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凌晨,著名女作家、文学翻译家、外国文学研究院、钱钟书夫人杨章在北京协和医院去世,享年105岁。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最贤明的妻子,最有才华的女人”,也没有“我们三个”。

前几天有杨绛病危的消息,引起了很多网民的关注。据精装保姆说,她只是因为轻度肺炎和肠梗阻住院,身体已经在恢复。

据悉,2012年3月26日社科院院长陈奎元访问时,杨绛老师提出了三个要求:1、死后不要举行追悼会。第二,没有狄恩义;第三,最多七八个朋友送。这是杨绛老师对后事的安排,看起来低到了极点。

但是事后的事谁也说不出来。民众和无数读者不会打扰老师。还是民间自发的条文不会吓到杨绛老师?

不久前,文学大家陈冲去世后,南方人物制作了一篇《陈忠实的葬礼》号的封面文章,里面写着:“大多数作家的葬礼看起来很安静,他的葬礼似乎是个例外。”陈忠之死,各阶层的哀悼,无数民众的哀思,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人为地演绎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场面。那么,主编自然想到杨绛老师的葬礼会是什么样子。

作为著名作家、文学翻译家、外国文学研究员,杨绛的名字已经很刺耳了,但始终伴随着钱钟书夫人的身份。文化昆仑的钱钟书老师于1998年12月19日上午7时38分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88岁。当晚,江泽民总书记亲自给杨绛打电话,对唐老师的去世表示深切哀悼。第二天新华社播出的新闻通稿中出现了“永远不死”字样。杨康在《我们仨》中用“彩云离散玻璃脆”一句表达了爱人钱钟书、女儿钱玉去世后的心情。这次,105岁的“最贤人、最有才华的女人”也离开了,世界上再也没有“我们三个”了。

这个葬礼是世纪老人的葬礼,所以要隆重。

这个葬礼葬礼应该是“操作”。因为105岁的世纪老人和《文化昆仑》在国内外拥有数万名读者。此外,这种“操作”是对自己热爱作家的最后缅怀,也是对一个国家集体文化的致敬。如果按照老师的话去世后不举行追悼仪式,不接受正式仪式,最多7、8名闺蜜不送,那就太见外了。对读者来说,在失去宗书和金钱来源的最后岁月里,孤独的世纪老人就是他们的挚友!

杨章:铅华一掉下来就看到真相

经历了人生变迁的百岁老人杨绛用平淡朴素的语言向读者讲述了《洗澡》的整个故事。

杨绛老师在自己百岁生日的时候说:“我今年100岁了,已经到了人生的边缘,不知道我还能走多久,寿命不由自主,但我很清楚,我马上就要‘回家’了。”我要把这100年来污染的脏东西洗干净,然后回家。我没有“登上泰山,小天下”的感觉,只有在自己的小天空里过着平静的生活。仔细想想这一点,我的心静如水,我要平静地迎接一天,准备回家。

在顺应自然的人生阶段,杨绛仍然不停地用文字回顾自己的生活和写作。这部《最贤明的妻子,最有才华的女人》在103岁生日之际,为长篇小说《洗澡》出人意料地发行了续集《洗澡之后》。这部4.5万字的中篇小说在漂洗的朴素中具有本色的绚丽多彩,是老人给自己的纪念庆典,也是对原作中人物命运深思的广大读者的安安自白。

趁我还健在,把故事讲完吧。

"我谈完了,谁也别想再写续集了。"在《洗澡之后》的前言中,杨绛老师说:“我死后,如果有人写好续集,我会很烦。”现在趁我还健在,把故事讲完吧。" "

杨绛写于1988年《洗澡》,是描写20世纪50、60年代知识分子思想生活的长篇小说,也是除杨绛散文《干校六记》以外最著名的代表作品,尤其被誉为姚美和许彦成之间纯洁的情感。姚美才华横溢,品性淳厚,得到了徐彦成的爱慕。许言才学得都很出色。但是他是有妇之夫。妻子杜丽琳来自天津的有钱人家,漂亮有风度,但缺乏经过苦难洗礼而产生的平等怜悯。杨绛写了很多笔墨细节,让读者体会了许二人的隔阂。但是在杨绛的文章下,徐、姚两人的爱情纯洁无瑕,两人意气相投,不知不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无可奈何。爱情是无法防备的。这是人性。但是对爱情的处置可以更好地检验人品的质量。因研究钱钟书而闻名的已故青年学者何夏霞评价《洗澡》是“中国文学中少有的以精神恋爱为主题的小说”。

多年后,杨绛老师仍然担心《洗澡》和其中表达的美好情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文章中的人物给别人写续集曲解。她要给他们一个“称心如意”的结局。因此,在98岁高龄前毅然执笔,将《洗澡》中未达到的回味更新为《洗澡之后》。

