和人员消毒防疫能力的未跟上,因此导致疫情在机场内首先聚集。
“机场是人流中转地,如果没能及时管控,那么疫情的链条就会随着游客的航线被传出。”傅华分析认为,机场防控不及时加之人流巨大,这是本轮疫情曲线不断延长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在于德尔塔毒株传播速度快的特性以及旅游旺季的到来。傅华解释,如果是平常月份,或许疫情传播不会波及如此广泛,但当下正值暑假,随着旅游旺季的到来,人口流动频发,加之德尔塔毒株的快速传播,就导致疫情的迅速蔓延。
但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眼下张家界关联病例已超17人,但截至发稿张家界本地通报的确诊患者人数却并未爆发,仅有1人被确诊。是何原因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就此,傅华分析指出,从感染的人群来看,基本均集中在张家界的游客群体,甚至是观看《魅力湘西》演出的观众,这些人员在完成旅游后就回到家乡,并未在当地做长时间停留,因此会将病毒带往各个城市,张家界市区距景区较远,加之当地的日常防控,因此本地并未出现严重的群体感染现象。
“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张家界的下一步防控工作,就需要集中在旅客下榻的酒店、民宿、就餐的餐厅、报名的旅行社等方面。”傅华提醒,为防止疫情在张家界本地的传播,眼下需要集中做好景区周边的疫情隔离和筛查工作,防止病毒外溢到市区。
就此,一名在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附近开民宿的经营主黄先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随着景区的关闭和疫情的传播,他所经营的民宿已从29日起停止新的订单。“除了现在已经入住的人员,其他订单我们已经都退掉了。”黄先生说。
据黄先生介绍,在旺季里,民宿的订单排期已经预定到了八月下旬。但从28日一大早,就不断有游客取消订单,从29日开始,也在没有增加新的来点游客。同时,如有游客咨询预定事宜,他也会告诫游客尽量不要前往和住店。
同时,张家界疾控中心也发布通报提醒:暂时不要来张家界市旅游观光。
张家界疫情会超过南京吗?
专家:不排除会出现第二个疫情“中转站”
面对当前的旅游旺季,傅华认为,如果不提高警惕,那么不排除会出现第二个类似张家界的疫情“中转站”。傅华表示,在眼下南京疫情尚未清零的基础上,加之病毒快速传播的特性,如果仍有人前往南京尤其是禄口机场,进而再去向某个人流密集的景区,就不排除会出现下一个类似张家界这样的疫情“中转站”。
因此,傅华也呼吁,当下市民在旅游时仍需提高警惕,做好防疫功课,保持人群距离并坚持佩戴口罩。各大景区也有必要进行限流和加强管控,坚持测温和扫健康码进入,及时提醒旅客做好防疫措施。
那么,张家界的疫情增长情况是否会超过南京?在傅华看来,出现这一现象的几率并不大。“毕竟源头在南京,所以南京现在的防疫难度要远高于张家界。”同时,傅华指出,当下张家界已经开展第二轮核酸检测并采取相关隔离措施,因此张家界的疫情发展情况不会超过南京。
7月29日,张家界召开的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也通报:对于已经在张家界的旅客和游客,将从速进行核酸检测工作。
红星新闻记者 杨雨奇 吴阳
编辑 柴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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