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冷风”,抑或是“苍黄”的天空与“萧索”的荒村,所有故乡冬日景象的描写文字,都精准地切合于第一人称叙述者那无比悲凉的心境。所谓的景由情生、情景交融,就是这个意思。相反地,同样是鲁迅的名篇,比如《狂人日记》,在其中我们就很难找到风景描写的话语。因为如此一种日记体与情绪感的小说,根本不需要风景描写。

2022年第四期《人民文学》杂志刊登了王蒙的中篇小说《从前的初恋》。按照王蒙自己的说法,早在1956年的时候,他就写过一部名为《初恋》的小说,因为投稿未中,就搁置下来了。现在,他把这篇旧稿翻找出来,在原稿的基础上做进一步的加工处理后,拿出来发表,是谓旧作翻新。小说书写了20世纪50年代初期一代青年的爱情生活,其中有不少切合主人公或喜或忧心境的风景描写。

比如:“我闻到了雪夜的一种醉人的气味,清爽而又洁净。有雪花本身的潮湿,有从人家烟囱里飘出的木柴和炭火气息,似乎也有晚饭的暖和与亲切。吃饱晚饭和为次日的早饭午餐准备好食材的人是多么福气!还有小凌的发香,似乎混杂着颜色深红的中华药皂的香药气。我还感觉到了一种能够把所有的这些冬天的抵御寒冷的生活味道糅合起来活跃起来的类似早秋的莲荷的味道,我相信它是从天空降落下来的,只有雪天才闻得见。或者,对不起,不好意思,会不会它是从小凌身上散出来的香气呢?啊,我脸红了,心跳了,我低下了头。”这是一段围绕味道的风景描写。从表面上看,主人公刘夏似乎感受到了那么多的味道,但实际上都是某种铺垫,都是为了引出凌蕊园身上的发香,或者干脆就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香气。这个时候的刘夏,正和他心仪的女孩子凌蕊园一起散步。朦胧爱意的萌生,一下子就改变了刘夏的精神状态,影响了他看待自然世界的心情。

再比如:“起风了,北京的春风是可怕的,谁要到街上走一遭,回来满身是土,包括鼻子眼儿、鼻孔与眼角。”“风一阵阵,越来越大,隔着门缝、窗户缝,撒下一道一道的黄土。”王蒙在这里固然是在以写实的方式写景,但同时也具有象征意味。它隐喻的就是刘夏被凌蕊园拒绝后的沮丧心境。

由此可见,无论是鲁迅,还是王蒙,他们都不会无缘无故地进行风景描写,或者说只是为了风景描写而风景描写。在他们笔下,风景描写都服务于作品的艺术追求。在清醒意识到风景描写缺失的当下,我们固然要大声疾呼对风景描写的重视,同时也必须强调风景描写与作品之间的有机性。

《光明日报》( 2022年05月25日14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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