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网特辑徐浩峰这个人很传奇。他是作家、学者、作家、导演、传说中从五楼一毛不拔的警务工作者,也是受到王家卫、陈凯歌推崇的文秀。在教授导演基础和视听语言的北京电影学院教室里,他是无数学生崇拜的对象,网络上还流传着学生自发整理的《徐浩峰教室语录100句》。

用文字认识他的人,熟悉他写的民国武林,以及无数卑微高贵的小人物。电影中认识他的人大多对他异常的功夫表现感到惊讶。从《倭寇的踪迹》、《箭士柳白猿》到《师父》,三部导演作品中,他的故事方式、鉴赏力和电影表现力不断接近大众,变得漂亮。不变的是,他电影中的规则和价值观始终与他的人品紧密相连。

在武侠电影式微、武打演员凋谢的时代,他选择了“舍利求生,寻找挑战快感”。他把没有武术功劳的廖凡训练训练成了南派咏春代表人物——个门派的所有未来。(William Sonston,电影名言)他把传统的拳头和拳斗变成了兵器,除了拳头棍,他找到了新天地,不像《叶问》 《一代宗师》等武侠电影。他在《师父》因长巷战争与吴伊塔相比,向李小龙致敬。他以真实的历史人物命运为前提,进行恶作剧的情感表达和人物交流。写清楚武侠,暗地写得文雅。

在《一代宗师》剧本创作上合作的秋京智这样评价徐浩峰。“我一直认为他是天才,或者不是活在当下的那种人。他像幼儿、孩子,感觉像单纯的赤字。他特别迷恋自己迷恋的东西,身上充满了旧人的情趣。我一直认为他与古人有直接的联系,他有这样的渠道。”廖凡也说:“徐浩峰身上有民国气质,不生病,很有精力。”

《师父》最终版预告片

《师父》是徐浩峰的第三部电影,是他一贯的新派事实武侠道路,是他勤奋谈论的传统中国的社会体系,是人在这个系统中过得怎么样,也是他第一部被打上“商业”烙印的作品,是不久前在第52届金马奖上获得最佳动作设计的荣誉。

电影以廖凡、松子、宋洋、张文丽、金思杰、黄恪主演,展现了跻身南拳北的小人物陈文武林画卷。面子是武术和兵器,里面有人情和规则,个人道德和集体道德的交织。和徐浩峰过去的电影和他的为人一样,不低俗简单。

规则“师父”根据规则本身崩溃了。

《师父》页说武术,但里面有传统中国的规则

徐浩峰在2014年6月初《师父》投入使用前接受过媒体采访,当时陈凯歌导演的《道士下山》神秘时期,作为《道士下山》的小说原作者,徐浩峰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回答的。"我说这话不合适。"在他看来,拍摄武侠电影的导演在新片上映前对别人的武侠电影指手画脚是暂时的。

王家卫一开始佩服徐浩峰的武学修养,要求他和《道士下山》的作家进行武术指导,但是徐浩峰主动把武术指导变成了武术顾问。他的理由是,自己是武术指导中唯一一个“不会打”的人,提供了拳头和习俗。

这是徐浩峰的个性,也是他一贯的慰问、为人,现在也是为了电影的精神。在徐浩峰的武侠世界里,从面子上看,他对中国大陆武侠电影有着崭新的尝试,但里面孜孜不倦地审视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命脉,找到了出路。

在这个艺楼被毁掉的时代,徐浩峰心中有一句话:“中国的文明为什么能延续到现在?”有疑问。“他承认,通过这样平衡的约束,社会将有一条规则,即以安全的力量以适当的方式存在。”我是听这些长大的,老年人有德行。因为他们比我们更了解因果关系。" "

徐浩峰在《一代宗师》和《倭寇的踪迹》篇前作中贯彻了他对规则和社会结构的神经

他迄今为止拍了三部电影,《箭士柳白猿》讲述了社会结构、主人公对自己价值观的反思、《倭寇的踪迹》讲述了与规则对抗的故事。作家《箭士柳白猿》说民国武术界的行为,《一代宗师》的“山林”和“寺庙”是隐藏的社会结构