像杨绛一样。

在该书前言中所说,“我这部《洗澡之后》是小小一部新作,人物依旧,事情却完全不同。”《洗澡》中有纯洁感情的男女主角,在《洗澡之后》终于有了圆满结局。许彦成的妻子杜丽琳因在鸣放中积极表态,被打成“右派”,下放劳动过程中与同为“右派”的叶丹产生了感情。回京后她主动提出与许彦成分手,使两个人的精神都得到了解脱,各自找到了称心的感情归宿。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以后,没人再来改写他们的命运。《洗澡之后》小说的结束语是这样的:“中秋佳节,李先生预备了一桌酒席,一来为姚太太还席,二来也是女儿的订婚酒。时光如水,清风习习,座上的客人,还和前次喜酒席上相同,只是换了主人。许彦成与姚宓已经结婚了,故事已经结束得‘敲钉转角’。”

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是杨绛对自己喜爱的角色做了“敲钉转角”的命运交代和安顿。

千锤百炼方成文

据《洗澡之后》的责任编辑之一胡真才透露,杨绛先生大约从2009年开始动笔写《洗澡之后》,当中写写停停,修修改改,初稿写成后还要交朋友审读提意见。这部小说几乎推倒重来反复写了好几稿,最开始有人担心《洗澡》已经是一部经典,写续作会伤害这部作品,杨先生便想写成另外一部小说,但是写作过程中发现不能完全脱离以前的故事,于是又推倒重来,反复几次,才有了今天的《洗澡之后》。胡真才认为,《洗澡之后》中的姚宓和许彦成“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能会有读者持不同意见,但是在他看来,这个结局正体现了老人特有的仁慈宽厚和善良心肠。

直至2014年4月,《洗澡之后》的手稿才交到责编手中,由胡真才亲自将其录入电脑。“先生的字写得很小,稿中有修改,有添加,有删减,还有段落间的调整。一生做事踏实认真、写字工整漂亮、干什么都喜欢干净利索的杨先生,一直遗憾自己未能将《洗澡之后》初稿清誊一遍。”作为有幸目睹杨绛先生手稿的人之一,胡真才认为,先生的文笔在当今文坛中独树一帜,“她不用华丽辞藻,不用关联词,她的文字淳朴简练,寓意深刻”。

作为《洗澡之后》的编辑,胡真才曾是杨绛译本《堂吉诃德》和2004年《杨绛文集》的责编之一,另一位责编王瑞则为维护钱、杨二人的作品版权做了大量的工作。虽然两人已经退休,但人文社仍应杨绛的郑重要求,请他们担任责编,可见杨绛先生之念旧、重情。按胡真才的说法,虽然老朋友们不会贸然上门庆祝生日,打扰杨先生安静的生活,但“尊重她(的意见)就是最好的”。

2014年,在杨绛103岁生日前夕,人民文学出版社即将出版《杨绛全集》和《洗澡之后》单行本的消息见诸报端之后,便引发热议,很多读者对新作的问世翘首企盼。因为《洗澡》而期待《洗澡之后》的读者,在看到这部续集时又是怎样的反应呢?据胡真才介绍,一位旅居加拿大的老华侨吴经权回国探亲,恰逢《洗澡之后》出版,他返回时在首都机场给杨绛先生写信说,自从读了《洗澡》,“便期盼先生早出续集,等得甚是心急,因本人已七十有四。”他接着写道:“捧读续集,心情若故友重逢,直欲细询别来一切,见到诸人无恙且结局完美,诚是喜欢。然因过去数十年变化重重,不由得更关心这几位人格高尚、才学丰厚的学者如何应付风浪,是否能平安着陆,发展他们的才学理想。”在胡真才看来,“读者也希望有续集出版,并对新作的大团圆结局甚感欣慰”。

繁华落尽见真淳

历经人生沧桑的百岁老人杨绛,以平淡质朴的语言为读者讲述完整了《洗澡》的整个故事。而故事之外的事情,恰如其所言:“稿子交出去了,卖书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

《洗澡》是反映知识分子生活的作品。杨绛本人就是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家学渊源,本人又是一位文学家翻译家,了解和熟悉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生活习性、思想状态和个性的群体特征。《洗澡》就是充分展现了这种生活,通篇采用了幽默和讽刺的笔法,描摹了知识分子在建国之初的众生相。其从容、温文的笔触真实记录了男女主人公的精神爱情,折射出知识分子在大时代中“洗澡”的种种处境,读来令人叹息。

