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重庆已经进入冬天,山城笼罩在浓雾中。陈美林和父母在家附近的商场4楼吃了小火锅。没有对话,没有开玩笑,一个人一口锅,也没有在红汤或菌汤里安静地做火锅。(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沉默名言》)只吃了一半,米林妈妈乔比利随意举起茶杯。“来,摸一个。”" "

搅了三杯茶摸。"生日快乐。"这个祝福每个人都有点回避说话。

当天是陈美琳父亲陈浩的59岁生日,也是陈美琳两个孩子的一周年忌日。去年这一天,陈美琳的一个女儿从15楼摔了下来,两岁的女儿当场死亡,一岁的小儿子没有获救而死亡。

事件发生一周后,陈美琳前夫张博和他的女朋友叶成珍被警方控制。2021年7月26日,本案在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陈梅林承认张博唐晶把孩子们丢在大楼里,并坦白了他在与叶成珍多次密谋后被女性强迫。

陈美林仍在等待判决。她从此被困在11月2日这一天。现在她瘦了几十斤,生存的原动力只剩下“给孩子公平”。(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生活)同时被困的陈美琳的父母也亲手带着大孙女去世一年后,他们努力营救自己的女儿,试图把她从噩梦中拉出来。(莎士比亚。)(莎士比亚。)。

“今天是洋娃娃们的纪念日吗?”

11月2日,小雨。早上9点,家人准时从家里出发之前,陈美琳和陈浩吵了几句。“你穿这件衣服,你不冷吗?陈浩问。陈梅林突然爆发:“我穿上毛衣了!你不管我穿什么!嗯?"父亲不说话,母亲急忙围成一圈,带来了准备好的早餐。"快吃吧,快吃吧,吃完出去。“”

陈美林拿着一碗蒸蛋囫囵吞下去了。乔比利第一天准备的两包枣和八个橙子,家人下楼开车。事故发生后,这种家庭一起外出的机会已经很少了。每次“聚会”几乎都是因为去崇拜孩子们。

这次也不例外。

在早上高峰期的车流和毛毛雨中,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北退舱。陈美琳个子矮,只有把座位往前拉,才能刹车。她的右手敲了一下方向盘。除了问妈妈冷不冷,问有没有必要关上窗外,全家人一句话也没说。(莎士比亚)。

孩子们的骨灰放在北湾千代寺。平日早晨,庙里没有其他香客。乔比利看到手里拿着的东西和花,卖蜡烛的阿姨探出头问。“今天是洋娃娃们的纪念日吗?”“乔比利嗯了一句话。

11月2日,陈美琳在孩子们的纪念日举行祭祀,刷了一遍骨灰盒。新京报记者杨腹泻镇

这两个孩子的死在重庆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本案正式开庭之前,陈美霖在网上公布了此案的细节,并公开了重庆市检察院第五分院的起诉书。据起诉书称,张博和叶成珍是通过网络认识的,然后开始恋爱的。张宝离婚后,叶成珍多次向张宝表示,自己和父母不能接受张宝有孩子的事实。“如果张博有孩子,就不能和张波在一起。”

2020年2月左右,两人在长寿区见面时共谋杀害张宝孩子。接着,两人通过面谈、微信聊天等多次共谋杀害两个孩子的方法,并达成协议,以意外坠落的方式杀害了两个孩子。同年6月,叶成珍通过微信敦促张博多次作案。

2020年11月1日,张博主动联系陈美琳接受雪雪,陈美琳把雪雪送到张宝家,因为要和朋友聚餐先离开,所以雪雪住进了张宝家。那天晚上,因为孩子奶奶刘妈妈在家里,张宝没能犯罪,开车去长寿区见了叶成珍。据起诉书称:“11月2日上午10点多,张宝回家了,下午3点30分左右,张宝抱着刘某外出时正在二级床上玩耍的两个孩子的腿,从二级卧室漂流窗口扔下楼。”

尖尖的婴儿

佛堂里放着数百个灵位、雪雪和西书的遗骨放在一起,位于观音像附近的最前排。当天上午,整个佛堂只来了陈美林一家祭祀,空气安静,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在回响。(莎士比亚)。

“人怎么能这么坏,你不想要孩子。你可以还给我们,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陈浩站在佛堂里背上喃喃自语。从踏进千代寺的那一刻起,他就显得非常焦急。一旦开始说话,好像就停不下来了。“张博会死吗?叶成珍肯定也会死,是她一起策划的吗,她不可能还逃跑吧?”

