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范学军

曹雪芹塑造人物形象,有时洒脱,晚字丰富,有时吝啬的字,以少胜多,只要几个字,就把一个人物写得活灵活现。小说第十四届凤姐协理嘉庆的葬礼,宝玉和陈宗去看凤姐,宝玉请凤姐赶快派工作为自己做书房,凤姐取笑宝玉,叫工人做。她不寄卡片也很难。宝玉听凤姐这么说,“叫凤姐马上给我卡片。”这里,京镇本在一边批评说:“我知道诗有连字法,在《石头记》中更妙。”这里的意思是“猴子”这个词很好用。名词用作动词,用猴子作比喻,生动地写出宝玉聪明的动作和天真的情态,恰当地写出了与凤姐的亲密关系。在这里,曹雪芹巧妙地搬运比喻,形象适当,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

比喻是一种修辞手法。刘烨在《文心雕龙.比兴第三十六》中说:“夫妇费用是正义的,种类并不常见。比作声音、外貌、内心或比喻。”。“比喻和比喻的两个部分,即语音上相似、形状相似、意思上相似、事物上相似、比喻上表达的事物各不相同。曹雪芹在写作中经常用比喻写人物。另外,像刘烨说的那样,用事物的声音、外貌、心灵、工作等来描述人物,不仅仅是形状,就像神一样,有的人物只用简单的比喻,人物的形象就会蹦到纸上,让读者难忘,滑稽可笑。这种美的形象表现为内在的新形象美和外在形状的美。笔者结合小说文本,对其中的主要人物进行了贬低。

第一,用比喻来描述人物性格,表现人物的内在神韵

艺术中所说的“神”主要是指“艺术形象生动地传达事物的内在精神”。“人的性格是指“对人、事的态度和行为方式中出现的心理特征。”它是人的内在心理特征,通过外在的语言、态度和行为表现出来。比如开朗、强壮、懦弱等。小说是写人的艺术。一个人物的形象形成成功与否的标准之一就是作家在描绘人物时能否抓住人物的主要性质。只有抓住这个人物的性格,才能把这个人物写成个性十足的形象。曹雪芹正是巧妙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准确把握每个人物的性格,表现人物的内在美。

写小说第三集黛玉进了家府,黛玉第一次来,对家府的人和事,家里只听妈妈的话,没有见过面。当贾母在众人面前介绍凤姐时,贾母说:“你认不出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波菲波集豪雅,男性风俗叫辣子,你叫他辣子。”贾母说话通俗有趣。不仅暴露了贾母和凤姐的关系,凤姐的性格也很少。贾母向黛玉介绍凤姐时,把凤姐比作“波皮破锁湖啊”,称凤姐为“凤辣子”。“popi popping houzher”是古代戏曲小说中常见的这个词,指推翻别人无赖子女的称呼。这种人过去习惯于让钱乱长。一旦家败后,又好吃懒做,就只能自食恶果。鸣人王?嗯?《春芜记》第13出中说:“房子不是别人的,但楚国的一个人撒了帕皮,在王小沙定居了,这就是它。”不要说远了,《红楼梦》第24届,倪2出场的时候,倪2也说自己是“包皮”,贾芸说自己是“包皮无赖”。另外,第45届Likui骂凤姐,说“无赖泥桥市快歌经常用算盘缴费说两句话”,用的是“无赖”。想起了把凤姐比作“破皮破坏儿”,凤姐平日间借钱吃利息的月礼,第15届她为顺许要求的事,勒索三千两银子,伤害张金衡和保安的儿子的人命,贾母说凤姐是“破皮破坏儿”,这个比喻不恰当吗?当然合适。贾母称她为“凤辣子”,由此青人借山所作的《京师百味》度“南京风浇多辣,出了境就有勇猛的将领”。这里的“辣”有泼辣和不讲道理的意思。第68回她刚喷了温柔、中字的武艺,辣、泼、凶用完,把刘和佳蓉的妈妈折磨得像面团一样,让她揉揉。还有第44届她的生日,贾说鲍二家人有机会作弊,她在知道之前,先用发夹杀了审判女孩,用红铁烙了嘴。然后,在房间和平儿、宝两家的撕逼下,她的顽强气势可以说是不怕天下,吓到了贾家上下。除了反映她泼辣的孩子,她协理教练的葬礼,惩罚熟睡的范迟到的仆人,打了20板,还可以花一个月的皮米钱。等等,凤姐的辣,凶,泼的性格都写完了。

