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弱不少。但我从来没有和大人谈过这梦,只是随着年龄增大这个梦就自然没了。那时候睡觉在西屋,床很大,铺着一个很大的席,席是由较宽的秫秸杆(高粱收后的秸秆)编制的,其中有四分之一宽度的席靠墙竖起来的,这样我睡在里边时就不会接触墙。那时候大人总是忙农活,我经常自己先爬床上睡觉,不记得有啥书看,常常是到大人去睡觉时我已睡着了。除了在桥上滚落河里的吓人梦,还有一个不算梦的情景,但是也很困扰我睡觉。在半迷糊状态中,我感觉头的深处和高处,有一根细棒然后慢慢变粗,变到很粗后,里边又分化出细棒再变粗,来回的循环不停,弄得感觉自己好像在茫然无边的天空中游荡。现在想想难道是看孙悟空的金箍棒后幻化出来的一种臆想?但我记得我是在五年级时,在菜地看菜时才第一次看的《西游记》,那是一本没封面和封底的一本旧书,而印象最深的根本不是金箍棒这些,而是书中所写的:师徒四人走到一个地方,突然来了一股妖风,随后就会有妖怪出现。我在看书时,特害怕起风,总想着风里会走出来一个妖怪,大中午的,菜地和菜地周围的庄稼地里没有一个人,就我一个人在那颗歪脖梧桐树下的小床上趴着看书。如果不是金箍棒导致的臆像,那更像是大学后了解到的混沌学里的分形图案,就是按一定比例的无限缩小重复同样的枝状结构,计算机就能编程出来很多种这样图案。
在上小学那个年龄段,我还记得有一些关于睡觉的事。
我们小学就在村子南边,那时候村子南边叫南地,北边叫北地,西边叫西头,东边叫东头。我们家在最西头第一家,家西边先是南北两个水潭,面积挺大,中间是一个石板桥。夏天男的在南潭里洗澡,也就是游泳玩水的意思;女的在北边的潭里洗衣服,北潭东沿长着一溜的大柳树,属于那种老柳树,不是那种垂柳,树干都斜着靠向水面,每年春天时折枝做柳笛给我留下了永久的美好记忆。紧邻着两个潭的西边是一条绕村而过的溪流,溪流上的桥也就是我做梦滚落河的那个桥。
暑假期间,天气太热,我和发小李贯星各自拿张凉席就睡在南潭的边上,好像不记得有蚊子,不过苍蝇很多,但是苍蝇晚上也不活动,不影响睡觉,早上起来各自回家,其实我们两家一墙之隔。河边睡觉唯一害怕的就是潭里边半夜有拍水声,因为大人们传说这里边有水鬼,经常传说某某人在哪年哪月夜里听到拍水声,然后看到了吓人的水鬼等等这些怪谈。但我们小孩子从来没听到过所谓的夜里拍水声,更没见过水鬼,我长大后还在想是不是说的水獭。不过,好多年前,两个潭里水都干了,潭底早已经被村民种上蔬菜和庄稼了,关于水鬼的传说早已经烟消云散。
那时候,各家有场地,就是专门用于收麦子的地方,有些晚上,会和父亲或者哥哥睡在那里看场,现在想来非常的难忘。一张凉席,一个床单,躺在那,听着或远或近的蛙鸣和虫嘶蛐叫,动听极了,随着夜渐深,溽热褪去,在没有月亮的时候,繁星满天,玉带般的银河跨过整个天空,两头垂落到遥远的天际,镶满了珍珠般星星的大脑瞬间就坠入梦中,梦里那些无数的星星变成了无数的麦粒,堆成一堆一堆的小山包,又像是一个一个的大馒头。
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上早自习了,冬天都在教室里读书,天不冷时的季节就在教室外边读背。教室都是有脊的三间大瓦房,坐北朝南,两排房子中间就是每个班级的活动空间,课间玩游戏和早上背书都在这空地上,没有水泥地或者砖铺地就是比较平的泥土地,一旦下雨就是一片泥泞。我记得,那时候课桌是长桌,并排坐两个学生,凳子也是那种长凳,去过北京海碗居炸酱面饭店的都应该见过那种长凳。早自习在外读书时就把长凳搬出去,靠着墙边放,人坐在上边读书,通常还坐两个人,但要是有人愿意站着或走着读,那就会坐一个人。我那时候年龄小,个也小,我坐在板凳上,把屁股半个吊到凳面的后边,两个腿就挨不着地悬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的读书,读着读着就困了,身体趴在两个大腿上,书压在腿和前胸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如果别人不特意看,根本不知道我睡着了,这种睡觉姿势虽然不雅,但是过瘾解乏啊。可惜,现在的我,由于曾患腰椎间盘突出,最怕的就是胸贴腿的屈腰动作,只有把这个睡姿当着一本喜欢的书收藏起来了。