乔比利从焦急的声音中拿出橙子,铺了三个,一个,一个,四个橙子刚好摆了一盘。(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庙里的师父动作敏捷地摆了两个盘子,又拿出了一个法器。

法宗“叮”一响,一只香香的香店在观音像前跪下,深深地敲了敲三个头。起床后,陈浩还在聊天。"这个位置是第一个销售,最好的位置,比后面的其他位置要好。"在这个场景中,这句话看起来很突然,看起来有点尴尬,但后面接着是“看这个座位,正好面对菩萨”的话。她胆子小,没那么害怕。" "

春节老了,一手大的。乔比利叫她大宝宝,更常叫她妹妹。妹妹这个称呼是川渝地区经常叫女儿的,陈美霖是赵比利的“妹妹”,薛雪雪也是赵比利的“妹妹”,两人都是尖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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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两岁时,家里人给她过生日。受访者供图

“雪雪是个胆子很小的娃娃,但是特别懂事,又爱操心、又爱撵路。”赵维莉痛悔孩子出事的前一天,自己出门前怕雪雪哭闹,趁着孩子不注意,悄悄地走了,没有能最后亲一亲、抱一抱,“她才两岁多,已经学会了早上要跟着我去菜市场买菜,还要帮我做家务。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乖乖地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看我们咳嗽还要去药盒子翻药,她也不认识,随便抓一个就跑过来叫我们,吃药,吃药。”

怀上雪雪的时候,陈美霖和张波还没有结婚。

2016年,陈美霖和张波因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而相识,随后恋爱。2017年美霖怀孕,陈父陈母非常生气,极力反对。

“我气得不得了。”回忆起往事,赵维莉有很多无奈,“美霖说毕竟是个生命,而且担心做了流产以后就不能生孩子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维莉说,两人结婚不久后,雪雪出生。美霖在婆家只住了半个月,就因为摩擦太多,被她接回了娘家。赵维莉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她身体不好,在退休前查出了淋巴癌,历经一次长达12小时的大手术,切掉一侧声带,还需要每个月定期去医院复诊治疗。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带孩子,对她来说,一个已经是极限,这也是美霖小儿子瑞瑞出生后,她没有接到自己身边的原因之一。

“我的大宝宝啊,死得太惨了。”赵维莉突然在佛堂里号啕大哭起来,哭声中,陈美霖蹲在地上,一遍一遍擦拭两个孩子的骨灰盒。一句话都没有说。

吵吵闹闹地过日子

30岁的陈美霖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眉毛弯弯,小小一张嘴,圆圆的脸,齐肩短发,指甲涂了深色甲油,衣服饰品搭配合宜,举止乖巧有礼貌。说话的时候,无论在说什么艰难的话题,她常常会在话音结尾停顿一下,当你追问时,她不说“是”,而是用典型的重庆话回答:“哎。”拖出一个小小的尾音。然后习惯性地弯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喜欢化妆。在发出网络视频呼吁舆论关注孩子们的坠楼案时,她的眉毛依然是修长有型的,因为戴着口罩,以及含着眼泪,越发显得眼睛大而亮。她不符合某些人想象中的、遭遇丧子之痛的母亲形象。她没有蓬头垢面,没有形销骨立。她得体地出现在公众面前。

她也因为这些而在网络上受到攻击。

“孩子死了你还有心情化妆?”“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死了孩子的母亲。”“怀疑这个事情还有其他内情,一个正常的死了娃娃的妈妈,不会还这么思维清晰表达顺畅。”诸如此类的评论,曾经在她的视频账号下频繁出现。