电影《道士下山》是徐浩峰的

武侠新作,讲述的是民国年间师父陈识为完成“咏春北上,弘扬武学”的使命,欲在天津开武馆立足,由此掀起了津门武学界的一阵血雨腥风。

跟徐浩峰共事92天拍摄日,作为《师父》的主演,“师父”廖凡告诉记者,“在那个已经逝去的武林中,武人所讲究的、所遵守的规则,已经完全被改变了,他们那一代人只是一个消亡的部分。在这个随大流的时代里,《师父》保存了一整个时代的东西。”

徐浩峰在《师父》里,把廖凡塑造成了一位北上扬名如一匹狼似的“师父”,他作为闯入者,闯进了北方武林,他觉得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北方武林,但没想到,此时整个武林都面对一个被军方吞并的历史阶段,好武之风是政客们的游戏,习武人反而是陪着玩的,这是时代的骤变。“师父”这个人物企图遵循规矩立足北方,但他发现,规矩本身已经崩坏,这个时候,个人的道德将如何取舍?徐浩峰说:“我想从职业角色的角度写武林人士。”

一个遵从规矩的人,面对的是一个规矩崩坏的时代

徐浩峰自嘲,“我拍了三部电影,都是军方承担了反面角色,造成时代变异”,随后他又正色道:“一定不是一种武器取代了一种武器,一定是一种道德取代了另一种道德,才会发生某一个阶层的毁灭。”

这种对历史的认知,体现在《师父》中幻化成了南与北、外与内、军与民的推掌试刀,而规矩也就成了任强者或土地证自圆其说的津门笑话,明明没落,却还撑着故作得体样的可怜面子。

在徐浩峰本人最喜欢的电影里,其中有影史百大之一的《教父》,在徐浩峰眼里,科波拉拍黑帮,其实黑帮是被象征的,背后是意大利传统的行业规则崩溃破坏。同理,徐浩峰拍民国武林,拍的其实是逝去的武林,一个规矩崩坏的时代。

▌人物

群体道德与个人道德 合理性与高贵性

廖凡的话剧功底为他埋下武打人该有的中国人的形和相

在走上教师、作家、编剧、导演之路前,徐浩峰在少年时代是在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学习油画的。虽然他的画在他上了导演系后放下了,但那份心性依然保留了下来。或许跟画画有关,对于自己电影中的人物,他常常谈到,希望人的样子是高级的,物种是充满感动的,“否则解释不了希腊的雕塑家为什么要做雕塑?一定是从他人身上看到好的东西。”

这个原则贯彻到《师父》里,是徐浩峰首先希望找到中国人该有的形和相,他要求自己的主要演员有话剧舞台经验,在他看来,话剧演员演民国戏武打戏有天生的优势,因为做话剧训练,要求有台相,而当代一般人在家教匮乏、集装箱式的学校教育下,对人生该有之相,从小缺乏一个系统的了解,所以散漫的形态演不了民国人物。

徐浩峰找到廖凡来演“师父”,除了廖凡早年话剧经验植下的形体表现之外,他还从廖凡的脸上,找到了对李小龙情怀的纾解。

徐浩峰从廖凡身上看到李小龙的影子

作为武学爱好者,徐浩峰的年少世界里,李小龙是一个精神图腾。在徐浩峰的印象里,李小龙童星出身,维持着娃娃脸,童年标签被固定下来,一生挥之不去。他记得,李小龙也有成熟瞬间,是在他主演的美国电影《龙争虎斗》里。他笑说,私心希望自己电影里的李小龙不是顽皮少年,而是成年形象的李小龙。对廖凡印象深,源自他主演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廖凡发狂时的脸型神态酷似《龙争虎斗》中搏命状的李小龙。

而片中饰演“徒弟”的宋洋是徐浩峰的御用爱将,《师父》已经是两人合作的第三部电影,宋洋的武功底子是徐浩峰一手培养,“如果不是师父陈识,宋洋演的耿良辰就是个暴脾气的车夫,一身痞气的古惑仔。虽然他拜师的本意,是觊觎师娘美色,但练功踢馆使得他阴差阳错成了天津街头的传奇。耿良辰就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刺头,因为他,我在电影中过了英雄瘾。”

