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树枝打门柱的声音,窗外有一棵桑树。我转过头看过去,树木长得很好,郁郁葱葱。
现在正值夏天,但刚好阴天,很闷热。
我叫阿丁,刚大学毕业,努力考上了公务员回家乡工作,今天刚好是我搬进新房子的第一天。说是新房子,其实也就是单位分配的一间小平房,装修不咋样,但是好在光线很好,“雨后在窗边看书的话,一定很舒服 。”我内心这样想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并下起了暴雨。
这就是夏天呐,像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一样的,将自己的内心全部展现给世界。
我拿出了这几年来一直都会带在自己身边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年头了的风铃,风铃玻璃球里面是一只蓝色的蝴蝶。我把风铃拿在手上把玩,就像我之前那样。风铃玻璃冰凉的触感,把我的思绪带到了五年前。
那是我高三前的暑假,由于户籍的原因,我无法在外地参加高考,只能转学回老家。我其实是喜欢换新环境的,人呆在一个地方久了,内心总想要寻求新事物,虽然老家的房子并没有像城市小区房那么方便,但是出门就是一大片的稻田。
小时候的印象就是,春天稻田是小小的一株,夏天稻田是绿绿的一片,也是我最喜欢的,如果偶尔下雨晚上还能听着蝉鸣蛙叫入睡,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金灿灿,冬天稻田光秃秃的,最不好看。
我转学回去的时候,是夏天,老家看起来还是没啥变化,依旧带着那慵懒的蝉鸣。
一天,我骑车去市场买鱼,农村的市场不像是城里的超市那么干净又有条理,是露天的,虽说也是菜农归菜农的地盘,卖鱼归卖鱼的地方,但是地上湿漉漉的。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买完鱼刚准备骑车走,但是脚打开车架子的动作太大了,地上的水毫不意外地溅到蹲在地上挑鱼的女孩。
我有点惊慌地准备道歉,那个女孩没抬头看我,瞄了一下她自己的鞋子,便继续看鱼去了。我也有点不知所措,小声的说了句抱歉,挠了挠头就走了。
那个女孩有点奇怪,但,也确实是漂亮,不,准确来说是干净,虽然是很朴素单调的衣服,但依旧掩盖不了她侧颜的优越。
很快便到了快开学的日子,我家住得离学校远所以我选择住校。我是提前两天去的,不过公交车上的学生还是很多,我带着耳机,靠着窗户听歌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突然间,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有个学生晕车了,我半睁着眼看过去,只见一个皮肤白皙,留着齐刘海的女生,正帮忙照顾着晕车的人,又是递纸,又是递药油的,还把座位让了出来。
我把两只眼都睁开看向那个女生,她的五官很立体,眼睛大而深邃,但是却总有一股悲伤的感觉。
女孩抓着公车扶手,定定地看着前面,下一秒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她,于是朝我的方向转头,我马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跳的很快。
我认出了她,是那天在鱼市场的女生。
我的高三生活,开始的很顺利,也交到了新的朋友,是住在一起的舍友。其中跟我关系最好的,是一个隔壁村的少年,叫小铁。小铁虽然是个壮小伙,却格外八卦,但为人很风趣真诚,所以我很喜欢跟他相处。
有一次周五,我们班准备去另一栋楼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我又遇见了那个女生,她正好从实验教室出来,从我不远处走过。兴许是我的眼神太直勾勾了,小铁打趣道:
“咋的,看上我们村花啦?小心口水。”
我有些恼羞成怒地锤了他一下,但又忍不住打听,“她叫什么,哪个班呀?”
“她叫招娣,八班的,听我妈说,她家里给她起这个名字是为了能有个男孩。她就住我家隔壁巷子,还想不想听我八卦呀。”小铁对着我猥琐的挑了挑眉毛,还用手肘推了我一下。我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就进去教室了。
周五一般是我比较郁闷的日子,因为这天意味着我要离开朋友们回家过两天。老家只有我一个人住,舅舅偶尔会过来给我添吃的东西。我坐在公交上,看着窗外面的风景一帧一帧地过去,这个点刚好是傍晚,很多户人家吃完饭在路上闲逛着,有的坐在门口纳凉。
晚霞很漂亮,阳光透过公交车窗印进来,光斑也不会很刺眼。
“师傅,前面路口下车。”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车上还有她。
又坐在了同一辆车呢。
“招娣,要去市场帮你爸卖鱼吗?”
“嗯。”
她低着头下车了,晚霞照的她瘦削的身影很坚毅。
“真是个漂亮懂事的女孩,小小年纪就为家里考虑,可惜不是男孩喽。”司机很随意的说了一句,但我好似看见,女孩的头更低了。
我听了这句话,内心不是滋味,老家是一个重男轻女风气比较重的农村,在老一辈的眼里,女孩是不比男孩价值高的。我的脑中浮现招娣的脸庞,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情感,不像同情,也不像好奇。
周末在不断做题中也过去了,据说高三的日子最是乏味。我又一次坐上了公交,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我察觉到她先在公交里面了。车上人比较多,我站在了离招娣两个座位远的地方,用眼角偷瞄着她。她坐在窗边,笔直地坐着,没有表情,光线打在他脸上,有两片睫毛的阴影。我不敢偷瞄太久,怕再次被发现。
我这是,动心了吗?