她曾解释,这样只是想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狼狈,但此时此刻,蹲在地上擦拭骨灰盒的陈美霖,已经是另一个陈美霖。她一上午都几乎没有说话,她不想动,不想搭理任何人。她对外界的一切声音无动于衷。她只是蹲在这里,一遍一遍擦拭骨灰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第一次见到陈美霖,是张波搬新家的时候,就是在(孩子们出事的)锦江华府。”张波的朋友何晓东说。

孩子们生前和妈妈陈美霖在一起。受访者供图

何晓东最初对美霖的印象并不太好。“从第二次见面开始,她就怀孕了,可能因为怀孕的原因,她性格直爽,脾气也真的很大,她和张波经常当众吵架。”何晓东说,最开始两人吵吵闹闹地过日子,也过得还不错,但在美霖第二次怀孕时,两人第一次吵到了要离婚,当时闹到朋友请吃饭,张波到了餐馆看到陈美霖也在,脸一黑转身就走的地步。

也是这一次,让何晓东对这对夫妻的强弱关系有了新的评价。“张波走后,美霖把我叫到门外,哭着请我帮帮她。她说为了孩子,她不想离婚,不想让孩子们有个破碎的家庭。”何晓东说,自己曾以为在这段婚姻里,张波是弱势的一方,“那次我才知道,弱势的是陈美霖。”

“双面”张波

陈豪、赵维莉的家收拾得整齐温馨,除了女儿美霖的卧室。

因为阴天,屋子不太亮堂,双人床上,一半码着一堆衣服,另一半堆着被子。在这间屋子里,在美霖刚生了女儿雪雪后,前女婿张波也一起住了好几年。但这几年里,作为岳父岳母,陈豪和赵维莉,几乎没怎么和张波交流过。他早出晚归,回家就躲进卧室,不出门,也不爱说话。

“最开始美霖跟我说他没读大学,我以为高中毕业。婚后才晓得,他初中都没有毕业。”赵维莉叹了口气,女儿曾经的懵懂倔犟仍历历在目,“她没有正经谈过什么恋爱,那时候两人在一个公司工作,张波帮她找单子、手把手教她,还接她上下班,男娃娃追女娃娃,哪个不是这样的?美霖就觉得,他对自己好。”

雪雪刚满月,美霖就又怀孕了,赵维莉气得不行,坚决不同意女儿在身体还没有养好的情况下生二胎。但是在去医院做流产前检查后,美霖改变了主意。

“他们俩本来就打算生两个,她一听医生说,现在子宫情况不稳,做了流产出现极端情况可能需要摘除子宫,就不想做了。”赵维莉说,“生了二宝后,他们就闹得很凶了,张波一天到晚不回家。”

赵维莉认为,在婚姻的拉扯中,张波对孩子们也没有太深的感情。甚至连何晓东都看得出来,张波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十分冷淡。

瑞瑞四个月大时,生病住院一周。赵维莉自己身体不好,带着雪雪,还要抽空去医院看女儿和孙子。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没看到女婿张波的影子。孩子出院前,张波开始和美霖正式谈离婚。这是赵维莉第一次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闹到要离婚这样的地步,随后,张波开始经常不回家。

陈家认为,除了感情上的匮乏,在经济上,张波也丝毫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雪雪从小到大,张波给她买过几件东西?这么多年来吃的奶粉全都是我买的!”出事前,受疫情影响,雪雪日常喝的奶粉几乎买不到了,赵维莉研究了半天换了一款新的,从海外代购了三罐奶粉,到孩子走的时候,这三罐奶粉都还没来得及开封。

何晓东回忆,2016年,他曾接到网贷催收电话,对方说张波借了钱,把何晓东留作了联系人。这几年来,张波也曾多次找何晓东借钱。“五百一千都借,最后一次借了三四千,直到去年出事前还没还完。”根据何晓东和张波的聊天记录,到被警方抓获前,张波还差何晓东3400元。

