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朱梅馥对自己和傅雷的婚姻作了解释,其中耐人寻味的是她用的“原则”一词。用爱孩子的方式来爱自己的丈夫,默默忍耐,牺牲自我,这就是朱梅馥的爱情原则,也是她的婚姻底色吧。爱到浓时便舍己,情到深处已忘我。一封封家书,是傅雷对儿子的拳拳之心,又何尝不是朱梅馥对傅雷的深情流露呢?

傅雷家书之舐犊情深

记事板:

1954年1月,傅聪应波兰政府邀请,参加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并留学波兰。孩子离家后,父母陷入了对孩子深深的思念中。

亲爱的孩子:你走后第二天,就想写信,怕你嫌烦,也就罢了。可是没一天不想着你,每天清早六七点就醒,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说不出为什么。(思念入骨,辗转反侧!)好像克利斯朵夫的母亲独自守在家里,想起孩子童年一幕幕的形象一样;我和你妈妈老是想着你二三岁到六七岁间的小故事——这一类的话我们不知有多少可以和你说,可是不敢说(你见到的爱,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你这个年纪是一切向前的,不愿意回顾的;我们噜哩噜嗦的抖出你尿布时代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时代的往事,会引起你的烦恼。孩子,这些我都很懂得,妈妈也懂得。只是你的一切终身会印在我们脑海中,随时随地会浮起来,像一幅幅的小品图画,使我们快乐又惆怅(回味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点滴,于父母而言是最幸福的事;而孩子的离别,又是多么令人黯然神伤!)。

真的,你这次在家一个半月,是我们一生最愉快的时期;这幸福不知应当向谁感谢,即使我没宗教信仰,至此也不由得要谢谢上帝了!我高兴的是我又多了一个朋友;儿子变了朋友,世界上有什么事可以和这种幸福相比的!(多年父子成兄弟。)尽管将来你我之间离多聚少,但我精神上至少是温暖的,不孤独的。我相信我一定会做到不太落伍,不太冬烘,不至于惹你厌烦。也希望你不要以为我在高峰的顶尖上所想的,我见到的,比你们的不真实。年纪大的人总是往更远的前途看,许多事你们一时觉得我看得不对,日子久了,现实却给你证明我并没大错。(非常委婉的表达,体现了傅雷说话的分寸。态度谦和,语气亲切,容易使人接受。)

(1954.1.30晚)

傅雷家书之心理疏导

记事板:

这封家书是傅雷在儿子精神消沉时写的,作者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儿子,激励儿子从消沉中振奋起来,勇敢直面困难,重新投入艺术。

聪,亲爱的孩子(开篇一个“聪”字,柔情似水般荡漾开来):收到九月二十二日晚发的第六信,很高兴。我们并没为你前信感到什么烦恼或是不安。我在第八信中还对你预告,这种精神消沉的情形,以后还是会有的。我是过来人,决不至于大惊小怪。你也不必为此耽心,更不必硬压在肚里不告诉我们。心中的苦闷不在家信中发泄,又哪里去发泄呢?孩子不向父母诉苦向谁诉呢?我们不来安慰你,又该谁来安慰你呢?(连续三个问句,打消傅聪可能会有的顾虑。敞开宽广的胸怀,接纳孩子的所有,父母就是孩子的避风港。)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浮沉,惟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或者要有极高的修养,方能廓然无累,真正的解脱。只要高潮不过分使你紧张,低潮不过分使你颓废,就好了。太阳太强烈,会把五谷晒焦;雨水太猛,也会淹死庄稼。(启迪傅聪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比喻精辟,说理形象。)我们只求心理相当平衡,不至于受伤而已。你也不是栽了筋斗爬不起来的人。我预料国外这几年,对你整个的人也有很大的帮助。这次来信所说的痛苦,我都理会得;我很同情,我愿意尽量安慰你(连用三个“我”,只为告诉孩子:你的痛,爸爸都懂)、鼓励你。克利斯朵夫不是经过多少回这种情形吗?他不是一切艺术家的缩影与结晶吗?慢慢的你会养成另一种心情对付过去的事:就是能够想到而不再惊心动魄,能够从客观的立场分析前因后果,做将来的借鉴,以免重蹈覆辙。一个人惟有敢于正视现实,正视错误,用理智分析,彻底感悟,终不至于被回忆侵蚀。我相信你逐渐会学会这一套,越来越坚强的。

(1954.10.2)

傅雷家书之爱国深情

记事板:

傅聪给父亲的信中介绍自己在音乐会上大获成功,傅雷为儿子能够给祖国增添荣誉而激动,写下热情洋溢的书信,对儿子进行了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

河,莱茵,江声浩荡……钟声复起,天已黎明……中国正到了“复旦”的黎明时期,但愿你做中国的——新中国的——钟声,响遍世界,响遍每个人的心!滔滔不竭的流水,流到每个人的心坎里去,把大家都带着,跟你一块到无边无岸的音响的海洋中去吧!名闻世界的扬子江与黄河,比莱茵的气势还要大呢!……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有这种诗人灵魂的传统的民族,应该有气吞牛斗的表现才对。

(1955.1.26)

赏读:

傅雷的语言整体含蓄凝重,但这段文字却直白热烈。一方面可能受他翻译的法国文学作品影响,展现出华丽铺陈的法式风格;一方面是作者内心喷涌而出的爱国激情和民族自豪感使然。文中有奔腾不息的黄河水,有汪洋恣肆的爱国情,还有对儿子更好地展现民族精神的殷殷期待。信手拈来的古诗句,体现了作者丰沛的诗情;感叹句的大量使用,抒写了作者难以自已的豪情。品读这段文字,像是欣赏一首豪气干云的抒情诗,又像是聆听一曲气势恢宏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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