接下来的每个周五,我都不会像之前那样郁闷,因为,我很确定能在公交上遇到她。后来的一次周五,我跟她搭上了话。
那天,下着暴雨,校园道路两侧的树枝,张牙舞爪般的,地上的排水系统没有能及时排走污水,脚都几乎被水盖过。即使是撑着伞,我还是能感觉到雨像能转弯一样的泼在了我的身上。
到了公交站,车已经到了,我走上去,却没有看见招娣的身影。司机准备开了,我有点着急跟师傅说,后面还有几个同学。刚说完招娣就匆匆地过来,她的上衣已经湿了,贴着皮肤,少女刚发育的身材展现无遗。
我礼貌性地不看她,眼角感觉着她一直在翻找书包,直觉她是忘带了钱包。于是我马上掏出零钱,帮她投了币。她感激的望向了我,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假装淡定地朝他点了一下头,便往公车后面去,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心在兴奋地跳个不停。
回校的时候我刻意掐着跟上次一样的时间,就为了跟她相遇,她也看见了我,很有礼貌地站起来说,感谢我上次帮他还钱,这次她帮我还。她说完冲我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这时车刚好停了,夏天的炽热阳光透过青绿色的树叶间隙溜过来,在她蓝绿色的裙子上落下飘忽的光影。
到校后,我俩还一起走了一段路才分开回去宿舍,我强忍着兴奋,在视线里看不到招娣后狂跑回去宿舍,扯着小铁的衣服,毫不掩饰我的开心。
但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我再也笑不出来。
“唉你小子没机会咯,听我妈说,招娣好像被他爷爷安排嫁给一个挺有钱的医生,好像过几天定亲。”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方面是因为我懵懂的感情还没表达就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一方面是因为,招娣只是一个高三女孩啊,为什么她的命运已经被别人安排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心情都非常不好,父母从老师那边得知我的学习状态,也打电话询问过我。我知道,我必须好好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毕竟我是幸运的,我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我去操场散心,很巧的是,我看见了招娣。她把手交叉放在背后,就好像她自己在背后抱住了自己。我下意识地就向她走去,等我发现自己走在他旁边的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疑惑的望向突然呆住的我,被逗笑了。
“我们好像还没有正式认识,我叫阿丁。”我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嗯,我知道。”
“诶?”
“因为你长得挺阳光,我舍友有在留意你,所以我也就自然地知道你名字啦。”女孩侧着脸微微一笑,继续散步。随后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又收了回去。
“读书真好呀,身边很多同龄朋友。”
我看着她眼里暗淡下去的光,很心疼。我开始向她噼里啪啦地讲起了各种各样的笑话,我是一个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人,更何况,是一个我喜欢的人。
周五如期而至,我俩在公交站相遇,她冲我笑了笑,递给了我一个很有特色的风铃,一个玻璃球里面是一只蓝色的蝴蝶,玻璃球连着的是一条蓝色的流苏。
“谢谢你上次陪我聊天,我很感激你。”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恰好瞥见公交车旁边的树又长出了新的嫩芽,觉得有点神奇地跟她说,“都夏天了,居然还能再长嫩芽呢。”
她转过头去看,调皮的说了一句,“要是是蓝绿色的就好了,夏天的树绿得太绿啦。”
她回过头,笑了一下,“因为我喜欢蓝绿色,清新又干净的感觉。也喜欢在夏天下雨,这样会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蓝绿色的了。”
公车终于是来了。
我起身准备上车,见她不动,疑惑的问道,“不走吗?”
“不走啦,我有人来接。”
说完,一辆宝马停在公交车的后面。她朝我挥了挥手,平静地走过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风铃。
招娣就像风铃里面的蓝色蝴蝶,别人看着好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被困住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后来,我再也没在公交车看见过她,只是在小铁口中得知,她已经跟那位医生定亲,而且很快就会退学结婚。
再后来,我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
思绪回到了现实,雨已经停了,外面翠绿的桑树叶掉落下来几片,好像夏天雨后的世界,真的有点像蓝绿色的。
她有没有看见呢,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出现在她的梦中,变成蓝绿色的落叶,偶尔落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变成初夏雨后的水洼,被她轻轻一脚踩过,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就像我的思念,淡淡的,却从未停止。
P.S.
题外话
本次文章灵感来自朋友,听他说起高中的青涩又悲伤的情感经历让我心中很是可惜,这种可惜不单单的他的感情,还有对女孩的惋惜。我不能主观猜测人家一定过得不好,就是单纯地想通过他提供的记忆碎片组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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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灵感来自朋友 图 |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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