但在社交场合,张波表现出不一样的样子。

何晓东说,2019年初,张波买了辆奔驰车,出去应酬打牌,吃的穿的用的也都很高级。但与此同时,他始终没有停止过向何晓东借钱。2020年,何晓东的孩子出生,张波随了300块的礼钱,说自己最近经济困难,希望何不要介意。

何晓东以为张波的拮据源于离婚。按照张波的说法,为了离婚,他把一切都给了陈美霖。但这种说法被陈美霖嗤之以鼻,她一项一项算出离婚时的财产分配:“我们唯一的共同财产就是那辆奔驰车,没有房子,没有存款。这辆车还是刷我的信用卡加上找我妈借了几万块钱才买下来的。离婚前他把车子卖了,大概30万块钱,还了贷款和欠债,最后只有两三万,这个钱是给了我,都给雪雪存起来了。”

2020年情人节,张波在朋友圈发了和叶诚尘的合照,照片里叶诚尘抱着一束“现金玫瑰”,图片精修过,滤镜也是时下流行的样式。“有钱送女人都不还我钱。”何晓东有点不高兴,私信问张波,“耶,波哥,最近找了个小网红啊?”

何晓东说,张波支支吾吾,敷衍了过去。

孩子成了阻碍

赵维莉说,女儿陈美霖是个对“完整家庭”有执念的女人,即使感情关系已经摇摇欲坠,她仍不愿意离婚。赵维莉至今还记得,在美霖小时候,自己和丈夫也曾争吵到闹离婚的地步,女儿流着泪拉着自己的手:“妈妈,你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嘛。”

但她和张波的婚姻最终走到了尽头。2020年2月,两人离婚。根据离婚协议,女儿雪雪归陈美霖抚养,儿子瑞瑞在6岁前归张波抚养、6岁后归陈美霖抚养。

“只剩4年多而已。他连4年多都等不了。”相比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雪雪,陈美霖对于儿子的感情则掺杂了更多的愧疚和亏欠感。离婚时,她一个月工资不到5000元,母亲赵维莉身体也不好,养一个孩子已经是极限。张波曾承诺分8年时间给两个孩子80万元抚养费,但陈美霖说,到事发时,张波也只给了大约3万元。

陈美霖说,这种情况下,把两个孩子都接到身边,成为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儿子瑞瑞跟在奶奶身边,陈美霖逢周末带着雪雪去锦江华府看弟弟。

雪雪喜欢和弟弟玩,每到周末,外婆和妈妈给她换上漂亮的小裙子,去锦江华府,能看到弟弟。

但孩子成为张波奔向新生活的阻碍。离婚的当月,他在朋友圈公开和叶诚尘的情侣照,头像、朋友圈封面清一色都改成了二人合照。

根据起诉书,张叶二人一度因张波有孩子的事闹分手。何晓东说,叶诚尘一开始并不知道张波还有两个孩子,和他谈恋爱也是瞒着自己的家里人。“叶诚尘、张波和我,都是长寿镇的人,大家绕来绕去总能找到熟人。叶和张波谈恋爱后,被家里人发现,她妈妈去葛兰镇打听张波的为人,结果打听到了我一个远房亲戚那儿去。”何晓东说,彼时张波还没离婚,自家亲戚听到叶母的打探后大惊,“她直接说,怎么可能!张波都结婚了,还有两个娃娃!”