而《洗澡之后》则是一部时间跨度比《洗澡》更长的作品。杨绛重点要表现的是在“整风运动”、“反右运动”之中人与人之间美好的情感。在作品中,姚太太、姚宓、罗厚、陆舅舅夫妇、许彦成像一家人那样亲密,他们在困难中相互扶持,讲究礼节,风度翩翩,即使在那个风雨动荡的年代,仍然注重人的内在气质与涵养。传统文化中的修养、修为,在这里得到尊重,得到延续。由于《洗澡之后》的主题相对单一,写作也相对自由,因而杨绛可以放开顾虑,完全按自己的心愿来写作,完全发挥自己的擅长。可以说,《洗澡之后》处处体现了作者的才情,其语言、叙事方式方法和技巧都很传统。正如杨绛自谦,“我是一位老人,净说些老话。”这种“传统”对比现代小说,反而有独特的风姿。杨绛叙事语言的雅,不见华丽风骚,没有恃才卖弄,在看似平淡随意的叙述中体现了作者语言功夫的深厚,在娓娓道来中营造出一种雅的氛围。

百岁杨绛:我无名无位活到老,活得很自在

文《芒果画报》记者王畅

“我无名无位活到老,活得很自在”

2014年7月17日,杨绛103岁。而钱钟书去世已经有16年时间了。这对夫妻,一同走过了大半辈子,终究抵不过病痛的侵蚀,钱钟书先走了。

“钟书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里去呢?我压根儿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间,打扫现场,尽我应尽的责任。”女儿钱瑷和丈夫钱钟书相继去世后,钱钟鲁和妻子陈霞清去见大嫂杨绛,她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对于悲痛和酸楚,她从不多著一字;潺潺缓缓地道来,举重若轻。

不久之后,杨绛开始写《我们仨》:“我们仨失散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详尽地记录着他们仨相处的时光。

与外界不多接触的她,早就借翻译兰德的诗,写下了无声的心语: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杨绛每年都要“躲”生日,她一再告诉出版社等机构不要去她家看望,也不要祝寿。杨绛说:“我无名无位活到老,活得很自在。”

杨绛96岁那年写下散文集《走在人生边上》:“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细想至此,我心静如水。我该平和地迎接每一天,准备回家。

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你大度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先得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吃亏。”

三里河南沙沟寓所,钱钟书和杨绛的家很容易辨识。几百户人家里,没有封闭阳台也没有进行装修的,如今只有他们一家。

杨绛说:“为了坐在屋里能够看到一片蓝天。”

这里离钓鱼台国宾馆极近,小区门口有人站岗,里面清一色三层旧式小楼,楼距很宽,中间是静谧的乔木和草坪。

1977年立春,钱钟书一家搬到此处新宅,这也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居所。37年来,这是一个略显寂寞的地方,因为主人罕有的孤独;但它也不断迎来送往,因为主人稀世的分量。

“他们家不是一般的朴素啊!”曾经有记者专门去他们住所采访过他们同小区的邻居,每个人都这样感叹。钱杨夫妇过着极其简朴的日子:素粉墙、水泥地,天花板上还有几个手印,据说,那是钱钟书在的时候,杨绛登着梯子换灯泡留下的。

客厅即书房,中间安放着一张大写字台,钱钟书过去坐这里,他走后杨绛继续在此伏案,坚韧地写出《我们仨》、《走在人生边上》等近作,笔耕不辍。

家里一切都保持钱钟书在世时的旧样。西墙边放着两张沙发,专为接待客人;东、北两排靠墙书柜,实际仅一个书架,且多是工具书;南面一溜明亮的玻璃窗,映出主人的剔透。

“人家口蜜腹剑,你却是口剑腹蜜”

钱钟书和杨绛同是无锡同乡,1932年相识,1935年结婚,恩爱60多年。学者夏志清说:“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界再没有一对像他俩这样才华高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名的幸福夫妻了。”

杨绛和钱钟书更像是一对天作之合。杨绛撰写《我们仨》,回忆与钱钟书的美好时光。从相识到去英国留学再到钱去世,杨绛大小巨细记载着那些走过的日子。

杨绛回忆:钟书也爱玩,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文字游戏。满嘴胡说打趣,还随口胡诌歪诗。他曾有一首赠向达的打油长诗。头两句形容向达“外貌死的路(still),内心生的门(sentimental)”–全诗都是胡说八道,他俩都笑得捧腹。向达说钟书:“人家口蜜腹剑,你却是口剑腹蜜。”

能和钱钟书对等玩的人不多,不相投的就会嫌钱钟书刻薄了。“我们和不相投的人保持距离,又好像是骄傲了。我们年轻不谙世故,但是最谙世故、最会做人的同样也遭非议。钟书和我就以此自解。”

“人谓我狂,不知我之实狷”

钱钟书小时候最喜欢玩一种游戏,“原来只是一人盘腿坐在帐子里,放下帐门,披着一条被单,就是'石屋里的和尚'。

杨绛说,她不懂那有什么好玩,但他说好玩得很;晚上伯父伯母叫他早睡,他不肯,就玩”石屋里的和尚“,玩得很乐。所谓”玩“,不过是一个人盘腿坐着自言自语。

这件”小时候干的营生“,钱钟书乐此不疲”玩“了一辈子:在自己的”石屋“里,不受干扰地读书、笔记、沉思,于他,便是极乐。

钱钟书经历了中国最为动荡的时代,而世间诸般变化,他均豁然以对,更是练就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胆魄。

黄永玉在《北向之痛》中回忆,”四人帮“横行时,某天通知学部要钱钟书去参加国宴,”是江青同志点名要你去的!“钱钟书一再拒绝:“我很忙,我不去!”通报者只得讨饶:“那么,我可不可以说你身体不好,起不来?”钱立马回应:“不!不!不!我身体很好,你看,身体很好!哈!我很忙!我不去,哈!”