徐浩峰是个老派人,他不喜欢拍一个完全散漫和痞化的人。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跟记者提及作为人的合理性和高贵性。

廖凡饰演的师父陈识为了融入天津武林,企图严格按照当地规则去执行,并延伸出个人道德和群体道德的纠缠。

作为天津武林,这个群体的道德是最大限度地保留这个群体,为此,不能让秘密外泄,必须杀死陈识这个外来者,“但是你不能说他们不对,他们的道德是为了集体可以牺牲小我”,这是徐浩峰认定的“合理性”。至于“高贵性”,“他们杀陈识并不是暗杀,而是给他最后的机会,陈识凭他的力量能拼搏出去就能被放过,如果拼不出去,那就对不起,他就该死在天津”,换言之,这种“高贵性”体现在——所有的合理性并不是无限度、无底线地去做事。

个人道德有其自私性和高贵性

同理,个人的道德也是如此。在《师父》里,“师父”陈识有他的自私性,他可以让徒弟蒙在鼓里为自己牺牲,底气是“你既然学了我的艺,我就可以强制性地要求你奉献”。但徐浩峰同样也不放弃个人的高贵性,一旦到了某个底线后,师父打破了自己的自私,他以数倍代价去报答徒弟,这也成就了《师父》中的高潮戏——师父的个人道德大爆发,他以毁家、毁业、甚至是毁命的方式,来报答徒弟当时的奉献。

“这个人物在这些年里总是隐隐地逼着我去写他”,徐浩峰谈及自己“被逼迫”的经历,有些似是而非的暧昧笑容浮在脸上,是一种投入的欢喜。“他这个人物不管是深陷逆境,还是单枪匹马的挑战,其实都是追求着一个风度。他按规矩办事,然而规矩总有变数。无论是陈识的复仇,还是其他人惩罚陈识,都不是乱来,不是一哄而上,即使在变数里,也是遵循了一定的遵从感来办,这些都是来源于传统生活里的,这是传统中国人的处事方式,并不是一个野人和文明社会的对抗。”

▌兵器

拳斗变械斗 咏春没落死里求活

徐浩峰通晓拳理

徐浩峰出身武林世家,二姥爷是北方形意门嫡传李仲轩,他从小浸染在武学氛围里,凭借自身对传统文化、武术历史的深刻理解与传承,让他得以独树一帜。作为北派武学研究者的徐浩峰,在2008年因王家卫的《一代宗师》而对于南派咏春有了接触机缘,当时,徐浩峰入组写作去了佛山,王家卫安排叶问的弟子梁绍鸿给他讲解咏春拳理,徐浩峰深感受益匪浅。

徐浩峰是个好武之人,至今书写或拍摄,皆脱不开武林,然而他又偏偏赶在一个武侠片式微,武打演员凋零的时代。他常常自嘲说,自己处于“前面的没赶上,后面的还没等到“的阶段,想拍武侠片,只能自己培养和创造属于自己的武打明星。

徐浩峰指导廖凡

他回忆,《师父》开机时,咏春已经没落,“他人放弃的事,我喜欢做,一是知道了不做什么,二是死里求活,有挑战快感。”

开机前,毫无武术功底的廖凡提出要求,希望能有至少半年时间习武,以弥补自己不会武术的短板。徐浩峰只给他两个月,并向他保证:“你失败了,就是民国武林的失败。”廖凡知徐浩峰夸张,但选择信任他。自此之后,廖凡在徐浩峰的指导下学习拳理,每天四点起床晨练,与咏春木人刀桩相处了两个月。

徐浩峰和廖凡之间有个鲜为人知的约定,看拍摄结果,打得好,说是“咏春”,打不好,叫别的,编个拳名。开机后,遇到自报门户的台词,均拍了两套话。杀青日,徐浩峰通知廖凡:“咏春。”