在叶诚尘的家乡葛兰镇枯井村,叶家颇具名气。

“叶家在葛兰街上有好多房子,一整栋一整栋的。”多位村民说,叶家做房地产发家,是镇上出名的有钱人。根据起诉书披露信息和工商登记信息,叶诚尘是重庆某食品有限公司财务人员,而这家公司的最大股东为其父叶某平。除此之外,叶某平还曾是重庆市长寿区某矿业有限公司的股东。今年7月,记者在该案开庭前前往该食品公司,试图接触叶家人,正在卸货的工作人员听到来意都缄口不言。

另一边,张波的家庭情况则很一般。他出生在重庆市长寿区葛兰所冯庄村,邻居黄大姐说,张波父母都在工地上打工。“他爸爸做泥水匠,妈妈就跟着在工地上帮忙拉拉砂石啥的。”小学毕业后,张波没有继续读书,“后来就出去打工,再后来结婚。前几年他们一家人搬走,不再在这里住了。”记者曾多次与张波家人打电话、发短信联系采访,对方均无回应。

黄大姐对张波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和陈美霖结婚的那一年。“当时他(张波)爸爸癌症死了大概半年,他们回来办婚礼,说是奉子成婚。”她记得美霖的样子:看起来漂漂亮亮,很爱笑,就是有点胖。

2019年4月,张波正式提出离婚,陈美霖说,张波提出离婚的理由之一是:“你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而我想要大富大贵。”

蓄谋已久的谋杀

根据警方调查,张叶二人分手闹了一阵又和好,2020年2月开始,张波和叶诚尘开始商量着如何让孩子这个阻碍消失。根据时间推算,这也是张波和陈美霖刚刚离婚的时候。

“当面谈,微信谈,都在商量咋个把我的娃娃‘出脱’(重庆方言,意为消灭)。”陈美霖说,她从警方处获悉,张叶二人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设想过包括开车冲进河里把孩子淹死等多种方式,试图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孩子们坠楼后,在重庆本地许多群里,都流传着一段视频,视频里,张波守着尸体号啕大哭,一个悲痛的父亲形象几乎要穿透屏幕。“孩子摔下来之后我也去看了现场,大女儿当时就没救了,小儿子还有口气。”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一名当天值班的小区清洁工对张波的印象仍然非常深刻,“他哭得很伤心啊,一边哭一边在地下打滚。”人人唏嘘,几乎无人敢想,孩子父亲就是悲剧的始作俑者。

但也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有怀疑。陈美霖一家在事发后报案时就提出了自己的疑点:以窗台的高度,2岁的雪雪还有可能翻过去,1岁的瑞瑞如何能翻得过去呢?就算是雪雪,这个性格胆小的小姑娘,从来没有靠近过窗台,任何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她都是乖乖绕开的。

7月17日,邻居向记者介绍孩子坠亡的窗口。新京报记者杨雪摄

此外,张波两次前后冲突的说辞也让陈美霖感觉疑惑。“他跟我说事发时他在另一个房间睡觉,但是跟我朋友说的时候,又变成了他当时在客厅吃饭。”尽管如此,陈美霖也没有愿意往最差的方向猜测,“他是娃娃的亲爸啊,情何以堪?”

孩子坠楼几天后,一个朋友打电话跟何晓东聊起,他才知道坠楼的是雪雪和瑞瑞。何晓东感觉头都炸了,他去搜张波的微信,发现头像改成了黑色,还关掉了朋友圈。“又过几天,风言风语出来了。”何晓东记得,有个共同的朋友发了一条“不要造谣,相信会有一个事实。”但是这朋友在回复别人的评论时又说,“他(张波)有啥子好哭死的。”

何晓东心里也有怀疑,他去过张波位于锦江华府的家,知道家里的构造,也知道两个孩子的身高。但每想到这里,他总就赶紧打住。“我觉得张波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何晓东说,虽然平时看起来吊甩甩的,但张波在他印象里,还算一个“负责任”的人。

直到一个月后,陈美霖哭着来找他倾诉,他才知道,张波已经被抓了。

11月10日,张波和女友叶诚尘被警方抓获,根据起诉书,检方认为这是一场两人共同策划、蓄谋已久的谋杀。

忌日与生日

离开佛堂前,美霖走到门口又跑了回去,蹲在骨灰盒面前开始爆发出压抑的哭泣。

“美霖啊,不要这样,听话。这样对娃娃也不好。”庙里的师父劝慰着,父母把她搀起来,她擦着眼泪快步走了出去。

返程时,陈美霖像是被抽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她不再坚持自己开车,瘫在后座上默默流泪。“很奇妙的。”快到重庆主城区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孩子们走后,我们家里来了很多小动物。”