钱钟书自辩:“人谓我狂,不知我之实狷。”

1982年6月,社科院人事上略有变动。文学所换了所长,钱钟书被聘为文学所顾问,他力辞得免。那天晚上,他特别高兴说:“无官一身轻,顾问虽小,也是个官。”

第二天早上,社科院召他去开会,有车来接。他没头没脑地去了,没料到乔木忽发奇想,要夏鼐、钱钟书做社科院副院长,说是社科院学术气氛不够浓,要他们为社科院增添些儿学术气氛。乔木同志先已和夏鼐同志谈妥,对钱钟书却是突然袭击。他说:“你们两位看我老同学面上……”

夏鼐同志已应允,钱钟书着急说,他没有时间。乔木同志说:“一不要你坐班,二不要你画圈,三不要你开会。”

钱说:“我昨晚刚辞了文学所的顾问,人家会笑我'辞小就大'。”乔木同志说:“我担保给你辟谣。”钱没什么说的,只好看老同学面上不再推辞。回家苦着脸对杨绛诉说,我也只好笑他“这番捉将官里去也”。

钟书对出国访问之类,一概推辞了。社科院曾有两次国际性的会议,一次是和美国学术代表团交流学术的会,一次是纪念鲁迅的会。这两个大会,他做了主持人。杨绛说:“我发现钟书办事很能干。他召开半小时的小会,就解决不少问题。他主持两个大会,说话得体,也说得漂亮。”

一年之后,他就向乔木同志提出辞职,说是“尸位素餐,于心不安”。乔木同志对杨绛点着钱钟书说:“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辞职未获批准。

钱钟书也只挂个空名,照旧领研究员的工资。他没有办公室,不用秘书,有车也不坐,除非到医院看病。

他在社科院的同事徐公持记述,“他在会上不大发言,大部分情况下只是听别人说话,有时他听着听着会低头微笑,笑什么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只是钱钟书“默”然而“存”,以求治学的“隐身大法”。

钱钟书这一生,渊博的知识、深刻的讽喻,是他学术研治和文艺创作的一贯风范;而在这些令人叹服的著述背后,是一张隐隐含笑、耐人寻味的面孔。如同所写:“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假使人生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具有书评家的本领,无须看得几页书,议论早已发了一大堆,书评一篇写完交卷。”

北京三里河一个属于国务院的宿舍小区,全是三层楼的老房子,几百户中惟一一家没有封闭阳台、也没有室内装修的寓所——“为了坐在屋里能够看到一片蓝天”,便是杨绛的栖身之处。自1977年一家人搬进来,她就再没离开过。

但从那时起,杨绛就把这间寓所称为“人生的客栈”,欢乐与伤悲来来往往,都成了过客,已没有什么可以扰乱她平静的心灵。杨绛开始独自一人全身心整理钱钟书的学术遗物——她把这叫做“打扫现场”,每日的生活简单而规律,笔耕不辍,深居简出。在她身上,人们往往忘掉时间的残酷:一百多年无情而漫长,而这位女性始终一如既往的柔韧、清朗、独立,充满力量,也给予温暖。

不看书,“一星期都白活了”

杨家世居无锡,是当地一个有名的知识分子家庭。杨绛的父亲杨荫杭学养深厚,早年留日,后成为江浙闻名的大律师,做过浙江省高等审判厅厅长。辛亥革命前夕,杨荫杭留学归来,到北京一所法政学校教书,就在这年7月17日,杨绛在北京出生,父亲为她取名季康,小名阿季。

父亲杨荫杭对杨绛特别钟爱,她排行老四,在前面三个姐姐中个头最矮,爱猫的父亲笑说:“猫以矮脚短身者为良。”杨绛八岁回无锡、上海读小学,十二岁,进入苏州振华女中,从小学习好,但也个性顽皮,上课时姓马的老师讲“白马非马”的典故,她调皮回说:“不通不通,假如我说,‘马先生,非人也’,行吗?”闹得同学一片哄笑。在父亲的引导下,她开始迷恋书里的世界,中英文的都拿来啃,读书迅速成为她最大的爱好。一次父亲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她说:“不好过。”“一星期不让你看呢?”她答:“一星期都白活了。”说完父女会心对笑。

