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说]

作者:王云(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

不久前,“十年九旱”的山西经历了罕见的秋季洪水,暴雨引发的洪水不仅对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造成了严重破坏,也给陕西、高建的维护带来了巨大压力。“地面建筑看山西”这句话在今天看来不仅是名声,也是保护古建筑的重担。中国古代建筑作为文明的“标本”,其保养不仅仅是颁布律令,增设栅栏就能解决,更需要全体国民的理解和参与。

看着古建筑渐行渐远的“背影”,隐隐的美总是涌上心头,如何认识这种美,建筑美学的文化普及刻不容缓。

山西平遥古城城隍庙飞檐。照片由中华书局提供

把建筑美学、建筑还原为文化

“建筑美学”作为一门学科,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就已经掀起了风潮。Roger Scruton的《建筑美学》 1992年由刘先觉翻译成《建筑理论译丛》之一,在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后不断再版。王振福的建筑美学介入研究从1985年到3月分别为《建筑美学》 《新建筑》 《美育》 《美学与艺术评论》 《建筑本质系统理解》 《建筑美与人体美》 《塔的崇拜与审美》此外,沈福勋、熊明、孙尚斌(与孙条件、陈宗根合著)、王正章、张文也都出版了同名或接近《建筑美学》的著作。邓雨生、余道信、曾坚这些著作、教材、数据库,大部分都是从大纲的角度,想构建一个名为“建筑美学”的学科系统。

但是,自2005年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周易〉的美学智慧》以后,学术界对建筑美学的文化普及色彩越来越浓厚,建筑美学正在从急需建设的学科转变为与人们日常生活、休闲、文化遐想密切相关的“自曲”和“营养”。2021年7月,王振福的另一部新作《中国建筑美学》在中华书局出版,也是这部《转向》的表象。

圣堂斗拱和方阁具有宏伟的文化品格。资料照片

让建筑回归文化是王振福普及文化的主要目的。文化是建筑的“土壤”。如果“纯粹”的建筑艺术品已经是“水果”,王振福更像是“土壤”分析,24节气、树种选择、如何施肥、治理病虫害的考察,也就是建筑艺术如何可能的文化复原。王振福早年的作品有本体论建设的自觉—— 《建筑美学笔记》的第一句话,题目《建筑中国:半片砖瓦到十里楼台》,但这不是他个人的特点。他的个人特点是恢复和呈现建筑艺术产生的“母体”,在艺术的“树”和文化的“土”的复杂关系中谋求偏颇。

在《新建筑》中,“半砖”用建筑物的材料、单位和构件治疗“道具”。“十里楼台”可以说是建筑物的类别、形式、习俗、制度、节操是“大作”。两者都没有以任何单一的建筑形式和艺术成品作为逻辑线索,而是对中国古代建筑艺术依赖于“建设”或“孵化”的“能量场”进行逻辑解释。例如,窗户长,短,一半是扇子,横风和和和气气,有开闭、漏、轴,四周有六角形,有砖框的花窗有屏幕。但是最终,这本书是为“通气”而打开的,是为了客厅的“呼吸”,所以“窗户”是人工对自然和空间的“裁剪”,使对自然景观的欣赏看起来更“艺术”,更有选择,更有天人。笔锋更迭前的知识可能不难积累,在笔锋破碎后的境界,建筑中蕴含的审美意蕴的发掘——和形而上的笨梦之间,审美意象逐渐生成的“简历”可能很难再现。这就是文化研究的魅力。文化研究不是顽固的“立场”,而是现实中具有生命经验的“应机”。

建筑使历史性的“存在”成为可能

让人们在历史上“存在”,是王振福普及文化的核心意义。

在某种程度上,王振甫更接近迪尔凯姆。迪尔凯姆把人的现象理解为人类历史上的社会现象。王振福也把建筑现象理解为人类历史上的社会现象。迪尔凯姆指出,一个人自杀形成某种信仰不仅体现了他的个人行为,还体现了其社会关系的总和。王振福也认为,一个人盖房子、组成某种居所,不仅体现了他个人的笔触,也体现了社会关系的深层结构。建筑物是人拥有的,是这个大地上人的“宇宙”——。

一“宇宙”不是空脱的,只能结合具体的时空来看待,因此,它尤其是一种属人的历史当中的“宇宙”。

本书有一个《附录》,是全书正文的最后一部分,在这部分,接近于最后末尾的几段话里,王振复讲了一则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他曾经去过一座寺庙,寺庙的殿宇上供奉着如来、太上老君、关公、李时珍和土地等各种神像,陪同参观的人员问先生有何感想,曰:“加得愈多,减得愈多。”大概是多即是少的意思。“那么多的神,作为崇拜对象‘济济一堂’,这像是做了加法,但在文化意义上,却是消解了神与神性。拜神本来是很专一、很执着的事情,好比专一的爱情,是尤需要执着的,一旦‘移情别恋’,搞‘普遍的爱’,则等于无爱。”这句话让人回味良久。中国人,是“一条腿跪在大地上的”,是“以人为本”的信奉者和追求者。这不是头上的星空,心中至上的道德律令制定的,却是真实而正在发生的人的历史“在场”。

一部建筑美学的心灵随笔

话语的“张力”,是王振复之文化普及的独特风格。建筑美学的研究,从表面上看,难在材料。文献多集中为“匠”人计量之概述,偶见于方志、类书,建筑物本身没有严格记载,尺寸、形制不明确,考古发掘所出土的建筑文物多为地下建筑,地上建筑经历了一次次拆建,原貌尽失。但就建筑美学研究的实际内容而言,难在理解。

建筑是“杂芜”的,最不“纯粹”的艺术——它被“糅合”在生活中的各种实用目的里,掺杂着权力、阶级、性别、地域、时代、风俗等重重影响。如何使针对建筑美学的抽绎,既不脱离现世,又能深入其内蕴的精神“尺度”,是建筑美学学者自觉和成就其“使命”的“地平线”。所谓话语的“张力”,不是由堆砌隐秘晦涩冗长的理论术语来完成的,事实上,《建筑中国:半片砖瓦到十里楼台》更像是一部建筑美学的心灵随笔——其适应性广泛,语言节奏简练紧凑的同时,汪洋而不肆意,浩瀚而不枝蔓,平实而不媚俗,深邃而不玄虚。

本书的“写在前面”里,在描述建筑物、建筑和建筑意象的时候,用到过一个词,叫作“灰空间”,如酒店大门的入口,“作为建筑内外部空间的这个空间,是不‘黑’不‘白’,又‘黑’又‘白’的‘灰空间’,也可以称为‘模糊空间’‘弗晰空间’‘过渡性空间’,这在中国建筑环境中是随处可见的。”

何谓“浅薄”?非黑即白的世界即为“浅薄”,因为非黑即白的世界是可以用线性逻辑掌控和把握的,面对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言说者所完成的动作只是描述,只是证明。何谓“张力”?在黑白之间,非黑非白,即黑即白的世界才是有“生命”的,因为这样一个世界无法用线性逻辑来掌控和把握,面对一个非黑非白,即黑即白的世界,言说者所完成的动作,却是设身处地地体验和领悟。如是体验和领悟,只能用自我的生命与对象彼此牵扯、拉动、映衬、圆融才有可能实现。所幸的是,《建筑中国:半片砖瓦到十里楼台》正是这样一本著作。它不仅是作者自我经验的呈现,更是每一位读者足以窥探中国古代建筑之流动意象,可亲可敬,足以信赖的“路径”。

《光明日报》( 2021年10月30日12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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