飞进来的两只蜻蜓,一只大的带着一只小的;偶然飞来的小雀鸟,这么高的楼层也不知道怎么撞进来;甚至某只小小的飞蛾,在她看来都富有深意。“妈妈你说,是不是嘛?”赵维莉在副驾驶上嗯嗯地回应点头,回头看了女儿一眼。

回到家已是中午。他们在家附近的商场找了一家小小的火锅店。妈妈前前后后地张罗,父女俩沉默地夹菜、涮菜、刷手机。吃到一半,赵维莉状似不经意地举起茶杯:“来嘛,还是碰一个嘛。生日快乐。”

在此一周前,陈美霖曾专门提起了这个日子:“现在怎么办呢?59是大寿,我们家现在都没有人提过爸爸生日这件事。”她感觉抱歉,但抱歉的背后,是对未来无数个11月2日的疲惫和无力。

陈美霖说,事发后,张波的母亲和姐姐只找过她一次,当时张波已经被捕。言谈之间,她感觉这家人已经放弃了张波,从头到尾也没有一句道歉。这一次见面后,她删除了张波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姿态决裂。

“我现在就是要等一个判决结果。”2021年7月26日本案开庭时,陈美霖当庭表示,放弃一切民事赔偿,只要张叶二人偿命,她下定了决心,如果案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会一直上诉到底。

母亲赵维莉在采访中对所有的问题都知无不言,唯独一个问题,兜兜转转问了数次,她都绕了过去:美霖现在就是等着判决,靠这个活着,但是判决下来以后怎么办呢?

她曾经找过心理医生上门和美霖谈谈,但美霖敷衍了过去。

“能谈什么呢?”陈美霖又习惯性地笑了一下,“他(心理医生)也不认识我的孩子,我能跟他说什么呢?”医生的名片塞到她手里,她一次也没有打过。

11月3日,陈美霖的父母抱着孩子们生前最喜欢的玩偶。新京报记者杨雪摄

除了雪雪生前最喜欢的一个抱抱猪,家里已经没有两个孩子的任何东西。出事后,陈家人把两个孩子所有的日常用品送到天台寺烧掉。雪雪的东西几乎堆满了整个焚烧坑,瑞瑞的只有小小一堆。“庙里的师父还专门来问我们,能不能把雪雪的玩具放在中间,这样两个孩子都能玩。”赵维莉擦了一下眼角,她曾劝陈美霖也不要留下这个抱抱猪,徒增伤心,但女儿不肯。

除了这个玩偶,屋子里还有另一些孩子遗留下的痕迹。客厅里铺着的爬爬垫仍没有撤去,赵维莉房间里的抽屉柜还是为了装雪雪的衣服新购置的,餐边柜上一个已经无法打开的手机,里面装满了美霖爸爸曾经给孙女拍的照片,手机故障后他拿去问了几次,因为不能保证数据不丢失,最终没能下定决心维修。

这一年来,美霖的变化让父母沉痛而无力。她变得暴躁易怒,最糟糕时,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她都会立刻吵起来。三室一厅的屋子里,只有美霖的那间屋子显得凌乱,赵维莉偶尔忍不住叫她收拾收拾,她也会立刻炸毛。

赵维莉总是劝女儿出去玩,出去跟朋友吃饭,但美霖每天下班后就躲进房间,赵维莉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美霖总是偷偷的哭,她也在躲着女儿哭泣。

9月的一天中午,美霖在午睡时梦见了孩子们。她看到儿女都坐在床尾,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在梦里努力伸手、试图起身,却一直够不到他们。挣扎中美霖猛然惊醒,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梦见过雪雪和瑞瑞。

(陈豪、赵维莉、何晓东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杨雪 编辑 胡杰 校对 李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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