拒绝费孝通,与钱钟书“缘起一面”

1928年,杨绛17岁,她一心一意要报考清华大学外文系,但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清华招收女生,但南方没有名额,杨绛只得转投苏州东吴大学。费 孝通与杨绛在中学和大学都同班,有男生追求杨绛,费孝通便对他们说:“我跟杨季康是老同学了,早就跟她认识,你们‘追’她,得走我的门路。”

杨绛念念不忘清华。1932年初,东吴大学因学潮停课,21岁的她与朋友四人一起北上京华,当时大家都考上北平的燕京大学,准备一起入学,杨绛临时变卦,毅然去了清华当借读生。母亲后来打趣说:“阿季的脚下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华。”

当年3月初,杨绛去看望老朋友孙令衔,孙也要去清华看望表兄,这位表兄不是别人,正是钱钟书。两人初见,杨绛眼中的钱钟书身着青布大褂,脚踏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眼镜,眉宇间“蔚然而深秀”。当时两人只是匆匆一见,甚至没说一句话,但当下都彼此难忘。钱钟书写信给杨绛,约在工字厅相会。一见面,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订婚。”杨绛答:“我也没有男朋友。”从此两人便开始鸿雁往来,“越写越勤,一天一封”,直至杨绛觉出:“他放假就回家了。

(我)难受了好多时。冷静下来,觉得不好,这是fall in love(坠入爱河)了。”

费孝通来清华大学找杨绛“吵架”。他认为自己更有资格做杨绛的男朋友,因为他们已做了多年的朋友。杨绛回应:“朋友,可以。但朋友是目的,不是过渡;换句话说,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是你的女朋友。若要照你现在的说法,我们不妨绝交。”费孝通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接受现实。

1979年4月,中国社会科学院代表团访问美国,钱钟书和费孝通作为代表团成员,不仅一路同行,旅馆住宿也被安排在同一套间,费老还主动送钱钟书邮票,让他写家信回家。钱钟书想想好笑,借《围城》里赵辛楣曾对方鸿渐说的话,跟杨绛开玩笑:“我们是‘同情人’。”费老直到晚年作文时,还把杨绛称为自己的初恋女友,杨绛直言:“费的初恋不是我的初恋。”彻底撇清为暗恋一场。钱钟书去世后,费孝通去拜访杨绛,送他下楼时,杨绛一语双关:“楼梯不好走,你以后也不要再‘知难而上’了。”

“最贤的妻”,《围城》名句出自杨绛之手

1935年7月13日,钱钟书与杨绛在苏州庙堂巷杨府举行了结婚仪式。多年后,杨绛在文中幽默地回忆道:“(《围城》里)结婚穿黑色礼服、白硬领圈给汗水浸得又黄又软的那位新郎,不是别人,正是钟书自己。因为我们结婚的黄道吉日是一年里最热的日子。我们的结婚照上,新人、伴娘、提花篮的女孩子、提纱的男孩子,一个个都像刚被警察拿获的扒手。”

随后钱钟书考取了中英庚款留学奖学金,杨绛毫不犹豫中断清华学业,陪丈夫远赴英法游学。满腹经纶的大才子在生活上却出奇地笨手笨脚,学习之余,杨绛几乎揽下生活里的一切杂事,做饭制 衣,翻墙爬窗,无所不能。杨绛在牛津“坐月子”时,钱钟书在家不时闯“祸”。台灯弄坏了,“不要紧”;墨水染了桌布,“不要紧”;颧骨生疔了,“不要紧”——事后确都一一妙手解难,杨绛的“不要紧”伴随了钱钟书的一生。钱的母亲感慨这位儿媳,“笔杆摇得,锅铲握得,在家什么粗活都干,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钟书痴人痴福。”

1937年,上海沦陷,第二年,两人携女回国。钱钟书在清华谋得一教职,到昆明的西南联大上课,而杨绛留在上海,在老校长王季玉的力邀下,推脱不过任了一年母校振华女中的校长,这也是她生平惟一一次做“行政干部”,其实一贯自谦“我不懂政治”的杨绛,正是毕业于东吴大学的政治系。

1945年的一天,日本人突然上门,杨绛泰然周旋,第一时间藏好钱先生的手稿。解放后至清华任教,她带着钱钟书主动拜访沈从文和张兆和,愿意修好两家关系,因为钱钟书曾作文讽刺沈从文收集假古董。钱家与林徽因家的猫咪打架,钱钟书拿起木棍要为自家猫咪助威,杨绛连忙劝止,她说林的猫是她们家“爱的焦点”,打猫得看主人面。杨绛的沉稳周到,是痴气十足的钱钟书与外界打交道的一道润滑剂。家有贤妻,无疑是钱钟书成就事业的最有力支持。1946年初版的短篇小说集《人·兽·鬼》出版后,在自留的样书上,钱钟书为妻子写下这样无匹的情话:“赠予杨季康,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钱钟书的小说《围城》被搬上荧幕前,导演黄蜀芹曾专门来征询夫妇俩。杨绛边读剧本,边逐段写出修改意见。电视剧果然名声大噪,一时在全国掀起热潮,而出现在每集片头的那段着名的旁白——“围在城里的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出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被无数人时常引用,实际上就出自杨绛之手,她可谓是最懂《围城》的人。

