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倒。”而谢飞拍甘蔗林时,只是找了一片被大风吹倒的甘蔗地偷偷去拍,最后还是被老乡发现赔了点钱。谢飞后来经常总结,“第五代为什么比我们第四代更光彩一些?就因为他们比我们年轻,脑子不那么守旧,我们还要守规矩,不敢做得太过分。”

《湘女萧萧》

尺度突破

被沈从文的勇气所激励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各种文化思潮最为蓬勃的80年代,电影中出现了不少表现情欲场面的大尺度镜头,中国电影人用各种方式不断探索着电影审查尺度的上限。从这方面讲,谢飞也算是一个挑战者。

在拍《湘女萧萧》时,谢飞很明确,这部戏主要表现在“童养媳”畸形婚姻制度下,使得正常的情欲受到扼杀,变成一个悲剧,所以表现情欲是很正常的。中间甘蔗地里的“野合”戏是剧情需要,但是之后拍寡妇被村民沉潭时的戏份时,在角色究竟要不要“裸体”的问题上,谢飞有些犹豫了。

为此,他还专门去问了原著的小说作者沈从文先生,老先生当时已经中风,虽然话说不太清,但还能说出来一点。谢飞问,寡妇偷情被抓住了,一定要裸体游街,还是穿着衣服?老先生说,这是他在湘西各处看到听到的,因为女人做了不要脸的事,就要把她的脸丢尽,必须让她裸体游街,最后沉潭淹死。谢飞心想,“1929年,年轻的沈从文就写出了真实,50年过去了,我都还不敢拍,那也太没志气了。”

这场戏,导演拍了两种方案:一种是大全景,当时有几百个农民围着,让副导演借了一身肉色紧身衣穿上,远远看像裸体一样;第二种是近景,导演回北京后在学校找美术系的人体模特做近景。审查的时候除剪短了一些全景之外,基本通过了。在谢飞看来,改革开放四十年,无论是电影的审查,还是创作人员、普通观众,都是一点点在变化,在开放的。

1983年谢飞在湖南沅陵拍摄《湘女萧萧》。

《本命年》

现实主义就应该有悲剧

改革开放之后,国内外的学术文化交流开始频繁起来。1984年,有一对香港夫妇邀请到了好莱坞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和日本导演今村昌平来到北京,举办了一个国际电影研讨会。两位导演分别带着自己的作品《出租车司机》和《日本昆虫记》来做放映交流。

谢飞导演印象很深刻,“当时是在友谊宾馆放映的,放《出租车司机》的时候,有一个人在现场同声传译。马丁导演一会儿在前排,一会儿又跑到最后排,不停在整个放映间的不同位置听声音,看画面。”对于这几部影片,谢飞看完后感受颇深,“现实题材电影我们不陌生,中国电影一百年的强项就是现实主义,写家庭伦理,但他们对人性复杂性的探讨跟我们的电影完全不同。”

之后,谢飞选择拍摄《本命年》和《香魂女》,看中的就是原著里人物的复杂人性。这两部电影都是悲剧故事,在拍摄《我们的田野》时,谢飞当时受到的教育是社会主义无悲剧,“新社会发生的事不能写悲剧,必须写出希望。”但谢飞认为生活中悲剧、喜剧、正剧都有可能发生,《本命年》主要是拍出它的真实感和人物的丰满性:姜文饰演的李慧泉既是个强者,又是个弱者;既是好人,又是坏人,有着非常复杂的人性。再加上当时处于计划经济往市场经济转变的时代变迁中,劳教释放的李慧泉,开始摆摊,面临社会上的歧视。整部戏就是一个暗色调,很多黑胡同的戏,“别人说我们这是黑色电影。”

《本命年》

1990年,电影获得柏林电影节银熊奖,谢飞开始还挺意外的,但之后回过头想就明白了,“所有的文学艺术都是人的学问,这也是在改革开放头十年,我们自己学到的。”