《师父》展示了咏春两大兵器:六点半棍和八斩刀

别人拍咏春,展现的是拳脚。徐浩峰拍咏春,使出的是兵器,咏春门有两件兵器,六点半棍和八斩刀,其中尤以八斩刀为最后一套杀手锏。《师父》里展现的便是这一刀一棍。“棍”有甄子丹的前科,他在《叶问》里有以一敌众的段落,梁朝伟在《一代宗师》里也重现了叶问长棍钉钉子的掌故,这些都是观众可以拿来与《师父》做比较的,但是徐浩峰心里明白——刀无先例,尚有空间,是廖凡的新天地。

徐浩峰对《师父》中武打形态的基本设计是,南方八斩刀对北方单锋剑,是规范的武馆比武形态——挟刀揉手,徒弟完成;以八斩刀迎战北方各类长刀,街头野战形态,师父完成。短对短,平等较量,徒弟的世界单纯。以短击长,师父面对的是等级社会。

《师父》的高潮打戏,便是廖凡在天津长巷里打通关,几步一高手,挑战天津武林这个等级社会的缩影,同时,这也是徐浩峰对李小龙的致敬。在李小龙最后一部电影《死亡游戏》中,他带着两个小伙伴,一边彼此斗气一边闯黑帮老巢,奥义塔层层往上打,一层一高手,“《师父》等于是奥义塔放平,李小龙打一条纵线,我们打一道横线。”徐浩峰告诉记者,这场长巷戏,拍摄跨度长达11天,单机拍摄100镜,双机累计高达190镜,仅在巷战中就出现了10种兵器。对于观者来说,这段长巷比武中出现的战神刀,子午鸳鸯钺,这些形象各异的兵器,在以往的武侠片里,都极为少见。

《师父》精彩的巷战中展示了兵器奇观

不过纵观徐浩峰以往作品,倒也就不奇怪,他热衷于拍兵器的打斗,他把这种习惯称为造物的观念,“一个兵器凝结着很多的信息:有象征意义,有它特有的历史感,人在每个时代造的物跟人的情感有直接关系,兵器就承担了这个,它直接影射人物的命运或者是影射一个时代。”

体现在《师父》里,“八斩刀”的历史文化背景,透露八斩刀其实是民国时期对抗外辱的兵器之一。“战神刀”是当时八卦门的镇派兵器,陈观泰使用他,代表这是津门地位最高的武者,而陈观泰也以自身表现述说着兵器之理:越是重的武器越是要轻着用。子午鸳鸯钺其实也是拿轻兵器去破重兵器。徐浩峰说:“东方世界,械斗胜于拳打脚踢,兵器是武人身份的尊严象征。”他希望《师父》展示出中国武术的合理性,“以弱胜强,以慢打快,它到底合理在哪里。”

▌商业

要拍电影,就永远不要提这个词

徐浩峰本人十分不喜欢“商业性”这个词

廖凡虽然是头回跟徐浩峰合作,但他之前一直是他的书迷。廖凡开玩笑称,“见到徐导本人之后,才发现跟自己想象得并不一样:不是武林高手,而是和蔼可亲的文弱书生,不过看似文弱,却又‘内功’了得,暗暗发力不疾不徐。”

廖凡的印象概括了很多人对于徐浩峰的想象错位。看他的书,他的电影,再加上流传在坊间那些关于他的真真假假的传言,传得最神的一则是说,他从五楼上跳下来,毫发无损,很多人以为,徐浩峰是一位武林高手。跟他本人求证,他亲口告诉记者,自己少时习武,久不使用,早已忘诸脑后,如今懂得的皆是拳理。

很多人见到徐浩峰本人后,大多会觉得此人文雅。廖凡也曾说过,徐浩峰本人有民国气质。他老派、讲究、信奉尊严、规矩和高贵的价值观,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像铆钉一样,粘合着民国时代传统的生活系统。

但现在,那些系统不得不面临新的时代和规则,徐浩峰有时候也会因此困惑。有人说,他是一位快速减退的体面的坚守者,但在与徐浩峰的交谈中不难发现,坚守者做不出这种事,做这种事,只可能是因为他能从中得到快乐,主动地、投入地喜欢。