许多年前,杨绛读到英国传记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把它念给钱钟书听,钱当即回说,“我和他一样”,杨绛答,“我也一样。”

外柔内刚,“文革”时的磨难与风骨

1966年,钱钟书和杨绛都被革命群众“揪出来”,成了“牛鬼神蛇”。

形势越来越严峻,钱钟书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被贴了大字报,杨绛就在下边一角贴了张小字报澄清辩诬。这下群众炸窝了,身为“牛鬼蛇神”的杨绛,还敢贴小字 报申辩!她立刻被揪到千人大会上批斗示众。当时文学所一起被批的还有宗璞、李健吾等,其他人都低着头,只有杨绛在被逼问为什么要替资产阶级反动权威翻案时,她跺着脚,激动地据理力争:“就是不符合事实!就是不符合事实!”这“金刚怒目”的一面,让许多人刮目相看,始知她不是一个娇弱的女人。

1969年,他们被下放至干校,安排杨绛种菜,这年她已年近六十了。钱钟书任通信员,每天他去邮电所取信的时候就会特意走菜园的东边,与她“菜园相会”。

在翻译家叶廷芳的印象里,杨绛白天看管菜园,她就利用这个时间,坐在小马扎上,用膝盖当写字台,看书或写东西。而与杨绛一同下放的同伴回忆,“你看不出她忧郁或悲愤,总是笑嘻嘻的,说‘文革’对我最大的教育就是与群众打成一片。”其实十年文革,钱杨夫妇备受折磨,亲人离散:杨绛最亲的小妹妹杨必被逼得心脏衰竭辞世,女婿王得一也在批斗中不堪受辱自杀,而沉重的伤悲未把两人压垮,在此期间,钱钟书仍写出了宏大精深的古籍评论着作《管锥篇》,而杨绛也完成了译着讽刺小说的巅峰之作——八卷本的《堂吉诃德》。

从干校回来八年后,杨绛动笔写了《干校六记》,名字仿拟自沈复的《浮生六记》,记录了干校日常生活的点滴。这本书自1981年出版以来在国内外引起极大反响,胡乔木很喜欢,曾对它下了十六字考语:“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赞赏杨绛文字朴实简白,笔调冷峻,无一句呼天抢地的控诉,无一句阴郁深重的怨恨,就这么淡淡地道来一个年代的荒谬与残酷。

杨绛走了,世上再无“我们仨”

“最才的女”,创作翻译双高峰

求学时老师给杨绛的批语是“仙童好静”,在英才济济的东吴大学,她很快就奠定了自己才女的地位:中英文俱佳的杨绛是班上的“笔杆子”,东吴大学1928 年英文级史、1929年中文级史,都由她“操刀”。她还喜欢音乐,能弹月琴,善吹箫,工昆曲。大学期间,自修法文,拜一位比利时的夫人为师,学了一口后来清华教授梁宗岱称赞不已的法语。

求学清华时,一贯爱好文学的杨绛开始自己创作,备受任课教师朱自清的欣赏,她的第一篇散文《收脚印》和第一篇小说《璐璐,不用愁!》都是被他推荐至《大公报·文艺副刊》上发表。

杨绛在清华没能拿到硕士学位,后陪钱钟书西方游学,也未攻读任何学位,但她一路旁听,一路自修,坐拥书城,遍读乔叟以降的英国文学,还不时和丈夫展开读书竞赛。

钱钟书从昆明回上海后想写《围 城》,杨绛甘做“灶下婢”,辅佐夫君全力搞创作,闲时在陈麟瑞、李健吾等人的鼓动下,尝试写了部四幕剧《称心如意》。

没想这位自称业余的剧坛新手“出手不 凡”,第二年《称心如意》在金都大戏院上演时“引来阵阵喝彩声”,一鸣惊人,她所署的笔名“杨绛”也就此叫开。

新中国建立后,知识分子普遍遭受冷板凳的待遇,翻译无疑更为“安全”。杨绛的翻译生涯最早追溯到清华读研时,一次钱钟书的老师叶公超请她到家里吃饭,饭后拿出本英文刊物,让杨绛译出其中一篇政论《共产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吗?》。她当时心想:莫非叶先生是要考考钱钟书的未婚妻?在此之前,她英文虽棒,也从未学过、做过翻译,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应考”。交稿时叶公超却连连称赞“很好”,推举发表到《新月》杂志。从此杨绛一发不可收拾,走上了翻译的道路。她翻译的47万字的法国小说《吉尔·布拉斯》,受到朱光潜的高度称赞:我国散文(小说)翻译“杨绛最好”。

