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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


刚走进病房,老王看到邻床56岁的严重颈椎病患者,颈椎疼得双手在头上胡乱抓刨。却又喜欢垫着高枕头睡觉,彻夜看电视剧。规劝他,满嘴答应,之后依然故我。

对面床是一位44岁的脑瘤病人,刚做了脑部手术。他的瞳仁黑白分明,白多黑少,一天到晚两眼呆直地盯看天花板。妻子昼夜陪护床前,尽力掩饰着悲伤的表情,有时无意的一瞬间流露出来,又迅速收敛起来。

小儿子无人带,也陪在病房里,天真活泼,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自娱自乐地读着他自己喜欢的作文,母亲一次次徒劳地制止。又喜欢玩手机游戏,声音很大,嘈杂喧闹,动辄高兴地手舞足蹈。

有数次,半夜里听到脑瘤病人梦中呓语,说朋友某某请他吃饭、喝酒、打牌;说他要带领一帮手下工人干活,给他们讲话,提要求。甚至,一天中午他又做了同样的梦。妻子便轻声嗔怒道,你起来噻,你起来噻……

老王的眼眶开始潮润起来。他从未思考过生命、人生和宇宙等玄妙的话题。这时候,他似乎明白,生命如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树梢老叶,又如寒冬里左右飘摇的熹微烛火。老王想起了自己曾经多么恶劣地对待家人,而家人又怎样不计前嫌地爱他。

出院以后,我要善待家人。老王对自己说。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已经去世22年的前妻的身影,一滴悔恨的泪水从眼角缓慢地、艰难地、弯弯扭扭地滑落在颧骨上。

出院那天,儿子依然开着小车来接他回家。

家人们依旧爱他如初。

老王回头跟病友告别,又看到了窗台上的那盆绿萝花。只见绿萝叶子更加青绿肥大,浓密茂盛,而且已经向窗下蔓延开来。

在绿萝的后面,几只白色的水鸟正在汉江河上展翅高飞,一轮绚烂的红日正从大巴山脉冉冉升起……

绿萝


本文赏析

1、象征手法,是本文的一大特色。医院,象征着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环境,文章一开头出现的“绿萝”,则是希望的象征。绿萝是一种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植物,水陆两栖,可种土里,可长水里。遇土则生,遇水而活。选择这种植物,是希望人的生命,像绿萝一样,顽强不屈,奋斗不止,永不言弃。

2、前后呼应的写法。首尾都出现了植物“绿萝”,代表着老王这个人物对生活的希望,对生命的真爱,他是非常怕死的。结尾的绿萝,也意味着老王回去以后,要以一种崭新的态度善待家人。有的读者会说,天啊!老王都71岁了,还怎么善待家人?我想表达的是孔子的思想,朝闻道,夕死可矣。

3、细致的人物描写。一群白蝴蝶一样的年轻护士,在老王的梦中出现。这是指老年人对青春的回忆,对爱情的回忆。医院里形态各异的病人,则是世间百态的真实写照。

4、典型的环境描写。医院这个特殊环境描写,是为了塑造老王这样一个形象。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不论什么人,不论当过多大的官职,有着多高的文化水平,统统变成了婴儿,回归了原始和本真状态,仰望医生如婴儿仰望父母。

5、社会上的尊老爱老,不计前嫌,重视血缘关系和家庭伦理关系,也是我想通过作品强调的。

6、思想形成人的伟大,这也是我想表达的。帕斯卡尔说过,人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因而,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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