徐浩峰的武侠片,非常作者范儿

然而面对光怪陆离的电影新气象,徐浩峰也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提到,当年自己的著作《逝去的武林》出版时,出版商担心年轻人不喜欢,很多人建议他,改叫《你所不知道的武林》,那段时间,“你所不知道的”这样的书名特别火。衍生到如今的电影圈,徐浩峰要面对的是“拍个电影,很多人说别那么拍,年轻人不买票。”

“我觉得上了年纪的人,在年轻人面前如果没有尊严没有魅力的话,是一个很大的失败。所以我写书,包括和王家卫合作,我就说,能不能把这条给翻过来,能不能不太在意‘面儿’,咱们就做一种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徐浩峰不止一次谈到,如今的电影叙事是,不直白就会遭到看不懂的回击,大众的定义变了,叙事的定义也变了。《倭寇的踪迹》和《箭士柳白猿》两部徐浩峰的前作,看过的人都表示有点“怪”,不是传统武侠片的既定印象,很作者性,讲规矩和道德观。

徐浩峰坚信,正剧一定会取得市场成功

当《师父》被标签着“商业”之名出炉的时候,或许大多数人都很好奇,徐浩峰的商业性体现在哪里?

然而徐浩峰并不喜欢“商业性”这个词,在他眼里,这是个“幼稚,没有智商的词”,他觉得,商业性这个词很容易形成误导,把电影变成了广告,“一个名牌包,没有人说这个皮包的商业性,也没有人说可口可乐的商业性在哪,为什么我们要拿这个错误的、混淆不清的概念来说电影呢?以至于中国的电影导演在投资方面前都非常悲痛。我们谈了半天谈什么?投资方只能识别已成功的作品里面有什么例子,那种例子叫商业性。投资方经常会跟导演说,现在要拍的这个题材要能够跟某种例子契合在一起。”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气愤地对记者说,“你也代表我呼吁一下,要拍电影,就永远不要提这个词。”

在徐浩峰看来,真正的商业是能找到跟大众心态的契合点,引起大众兴趣。所谓大众就一定要做正剧,《师父》首先就是一个正剧,它是真实的,来自于历史的人物命运,不是嬉闹式的,是正常的情感抒发和人物交流方式。“我坚信在以前的电影历史上,最大的商业成功的电影都是正剧,我不相信在这个时代,正剧不能够取得商业成功。”

这样的个性和气节,在如今嬉皮笑脸浮躁万分的中国电影圈里,似乎显得格格不入。如果说民国武林是个江湖,电影圈又何尝不是刀光剑影,徐浩峰大多数时候,就像是一个落寞的武者。问他这样的性格,身在如今的中国电影圈,该如何寻求自处?徐浩峰很干脆,“我很简单,那些东西,我不介入。不认可我,就不要投资我的电影,如果没人投资我,我就写小说,就呆在家里。每个人都永远搞不清楚背后的终极层次到底是什么?我要搞清楚钱是怎么来的,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就是有钱就拍,没钱就呆着。我只能以这种简单的方式去生活。”

好奇问他,如果自己身在《师父》那样的民国武林体系里,他觉得自己会是怎样一种命运?徐浩峰一愣,很快恢复平静,他眼神飘远,想了想,脸上浮现出暧昧不明的微笑,“我的命运其实就是不会选择激烈的方式。为什么做艺术呢?因为不管你是画画排练,还是写小说,人最激烈的方式就是在他的艺术行为里完成了他最激烈的方式。那种在生活里一惊一乍,动不动就疯狂的艺术家,他一定不是真正的艺术家,因为他最大的劲是耗在世俗里,肯定不会耗在作品上。”

徐浩峰选择刀背藏身

在《师父》首映日之前的发布会上,为了这部作品在市场上流通的“商业性”,徐浩峰被排满了专访,在时光网之后,他还有7个专访,然而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看起来徐浩峰有些发晕,疲惫感写在脸上,他正在适应这种现代规则,并为此做出努力,但也看得出,他并不享受其中。