1958年,47岁的杨绛,利用大会小会间隙,开始自学西班牙语,打算从原文翻译《堂吉诃德》。译稿历经“文革”的摧残,“被没收、丢弃在废纸堆里”,最后“九死一生”,逃过劫难。1978年4月,杨绛翻译的《堂吉诃德》出版。同年6月,西班牙国王和王后访华,她应邀参加国宴。邓小平惊讶道:“《堂吉诃德》是什么时候翻译的?”此事一言难尽,杨绛忙于和西班牙皇室握手,无暇细谈,只好答非所问:“今年出版的。”1986年10月,西班牙国王专门奖给75岁的杨绛一枚“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勋章”,以表彰她的贡献。

写于1980年的《洗澡》,是杨绛迄今为止惟一一部长篇小说。“洗澡”是建国初“三反”运动中的专有名词,指的是知识分子需要对自己思想“肮脏”面彻底“清洗”,一部《洗澡》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各类知识分子在运动期间的众生相。这部18万字的小说被施蛰存誉为“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

走到人生边上,淡泊自在

从1994年开始,钱钟书住进医院,缠绵病榻,全靠杨绛一人悉心照料。不久,女儿钱瑗也病中住院,与钱钟书相隔大半个北京城,当时八十多岁的杨绛来回奔波。钱钟书已病到不能进食,只能靠鼻饲,医院提供的匀浆不适宜吃,杨绛就亲自来做,做各种鸡鱼蔬菜泥,鸡胸肉要剔得一根筋没有,鱼肉一根小刺都不能有。“钟书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顾人,男不如女。我尽力保养自己,争求‘夫在先,妻在后’,错了次序就糟糕了。”

1997年,被杨绛称为“我平生唯一杰作”的爱女钱瑗去世。一年后,钱钟书临终,一眼未合好,杨绛附他耳边说:“你放心,有我呐!”内心之沉稳和强大,令人肃然起敬。“钟书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里去呢?我压根儿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间,打扫现场,尽我应尽的责任。”当年已近九十高龄的杨绛开始翻译柏拉图的《斐多篇》。2003年,《我们仨》出版问世,这本书写尽了她对丈夫和女儿最深切绵长的怀念,感动了无数中国人。而时隔四年,96岁高龄的杨绛又意想不到地推出 一本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探讨人生的价值和灵魂的去向。走到人生的边上,她愈战愈勇,唯愿“死者如生,生者无愧”——钱钟书留下的几麻袋天书般的手稿与中外文笔记,多达7万余页,也被杨绛接手过来,陆续整理得井井有条。

这也是她一贯身心修养的成果。据杨绛的亲戚讲述,她严格控制饮食,少吃油腻,喜欢买了大棒骨敲碎煮汤,再将汤煮黑木耳,每天一小碗,以保持骨骼硬朗。她还习惯每日早上散步、做大雁功,时常徘徊树下,低吟浅咏,呼吸新鲜空气。高龄后,改为每天在家里慢走7000步。

当然更多的秘诀来自内心的安宁与淡泊。杨绛有篇散文名为《隐身衣》,文中直抒她和钱钟书最想要的“仙家法宝”莫过于“隐身衣”,隐于世事喧哗之外,陶陶 然专心治学。生活中的她的确几近“隐身”,低调至极,几乎婉拒一切媒体的来访。

钱钟书去世后,杨绛以全家三人的名义,将高达八百多万元的稿费和版税全部捐赠给母校清华大学,设立了“好读书”奖学金。杨绛与钱钟书一样,出了名的不喜过生日,九十岁寿辰时,她就为逃避打扰,专门躲进清华大学招待所住了几日“避寿”。她早就借翻译英国诗人兰德那首著名的诗,写下自己无声的心语:“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杨绛的最后20年

这些年,她将既往岁月一点一点整理、打包,世人惊叹于86岁之后的人生仍可以如此丰裕:

1998年

12月,钱锺书先生在缠绵病榻一年之后离开人世。而前一年,这对夫妇唯一的女儿钱媛因病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容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杨绛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写到。

此时杨绛已是87岁高龄。世人将看到一个更深居简出的作家、学者、钱钟书遗稿的忠实整理者。

1999年

杨绛根据英文翻译了柏拉图的对话录《斐多》,六万余字。《斐多》描绘的是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就义当日,与门徒就正义和不朽的讨论。这些讨论至今仍是西方伦理学的基础。杨绛在翻译时参考多部作品,并为读者写作了注释。她在这年年底所写的译后记中说,“我正试图做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投入全部心神而忘掉自己。”此书2000年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2011年三联书店再版时,杨绛又做了少量修订。