谢飞展示自己的一座金熊和一座银熊奖杯。

网络时代

写影评成为大牌“网红”

60多岁以后,谢飞基本就不再拍摄任何作品了,最近20年来,基本就只教教书。然而,他对于以电影为主的文化现象,仍然时刻保持敏锐。他对一些新的通讯传媒手段接受得很早,也很快。1988年,他就买了一台486电脑,开始用电脑搞一些教案文字。现在一些比较红的综艺节目他都会关注,特别是像《我是歌手》这样的音乐真人秀,他觉得带活了整个电视娱乐,经常推荐给学生看,“你不要瞧不起,这两个小时的一场秀,像大片一样,起承转合节奏非常好。而且它有30多台摄像机,捕捉了无数的生动瞬间。现场录完以后,经过剪接,把导演的手段都用上了。”

2014年,谢飞导演注册了豆瓣账号,在上面记录自己的影评观感,“写影评、写看片笔记是一个很好很重要的学习方法,我当老师后每周总会看两三部电影,但过几年就会忘了看过哪部,于是就开始用iPad记了一年,后来让一个学生给我升级,升完之后全丢了,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很丧。”

谢飞导演的豆瓣号

之后谢飞发现写好影评再传到网上,记录就不会丢失,就开始坚持在豆瓣记录,谢飞表示自己写影评的标准是“不长篇大论,尽量以最直接的艺术感受来评价。”后来还因此得罪了人,去年他给两个新导演的作品,分别打了一星和两星,“我在看片的过程中如坐针毡,真的太难看了,怎么能拍成这样?”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谢飞影评的真实客观,让他在豆瓣收获了26300多名粉丝,成为一名“网红”,很多网友称他为“最大牌网络影评人”。

倒带40年

新京报:改革开放给你的生活带来的最大影响是什么?

谢飞:“文革”期间我结婚生子,但最后五年我就下到农村去了,住到了白洋淀的安新县,就是现在有名的雄安新区,感觉很遥远。当时一直处于两地分居状态,直到1976年以后才回到北京,一家人住在一起。所以,对我个人来讲,改革开放带来的最大变化是,结束了之前不正常的状态,让我的人生恢复到正常轨道。

新京报:第一次出国是在什么时候?

谢飞:第一次出国是1984年去日本,当时是文化部艺术教育司组织的一个交流团,我们学校(北京电影学院)就选我去的。去了之后很开眼,因为那里物质生活很丰富,他们的商品已经开始“开架”销售了,就是商品摆出来,顾客可以随便看,随便摸。我就觉得很奇怪,给偷走了或弄坏了怎么办?因为当时在中国,商品都是被柜台拦住,摆在售货员的背后,顾客都是指着点货,售货员拿过来后还不让摸。

1988年8月,谢飞(右一)率团赴美洛杉矶参加会议。

新京报:改革开放之后,家里买的第一个电器是什么?

谢飞:我还算是个高干子弟,北京有电视是1958年前后。当时我们家很快就有了一台黑白电视,但那时候彩色电视比较少。当时每次出国回来可以买一个外面的产品,因为我是搞影视的嘛,电影已经可以看彩色的了,但在家里看到的不是彩色就很遗憾,所以去日本时就买了一个日本品牌的彩色电视,花了大概十万日元吧。

新京报:第一次穿西服是什么时候?

谢飞:1985年第一次去美国,那时候每人出国是可以自己拿人民币换30美元的外汇,相比我们的工资很贵,所以什么都不敢买,必须要集体行动,西服也没有,箱子也没有,都是从单位借的。以前我听过刘晓庆去日本,没旗袍,就到北影的服装库里去借道具旗袍,用道具服装当自己的旗袍。当时刘晓庆借了一件旗袍很合适,但有个地方被烧了个窟窿,于是她就找了一朵花别上。所以,你看那时候的明星,跟今天的完全不一样了。

新京报记者 滕朝 郭延冰 实习生夏秋子 编辑 吴奇函 许乔洋 校对 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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