就在记者收拾设备准备出门,而下一家媒体还未就位的时候,徐浩峰有了一整天以来短暂走神的歇息瞬间,他忽然自言自语般地说,“我如果在那个时代,首先不会是一个剧烈的人。然后,就可能归隐吧,找一个茶汤姑娘在街庄卖茶汤”,伴着这句话的,是他惯常的如四两拨千斤一般的呵呵一笑,让人想起他在小说《刀背藏身》中的序言,“北方理念,刀法是防御技,刀背运用重于刀刃,因为人在刀背后。武侠小说(电影)是一棱刀背,幸好,有此藏身处。”

▌从小说到电影 男馆长变蒋雯丽

增加长巷高潮戏 陈观泰戴立忍兵器与人合一

从小说到电影,徒弟视角转为师父视角

时光网:从《师父》的小说到电影创作,有非常多的改动,这些变化都源于什么?

徐浩峰:小说视角,几乎完全是以徒弟为主,但电影是以师父的视角去写的,所有故事的轻重、脉络都要反转。师父的世界比徒弟要大,徒弟死的时候,他面对的是武行里的几个对手,但是师父,他要面对全武行。之所以这么写剧本,也就是想全景式地展示一下天津武行的规模和气势。

时光网:包括你把邹馆长的性别都改变了,电影里变成蒋雯丽饰演的女性?

蒋雯丽这个馆长角色,作为女子,不会武功,却通吃黑白两道,这不是虚构,是史诗

徐浩峰:小说里的邹馆长,他只是完成了武行群体中的一个代表。电影既然展示天津武林系统,邹馆长这个人物,他就不能是一个泛泛的代表了,他必须是一个有个性的,然后有自己意志力的角色。把他改成女子,从编剧技巧上觉得增加她的突出性,另外,她也是一个历史现实,因为以前北京和天津地区大家族的“掌门人”往往是长孙媳妇。“掌门人”这个词,是受武侠小说影响,其实这个词是不对的,按照老北京、老天津的话叫:“撑门人”,“撑门人”就是当家的,作为以前北京天津的大的世家,他的“撑门人”往往是长孙媳妇,或者是上一代的老太太掌家。所以群雄的领袖是一个女子,这其实是北方的特色。她不会武功,处于一个像黑白中间的灰色地带,所有人又信服于她。

时光网:在影片最精彩的长巷之战中,饰演廖凡对手的分别有戴立忍和陈观泰,包括像之前的熊欣欣,你是如何邀请到他们参与的?

徐浩峰:他们都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我跟他们其实没有私交,等于说建立友谊是从拍这部片子,才跟他们见上面。但他们是非常爽快的人。可能之前对我有些判断,比如我之前整理民国武术界的口述历史,等于为我赢得了他们的认知。他们虽然是在银幕上,但是他们都是真正的武术传人,本身武功都很高,可能就觉得我曾经做过一些武术界的事,所以呢,就此来相助,就是友情客串。

时光网:他们饰演的这些人物,包括每个人物使用的不同兵器,在电影里都有什么象征意义?

徐浩峰:因为蒋雯丽是武行老大,她其实是妇承夫业,接的是自己先夫的武馆。熊欣欣其实是蒋雯丽的先夫留下来的镇馆师弟,武行里面总要留几个特别能打的镇馆的人,就是熊欣欣这样的。

兵器都有不同的象征意义

陈观泰扮演的是天津武林一位前辈,他用北方的一种独特的刀,这个刀叫“战神刀”。看起来那么沉重,但其实是轻着用的,越是重兵器,就越是轻着用。他的这个方法如果不教的话,外人是看不懂的。就会觉得这么笨,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打?但其实恰恰是显得越笨拙的东西,是最灵巧的。“战神刀”是当时八卦门的镇派兵器。不管多大纠纷,只要“战神刀”一出来,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你拿这样一把刀在手,人就好像多了十年武功。因为陈观泰他是七十年代武打片的代表人物。所以,由他来使用这个北方的经典兵器,这个兵器和人相得益彰。