我现在爱写一点东西,也非常爱看各种文学书,但小学时我最不喜欢语文,最怕写作文,所以我常常在语文课上打瞌睡。五年级上语文课时,常把课本竖起来,困了打瞌睡时,就把下巴搁在课桌上,小脑袋躲在书本后,但不敢真的睡着,因为那样书本一倒就会被老师发现。所以,我常常会处在半梦半醒的意识中,听老师讲的同时在书本空白边上记,内容一般都是段落大意和全文中心思想,写的时候自己感觉特认真的写了,但醒来后看那些字,绝对是只有第八宇宙空间里才会出现的蝌蚪状神秘代码,没办法只好找别的同学的笔记再抄一遍。
上初中就离开村里去镇上,镇子离村子有12里,只能住校,一周回家一天,那时候还不是双休日。初中一二年级时学校秩序很差,我在文章《光亚》已经比较详细的说明,不再赘述。
学校教室和小学类似,也是有脊的三间大瓦房,宿舍跟教室一样的房子,只是用途不同而已。睡觉的床都是学生从自己家带过去的,一直用到毕业,都是自家做的木板床不值钱,毕业后很少见有同学再把床拉回家的,再说经过几年折腾那床基本上也坏的没多少使用价值了。一个宿舍里的床都挨着放,可以放两排,中间隔的距离不到一米。一个学生只拿一个被子,通常也没带褥子,床单好像都没带,现在想想也不是家里完全没有,应该是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小孩这样就够了,我们回到家里也从来没提过被褥不够这事,只是每年假期把被子背回去,拆洗后开学再背来。一个人仅仅一个被子,冬天时屋里没有任何取暖物件,冷得很,临床的同学都自动合作,比如两个人一起睡,一个被子铺着,一个被子盖着,如果还冷,那就四个人合作,一个大点被子铺着,三个被子合作盖着。之所以不记得那时候冬天睡懒觉,就是因为被窝冷,早上听见铃声就起床了。
我们住的宿舍挨着一位会武术的老师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也是瓦房,只不过是一间的那种。冬天太冷了,宿舍门的门板还有坏掉空缺的,学生要是半夜起来小便,都不想跑远处的厕所,讲究些的就站在宿舍不远处的路边树根儿解决,真有不讲究的,就站在宿舍里边,从漏缺木版的门里往外尿。那位会武术的老师有次半夜发现了,他第二天夜里准备了一盆凉水,等听到有学生从门内尿时,端着这盆凉水就从门板空缺处泼了进去,那个正尿的同学妈呀一声喊,立即就闭嘴不吭了,因为他听到这老师在外边说,以后再这样尿就把小鸡鸡给他割了。自此以后,再没有同学敢这样尿了,我们也少受门口的骚气。
由于学校安全差,有时候夜里教室会丢东西,所以在老师允许的情况下,我们有一部分男生晚上住教室里。多的时候有十多人,少的时候也有五六个,每个班级都住人。大家的被褥白天就放在教室后边墙角的空闲课桌上,到了晚自习结束其他同学都回宿舍后,我们把后边的几排桌子合并起来当床,然后铺好被褥睡觉,在上早自习之前起来并把课桌位置复原。晚上睡觉前,有时候饿了,我们会找些课桌斗里的一些干粮吃,比如干的油馍、发面饼或者馒头等,就着吃的咸菜也是某些同学课桌里存放的。解释下,那时候农村条件差,为了省些吃饭的粮票,绝大部分的同学周末回校时都带些干粮,有的同学的干粮能够吃一周,我的一般两三天,开饭时食堂买碗热咸汤或者一份蔬菜配着自带的干粮吃。按现在条件看,那时候的学校生活算是很艰难很差了,但是当时的环境大家都这样,也没有感觉有啥,反正我是没有《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那种自卑和屈辱感,不过很少和女生说话倒是真的。要说什么睡觉前洗澡,则是完全没有的事,不过男生的棉袄和被褥里经常有虱子倒是司空见惯的事。感觉初中时很单纯很幼稚,现在想来都心酸或者难过的生活,那个时候真的就没多想,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而这些难忘的睡觉情景反而变成了一种青春的痕迹留在了心底。