2001年

9月,杨绛先生以全家人的名义,与清华大学签订《信托协议书》,成立“好读书奖学金”,这一名字与钱锺书先生任“中央图书馆”英文总编纂时主编的馆刊同名。当年杨绛为奖学金捐助现金72万元,到2011年,已是929万元。

杨绛一力揽下了整理钱锺书学术遗作的工作,那是几麻袋天书般的手稿与中外文笔记:除了2003年出版的3卷《容安馆札记》,还包括178册外文笔记(共3万4千页)。

2003年

92岁的杨绛重新提笔,在该年出版了散文集《我们仨》。书中回忆了她与钱锺书一路走来的时光,以及丈夫与女儿生前最后一段日子。

在第二部《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的开始,她如此谈论三个人的生活:“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锺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她说,她是借写作来重温,让“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自己,和他们再聚聚。

2004年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一版《杨绛文集》八卷本,约250万字,其中一至四卷为创作部分,约为116万字,收入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及戏剧文论;后四卷为译文,约134万字。

杨绛为文集出版撰写了《作者自序》、《杨绛生平与创作大事记》,并亲自为文集选定了照片和插图80幅。《自序》中,她讲到自己的选择标准:“不及格的作品,改不好的作品,全部删弃。文章扬人之恶,也删。因为可恶的行为固然应该‘鸣鼓而攻’,但一经揭发,当事者反复掩饰,足证‘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我待人还当谨守忠恕之道。被逼而写的文章,尽管句句都是大实话,也删。有‘一得’可取,虽属小文,我也留下了。”

2007年

出版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这是她2005年住院期间,躺在病床上想到的题目。六十余年前,她编定了钱锺书的第一本文集《写在人生边上》,如今这是她对《写在人生边上》的注释。书中,她试图回答神和鬼的问题、有关人的问题等等。

她说她听了太多关于身死寂灭的说法,“他们的思想正确吗?他们的‘不信不迷’使我很困惑。他们不是几个人。他们来自社会各界:科学界、史学界、文学界等,而他们的见解却这么一致、这么坚定,显然是代表这一时代的社会风尚。”“我试图摆脱一切成见,按照合理的规律,合乎逻辑的推理,依靠实际生活经验,自己思考。”

2008年

吴学昭的《听杨绛谈往事》由三联书店出版。这本书相当于杨绛的自述,记录了自杨绛出生至九十八岁的经历。杨绛在作序时说:“为我写的传并没有几篇,我去世后也许会增加几篇,但征得我同意而写的传记,只此一篇。”

2009年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二版《杨绛文集》。

2011年

杨绛先生100岁生日。她婉拒外界为她祝寿的邀请,这一年,20卷《钱锺书手稿集·中文笔记》出版。钱锺书生前曾阻止杨绛想补裰破旧笔记的想法,说,“没用了”。“但是他一生孜孜矻矻积聚的知识,对于研究他学问和研究中外文化的人,总该是一份有用的遗产。我应当尽我所能,为有志读书求知者,把锺书留下的笔记和日札妥为保存。”杨绛写道。

百岁生日前,杨绛接受了《文汇报·笔会》的笔谈采访,她说:“我的‘向上之气’来自信仰,对文化的信仰,对人性的信赖。”“细细想来,我这也忍,那也忍,无非是为了保持内心的自由,内心的平静。”

2013年

102岁生日。“2013年7月17日,今天我生日,在家平静如常度过。只是从早到晚海内外亲友祝寿电话不断……”

但就在此前,北京保利拍卖、传是拍卖以及中贸圣佳拍卖宣布上拍钱锺书与杨绛的信札,老人又一次走进公众视线,声明反对信札上拍。她这样写道:“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一直想不明白,朋友之间的书信是人与人之间的信赖,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以作为商品去交易?我已经100多岁,对于这件事,在思想上完全无法接受,感情很受伤害!我打这官司,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大家,否则给别人的信都可以拿来拍卖,那以后谁还敢写信?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承诺都没有了。”在杨绛的坚持之下,拍卖公司最终撤拍钱锺书与杨绛的信札。

2014年

7月17日,103岁生日。人民文学出版社将出版最新的9卷本《杨绛文集》,不仅收录她近十年来的新创文章,还有4万多字的《洗澡》续篇:《洗澡之后》。续集中,杨绛给《洗澡》的主人公安排了结尾,她表示,趁她还健在,把故事结束,别人也不要再想写续集了,为的是给主人公一份纯洁的友情,也给读者一个圆满的结局。

出版社介绍,《杨绛文集》将于8月召开新闻发布会,但杨绛很可能不会参加。

2015年

钱钟书的夫人、著名作家杨绛先生迎来104岁生日(虚岁105岁)。据了解,这位优雅、博学的百岁老人现在身体很好,仍然思路清晰、精神矍铄,仍然爱清净。

2016年

5月25日凌晨,杨绛先生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享年10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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