戴立忍在这里也是演一个八卦门的,他用的兵器是八卦门的另外一个经典兵器,叫做“子午鸳鸯钺”。 “子午鸳鸯钺”是独门兵器,形状稀奇古怪,也是如果没有人解说,你根本不知道它是很多用的。别看子午鸳鸯钺奇形怪状,其实是拿轻兵器去破那个重兵器,这是八卦门的一个独特发明。也是因为“子午鸳鸯钺”取巧取得太厉害了,所以我对这个兵器使用者的设定是,他也是一个奇特的方式存在的人,残了一条腿,但正因为他残了一条腿,但凡他打的话,他一定是特别取巧。

时光网:不同的兵器,实际上也是不同人性格,或者说不同地位的一个象征?

徐浩峰:对,兵器就是人的相,你拿什么兵器就是什么人。这个是中国传统的思维,人跟兵器其实是一致的,像《水浒传》、《隋唐演义》、《岳飞传》都是按照这个思维去写的。

▌拍民国武林 讲传统规矩

武林非黑帮 武打片主人公不能有土匪价值观

《师父》展现民国武林津门画卷

时光网:你一直很关注民国时代,这个时代跟习武之人之间有什么互相影响?

徐浩峰:习武的人对民国有一个巨大的意义影响。那时候男子们唱京剧,很多人说这是亡国之音,又悲又甜,然后物极必反,那种顾影自怜和女性化的艺术到了民国,一建国,掀起雄风,不管是在书法上,还是在美术上,都是追求雄壮之美。所以,在对男人形象的判定上,也开始追求按照武师的标准。当时有个很有趣的现象,文化部的长官是要拍裸照。男的要向大众展示,他的身体是有如健美运动员一样。习武人在那个时代,他对于重塑中国人的战斗人格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民国武术的“黄金十年”,也让武人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不少武人都直接受聘于政府。因为要建立起一个类似于文人习武、武人习文的系统,民国时期的武人与文人合流的趋势非常明显。但百年后的“民国热”时,人们只谈先生,已不见武林。按照古代的规矩,练武之人如果有了官府的身份,就不能再入武林了。民国武士会的最大的特点,是乡间武师纷纷进入都市,成为都市中的社会名流。所以我在《师父》的小说里写“我师父那一代人,绝想不到我们这代人会如此富裕,我们有钱了,回不了头了。”

《师父》斩获金马奖最佳动作设计

时光网:这次《师父》也获得了金马奖的最佳动作设计奖,这次的武术动作非常多近身搏斗,创作根据是什么?

徐浩峰:其实就是把以前的一些北方,守密的,不轻易传的打斗方式拿出来,这里面有一些打斗技巧,是那种你跟师父短则五年,长则一生你都见不着的东西。我这次为了拍电影,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所以我的动作设计不是我的瞎想,他是有根有据的。

时光网:无论是你之前写的《一代宗师》,还是现在的《师父》,你的武林世界就像是一个社会阶层,很多人会觉得规矩很有压迫感,但为什么你会对表现规矩这么执着?

徐浩峰:比如说,民国时,天津和北京的各个社会阶层有一个默契在,打架时不能出现武器,所以武打片应该跟真实社会习俗结合在一起,不能不管不顾。这就是我电影的特点,因为好多武打片其实都是按照黑社会片拍的,就是打打杀杀,以暴力作为标准,我电影里的习俗有没有道理,都是所谓的规矩。因为我拍的是武林,不是黑帮。一个电影导演如果只有影像优势的话,你的优势一定会很快被别人学会,被人取代。电影导演背后一定要有一个特殊的文化体系,才能让你拍的东西立得住。

时光网:对,包括你无论拍什么,最后要体现的都是价值观。

徐浩峰:其实在武打片的系统里面,很多武打片是按照土匪的道德逻辑和价值观去写这个人的性格,所以说,只要你是个作品,你就一定会暴露你的价值观。以前我们看电影就没有人讨论价值观,所以近一年多来,大家在很多电影上开始讨论“三观”这个词,总之是好的,起码让大家觉得电影是有一个思想上的标准。

【推荐阅读】

如何用历史小说的方式来拍武侠片?《一代宗师》编剧徐皓峰做客时光学院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