马又回来了。赵雪根写凤姐,把她比作“破皮破坏儿”和“凤辣子”。只用几个字恰当地比喻凤姐的性格,相当于数万字的句子。如果以第14届、第15届、第44届、第68届《万篇》来书写凤姐辛辣、泼辣、勇猛的《帕皮帕荷亚》和《蓬拉科》的形象,那么通过第3届慈母之口,曹雪芹只用简单形象的比喻。

另外,作为主要人物之一的凤姐,曹雪根要写她,让她活下去。她的角色是多方面的,性格也是立体的,不是平面的。因此,曹雪芹根据性格和角色用不同的比喻来描述。据说,第45届Likui《骂人》将凤姐比作“水晶间玻璃人”,将凤姐形容为精巧巧妙赚来的诗贪心鬼,把钱看得真实,过分计较聪明,透明的“水晶间玻璃人”。另外,关于凤姐吃“河东”这样酸味的性格,通过第65届兴雅,在刘老母、刘二姐、刘三姐面前,凤姐被称为“醋坛子”

生活中有些人平时生活或不敏感,不灵活,所以对这种人来说,我们经常称他们为“树”或“樵夫”。有“生硬”这个词,意思是某人的头脑笨或迟钝。《论语》有“自说自话。”君子想说得比说得好,但对行动敏感。“是的”也是慎重而少言的意思。从儒家的角度来看,有修养、重视道德的人,要小心说话,要“做人”。

表现。又如《论语.子路》曰:“子曰:‘刚、毅、木、讷,近乎仁。”“木”与“讷”与巧言令色相对。后来,延伸多指为说某人不灵敏不灵活,呆笨得像木头一样不说话,冷淡呆板、无表情或死板的意思。

很有意思的是,在《红楼梦》中曹雪芹也把人比作“木头”或“木”,且各有特点和个性。

第一个是写贾瑞,在小说第十一回宁国府为贾敬过生日,其间凤姐与贾瑞不期而遇,贾瑞对凤姐垂涎欲滴,有意在路上等凤姐,凤姐知道他不怀好意,便故意逗引着贾瑞,为下步“毒设相思局”埋伏笔。哪知贾瑞不知是计,以为凤姐真的是有意于自己。等凤姐转身离他而要进入会芳园时,曹雪芹是这样写贾瑞的神情的:“贾瑞听后了,身上已木了半截,慢慢一面步着,一面回过头来看。”写贾瑞看着凤姐离开后的背影时,神魂颠倒,全不知觉地呆站着,身上已“木”了半截。把此时此景中的贾瑞比作“木”,全无动作和表情,只为凤姐一个人,而已呆着如木头一般,把贾瑞的乱伦的歹念和淫秽,写得丝毫不爽,如见其景,如见其人,如临其境。我们闭上眼睛试想想,如果是我们自己去写此时的贾瑞,又该如何下笔写他,会想到比这更好的词语吗?只一个“木”字就足够了。一个“木”字就能写活此时此景的贾瑞。刘勰在《文心雕龙.比兴第三十六》中就说到比喻要切中要害,恰到好处,拿来比喻的东西,要切合被比喻的东西,他说:“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就是这个寓意。

曹雪芹把人物比作“木头”的第二个人就是王夫人。小说第三十五回写到,宝玉被父亲贾政笞打后,卧床养病。贾母、薛姨妈等人到怡红院看望宝玉。在交谈中,听了宝钗的话后,贾母说:“我如今老了,那里还巧什么,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呢。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了,比你姨娘强,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贾母说王夫人不大说话,像木头一样。那么,对于王夫人而言,合不合适呢?当然合适。王夫人是贾政的老婆,与贾赦的老婆邢夫人相比,两妯娌,辈份一小一大,一贤惠一愚顽。在贾母眼中,王夫人当然比邢夫人好,王夫人会孝顺婆婆,而邢夫人在贾母跟前只是应景而已,而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是贪敛钱财,就是助着丈夫贾赦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丑事以自保,受到贾母的斥责。作为大房里的媳妇,邢夫人没有起到榜样的作用,没有得到贾家人应有的尊重。儿子贾琏和儿媳妇凤姐被借到贾政一小房这边来管事,背前背后议论着邢夫人,连她的兄弟邢德全借着酒也说她的不是,她在贾家里的名份虽是居长,但名份与地位极不相称。得不到贾母的信任,而王夫人年轻时也是荣府里的大管家,后来才把权力移交给她的侄女凤姐。她虽没有凤姐的心机、杀伐和口才,但也是一个有一定才能的人,虽平庸,权当可用。她念经信佛,有一颗向善的心,可也虚伪狠毒,发起怒来如雷吼电咤,为了保住她在贾家的地位,她伤害了金钏和晴雯等人命。她应是一个孝顺婆婆的媳妇,比邢夫人会做人。说话老实,如第四十七回写到为贾母消气,说斗牌需要多少人时,王夫人说“可不只四个人”,这就是老实人的回答。上面提到的,说贾母把王夫人比作木头一样,言外之意就是说王夫人话少,不大会说话,也就是古人说的木讷之意,但同样也是儒家所说的“刚、毅、木、讷,近乎仁。”把“木”是仁的范畴来理解。但王夫人表面上看好似是“仁”,即谨言,像贾母所说的不大显好,嘴不会说话取巧,又像“木”一样的冷漠和无情。在这种好似“仁”的伪饰下,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因此,有的论者说她的吃斋念佛是一种伪善。曹雪芹又是用儒家的“木”作为仁的含意来反讽王夫人。她说话办事老实,踏矩循规,只会看贾母的眼色行事,才能平庸,不灵活呆钝,又是“木”的呆板、呆笨之意。因此,曹雪芹把王夫人比作“木头”,从表到里,从说话到办事,从人物的内心与性格,无不贴切形象,又对王夫人的伪善批驳得入本三分。

