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二、自我重视

永远不要以爱之名作卑微的妥协

妮可在与查理的短暂婚姻中做出了无数次妥协,但有两处妥协是最为致命的:

一妮可为爱放弃了自己的家乡洛杉矶,离开了身边都是演员、导演、电影和电视制片的广阔而熟悉的人文环境;

二妮可曾用自己的名气与资金支持查理名不见经传的剧团,却在查理的名气越来越大,而自己的地位感逐渐从弱的时候,没有站在台前及时争取自己的话语权。

婚姻的本质就是完全陌生的两人最终成为胜似亲缘的关系,而妥协是婚姻幸福所必要的磨合剂。因此,上述两处妥协本身并不致命,致命的是妮可错过了将妥协亲手终止的时限。

妮可:“查理不坏的。”,

律师诺拉:“但他们起初为了讨得你的欢心而对你关怀备至。等我们有了孩子,当了妈妈,他们就厌倦了我们。”

当然,诺拉在这段对话中的“厌倦”一词并不十分精准。对于查理来说,他并非厌倦妮可,而是大男子主义的刻板思维让他认为女性生儿育女后,理所应当做好贤妻良母而非职场中的女强人角色。于是才对妮可强烈而持续地表达自己想要回归洛杉矶住上一段日子,以及尝试从演员转换为导演的意愿视而不见。

事实上,查理的思想在社会上相当普遍。但不代表女性对这种固化的思想束手无策。想想如果妮可能够在生育前,对事业与生活有所规划,并在自己仍有话语权的时候积极争取自己的自由,为后期的动荡不安做足准备,这场婚姻故事大概就不会以悲郁收场。只可惜妮可忘了,她忘了唯有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才能一路绵延宽阔,明亮当空。

现实中很多人如妮可般,以爱之名心甘情愿,但这种妥协常常被反噬,那些自我的无私也往往伤痕累累。查理和妮可的故事正是通过放大这种戏剧化的零意义,讲出人际关系排序的真谛:永远先重视自我,而后中立且分寸得当地与所爱之人建立联系,才能拥有稳定平和的婚姻。王尔德说得好,“爱自己,才是一生浪漫的开始。”

不得不提的是,在《婚姻故事》行至查理无意间读到妮可的信件段落时,导演诺亚·鲍姆巴赫的两处镜头处理十分精妙:先呈查理还在感伤,在忧忧戚戚中读着妮可的表白信。他的背后是一抹虚化了的镜头,即使看不清楚五官,却仍然能从轮廓中辨识出那正是妮可。而后,镜头骤然转至站在门口的妮可,这次的她模样明清,独占着整整一幅全景。

美国著名电影理论家路易斯·贾内梯指出,“在电影中,空间是一项重要的沟通媒介,告诉我们角色的心理和社会关系。在特定的区域里,一个人的重要性影响着她所占的空间大小。主导性越强,拥有的空间也越多。”查理到底失去了曾处处让着他的妮可,那个虚化了的镜头便是妮可与之渐行渐远的明证,而后的画面偏重则是她主控自己生活的意象设计。在这个场景里,妮可并未激烈地冲进房间抢信或是指责查理窥探隐私,而只是看着等着,不急不躁波澜不惊,隐隐透露出自我重视向好发展的意味。

三、找准自我定位

永远不要放弃对婚姻地位平等的争取

《婚姻故事》里有一个俯角的长镜头:查理抱着熟睡的亨利过对面马路,继而上车,然后缓缓驶出洛杉矶的林荫大道。画面里的路与树清晰而庞大,妮可早早走出镜头,落下查理混迹其中,显得渺小而无助。如此任由环境吞噬角色的手法,把这场《婚姻故事》的意义更加泛化: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查理和妮可,自以为相爱就够了,到头来发现爱情是刹那烟花,婚姻却是长久之计。爱,并不必然通向永恒。

在电影里,查理本来是个毫无名气的导演,二十几岁时却一鸣惊人,上了《纽约生活志》的封面,后又获麦克阿瑟天才奖,戏剧有机会在百老汇演出。

而故事最后,妮可离开了不记得她的名字,称呼她时只用“那个女演员”的纽约,回到了人们都评价她“真美,她能来出演我们的戏集是我们的幸运”的洛杉矶。妮可还有了新的伴侣,在家里举办着热闹的派对,楼梯转角的相片墙也早早换新。她兴奋地对前来接走孩子的查理报喜,自己导演的作品提名了艾美奖,“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你一直痴迷的是什么了。”

作家张德芬写道,“只有两个人的成长在同一频率,精神上拥有共鸣,才是婚姻最好的保鲜剂。”

如果当年妮可得以鲜活而自由地追赶查理的成就,两人将平起平坐,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查理掐灭了这种可能性:当有试播剧邀请妮可拍摄时,查理没有任何激动与骄傲感,反而心怀妒忌地嘲笑了妮可的冒险,甚至说服妮可把赚来的钱回投自己的剧团,试图将妮可的梦想当成获利的工具;当妮可郑重其事地表达自己希望试着当一回导演时,查理也总是嘴上答应,然后把承诺的兑现拖至日复一日。讽刺的是,妮可回洛杉矶后,不过随口提及了自己也许可以参与电视剧执导的想法,却有人真正放在了心上,并帮助她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妮可确曾想要摆正自己在婚姻中的地位,可查理对此的重视甚至比不上一个外人。他理直气壮地认为妮可最佳的表演状态已经过去,无时无刻提醒着妮可做错了什么、又有多少不足,却从不为妮可的调整寻找出路,把妮可的退化与式微当成自作自受。

查理如此的行为与心态显然是婚姻关系的错误示范,夫妻的相爱相亲不仅在茶米油盐间,更在两人自我价值的双双实现上,这也是婚姻结合的最大功能。舒婷在《致橡树》里描绘道,“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没有谁比谁高尚,也没有谁需要依附谁,我们都找准自己要坚持的位置,并深深扎根在足下的土地,“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四、结尾

­观罢《婚姻故事》,会发现角色间的台词往来非常多,人物性格特征及其互动关系的亲密度几乎都依靠台词输出,并被观众知晓。这与借助人物微动作或是场景变换推进故事相比,更能在有限的时长里容纳足够多的情感宣发。

电影里最为精彩的台词之一来自于律师诺拉。

这段台词一度在网上引起热议,很多网友从中读出了男女在家庭关系中的不平等。事实上,劳拉·邓恩扮演的诺拉律师在电影中承担的是全知全判者形象。她对查理的自私与不成熟一针见血,每每回击有力。她在双方律师会面的办公室里说出诸如“所以,你的要求是协议,而妮可的要求只是讨论”等等话语时,查理都有明显的发愣与哑口语塞。

但恐怕引起父/母群体的矛盾冲突并非电影本意。制造噪音,让社会早已习以为常的观念拥有另一种解释视角才是目的:社会环境中对身为人母者的严要求是否合理?对为人父者的高宽容是否公平?抛开性别认同偏见,把完美、靠谱、无私作为评价父母双方对于家庭稳定性的付出依据,又是否妥适?

如查理式被反驳后的感触姿态正《婚姻故事》台词设计想要达到的观影效果——

你可以不认同,或者选择不接受电影所传达的意义。但如果你在听到这些台词时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触动,对婚姻家庭有了新的思考,对自身处境有了新的判断,对人际关系的内在平等有了新的向往与追求,便是这部娓娓道来的《婚姻故事》所能给予观众的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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