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杆,累了,靠在那儿休息。跑道上,帅气的大男孩脚踏长长的跑刀闪闪亮,低弯腰,勤倒脚,流星般一圈圈地跑;而酷酷的穿球刀的主儿急刹车激起冰屑唰唰响,为的是瞬间立停,摆出Pose as a hero(帅酷造型);内圈多为蹒跚学步者,双手总也离不开栏杆;中心区就成了花样冰刀者恣意旋转、跳跃的空间。

节日期间,13岁的我依然每晚到工商学院溜冰场去溜冰。场棚内灯光明亮,照得冰刀闪银光,耳朵里充溢着跑刀划过的沙沙声。曲尽散场,我总是坐在休息室的木板长凳上,慢慢地费力脱下冰鞋,这时双脚已麻木无知觉,那是鞋带勒的,也是冰上冻的。待起立迈步走在路上,直觉双脚软软,如踩进棉花垛一般,整个人晃晃悠悠不能自己。此状态可能就是人最轻松的时刻吧。

中国男孩背冰鞋的习惯,是一只前一只后地搭在一侧肩上,这个肩头就略微向上耸着,手揣在裤袋里,肩向另一边斜着,若是高个子更稍稍身体前倾,摆出这个帅劲儿。

再看美国大兵,则是两只冰鞋从后脖颈向前挂着,胸前一对亮光光的冰刀,双手插在裤袋里,嘴巴不停嚼口香糖,身体也前倾着,这样子可比他们扛枪的时候温柔多了。这些兵们也算另类吧,他们经常盘桓在这个学院的冰场,而不是醉闹在酒吧。

很巧,这个平安夜,我和女同学—敬,一起认识了一个这样的美国兵。敬是粤秀女孩,小手柔若无骨,我和她牵手滑行时,往往自动脱钩,然后各自摔倒,在外圈跑道的人流中倒下是很危险的,练速滑的人脚蹬的跑刀,长度在一尺开外,刀刃极薄两头尖尖,极易伤人的。

又一次摔倒时,这个美国兵拽起了我俩,之后,一手牵一个,仨人一起溜圈儿。我被他的大手抓得很牢,溜起来特带劲儿,速度加快了,转弯时倒脚也利索了,真如顺风的帆船一般,而这个老美就像学院里的大哥哥,和气亲切,整个寒假的冰场里常见我们三人行的身影。

新年后的一天,这老美的心情不太好,满脸的思乡愁绪。普天之下,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情绪恐怕是人类所共有的。他拿出一张照片,是他的三个妹妹,其中的一个,年龄与我们相仿。

我和敬很同情他,又不会用合适的语言慰藉,只好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反复地说:"Don’t worry! It will be all right." 但他的神情仍很沮丧。是啊,仗也打完了,早该回家看父母、找女朋友了,却莫名其土地堂(当时学生中一句流行语)地跑来中国替蒋介石在天津站岗护院,真是很不情愿的呀。但像我们认识的和邱老伯认识的这几个老美,算是文明大兵,在美军里却是少数的。

残酷的二战期间,美国除了本土防御之外,在欧洲开辟了第二战场;在东南亚、在中国大陆、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海空都有军队参战,其兵源要求之众,可想而知,各阶层人等参军几率都很高,且有相当数量的雇佣军,官兵素质难免鱼龙混杂,文明大兵确实占少数。

关键是美军进驻天津是为蒋介石占住地盘,不能让它沦入共产党晋察冀的政权手中,同时也为美国总统战后的太平洋战略布局当棋子,其中美国舰队帮助将国军急速运往葫芦岛等地,参加内战,美军本身并没有具体作战任务。大兵们闲得久了,人也油滑了,无事就要生非。

往后的日子逐渐不温馨了……

作者近照


作者朱煜青,1933年出生,1936-1955年住在南海路和安里五号(现南海路五号)。浙江小学、南开女中、天津大学毕业,因参加一五计划国防工业建设离开天津。


编辑 | 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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