好多年后,我和一位多年没见的初中同学一起吃饭聊天,说起现在的孩子学习多辛苦啥的,我说我都不记得初中时晚自习有打瞌睡的时候,很好奇那时候为什么精力如此旺盛。我那同学听了我的感叹,他笑话我记错了,他说有一次晚自习,我趴桌上睡着了,老师下课后查看,走到我身边用巴掌拍了我后脑勺一下,把我拍醒后并让我赶快回宿舍睡觉,我就站起来走了。我根据同学说的,怎么也记不起这个事了,看来这属于潜意识的事啊。
当人吃喝不愁的时候,往往困扰自己的就剩睡觉的事了,而在比较艰苦的岁月时,睡觉则是最佳消耗时间的方式,只有睡着了,才会忘记饥饿,才会忘记不舒服的感觉,而梦里更容易出现内心渴望实现的场景。
熬过了初中的岁月,进入高中,到县城里就读,吃饭和睡觉相对好多了。高中头两年,我们班男生住的宿舍是以前的老教室改的,还是有脊三间大瓦房,床倒是学校统一安置的双层床,整体上卫生和秩序与初中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睡觉有个最大的福利,可以看女生宿舍窗户。和我们高中一墙之隔的是县城师范学校,它在我们南边。巧的是,我住的宿舍在学校的最南边,而师范学校最北边的楼层恰恰是女生宿舍。每天晚上,青春期的高中男生都精力无处安放,大家就相互挤着从宿舍窗户里往南看女生宿舍,其实从来也没看到过什么真的刺激性场景,那边女生好像故意逗这边的男生,脱衣服或者洗澡时都会把窗帘拉上,留一点缝,经常的把屋里灯都关了。刚开始,大家很新鲜老看,后来就失去了兴趣,但也有几个男生非常执着,我们白天问他们看到啥了,他们就讲的绘声绘色的,其实彼此都知道这是瞎编的,但是无论讲者或是听者都默契的不去较真儿,只是享受这个听和讲的过程。
夏天的时候,一个住着几十人的宿舍太热了,里边是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的,好多男生拉张凉席带个被子去操场睡觉,我也是热衷参与者积极分子。凉席都顺着铺在跑道的一边,临近的几个同学枕着被子在那互相聊天,有时候晚上爱跑步的男女生就从我们的铺位边一次一次的经过,大家都习以为常,没人认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在露水大的天气里,早上起来后,被子都湿漉漉的,干脆就把席子移到跑道里边的草地上,铺开被子等太阳出来晒。印象最深的一次,有天晚上正在操场睡觉,下雨了,大家赶紧抱起被子和席子跑,但其实宿舍的那个院子锁了大门根本回不去,我们几个人只好跑到食堂那里。食堂那边的屋子也进不去,但有可以避雨的廊檐,几个人就铺在那里打算睡觉,刚躺下,铺天盖地的蚊子大军就来了,实在没法睡,等雨停了后,都抱着铺盖卷翻墙进宿舍睡去了。
高三的时候,学校的新宿舍大楼建好了,终于可以搬进干净的楼房住了,记得房间里有个电扇,再加上宿舍管理的严格,大家再没有出来睡过觉了。我的床在上铺,离屋顶的灯泡近,可以看书。晚自习下课到宿舍熄灯只有半个小时时间,洗脸洗脚刷牙墨迹点的同学刚躺到床上就熄灯了,那时候又没有手机,熄灯后很快就会睡着的。我动作快,主要原因可能是我不太讲究个人卫生,当我躺下时估计还得有将近20分钟的亮灯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笑傲江湖》,有封皮没封底,并且后边还缺着几页。我就每天利用那点亮灯时间看这本书,熄灯就合书睡觉,看得极为认真,书中内容讲的剑宗和气宗的恩恩怨怨让我沉醉其中。估计一个多月才看完第一部,后边几部没有书也就没再看了,毕竟高中时学习还是很紧张的。等我接着把《笑傲江湖》全套看完已经是七八年后的事了,尽管后来看这套书时可以舒服地坐着或者躺着看了,但那种宿舍昏黄灯光下看书的惬意感觉再也无踪可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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