曹雪芹把人物比作“木头”的第三个人就是贾家的二小姐迎春。小说第六十五回贾琏的贴身小厮兴儿在尤老娘与尤二姐、尤三姐面前一一地“说”贾家上下之人时,说到迎春,兴儿是这样说的:“二姑娘的浑名是二木头,戳十针也不知嗳哟一声。”迎春的性格懦弱,不大爱说话,不声不响的,不争不斗。小说第七十三回写到累金凤的事,她的丫头绣橘和司棋都看不下去了,与王住儿媳妇纷争时,她却视有若无,听而不闻,还拿一本《太上感应篇》在那里看,后来探春来为她解围,她也只是退缩忍让,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她与探春相比,探春处处抓尖要强,处处出头,而迎春却是处处躲避着。但是,是非总是放不过她,她也只认为这是命,是命中注定的事,忍着受着,像“木头”一样麻木不仁。迎春,在很多场合,她很少说话,似乎她被忽略了。第三十一回写湘云进贾府,她的到来,贾家一下子活跃热闹起来了。湘云打开了话闸子,说个不停。这时,迎春说话了:“淘气也罢了,我就嫌他爱说话,也没见睡在被里还是咭咭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些谎话。”这是在众人欢乐场面时,迎春说话为数不多的一次,看来也是对湘云话多的衬托,而不是写她真正是一个爱说话的人。第三十八回诸钗吃螃蟹赏菊花写诗时,她在场,也只是拿花针穿茉莉花,沉默孤独,在花荫下默默地存在着,好似与别人毫无关系,她好似活在别人意识之外,即使在场,也是局外的存在,总是被边缘化,淡化了,漫不经心的样子,曹雪芹对她也是略带而写过。可是,她平静的外表,总是隐藏着一颗不平静的、苦难的心。第八十回写她出嫁给孙绍祖后,受尽折磨,回来向王夫人哭诉,认为自己的命为什么总是那么苦?她说话了,但是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哭诉。哭声就是她的话语,是悲苦的表达,而不是反抗。这样看来,曹雪芹把她比作“木头”,一是形象生动地说明她像木头那样木讷无声,用针戳十下也不知嗳哟一声,正是第三回她出场时说她的沉默可亲的另一种表现。二是写她的懦弱,对弱肉强食的贾府来说,她总是忍让,逆来顺受,不出声不反抗,像“木头”一样冷漠,麻木不仁,没有感觉一样。来自她身外的对她的各种是非和打击,像针一样刺着她,但她就是不反抗,这就是兴儿说她的“戳十针也不知嗳哟一声”的形象写照。说迎春是“二木头”,一个贴切而形象的比喻,正是她性格的写照,也是她命运结局的形象写照。

二、用比喻描写人物的外貌,表现了人物外在的形似美

一个人物,有内在的神似美,还有外在的形似美。什么是形似?“形似,指艺术形象逼真地反映出客观事物的外部形貌。”曹雪芹在描写人物时,不但善于从人物的内在的神似美,用比喻来描写人物,把一个人物的内在的性格、情感、思想等用比喻的手法,生动形象地刻画出来,还善于从外在的形态上,如语言、外貌等用生动有趣的比喻来描写人物,生动、形象和贴切,表现出人物外在的形似美。

小说第六十五回贾琏的小厮兴儿说了这样有趣的话:“另外有两个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是我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错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多病西施。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鬼使神差,见了他们两个,不敢出气儿。”尤二姐笑道:“你们大家子规矩,虽然你们小孩子进的去,然遇见小姐们,原该远远藏开。”兴儿摇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紧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暧了,吹化了姓薛的。”兴儿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了。

兴儿是一个下人,用生动诙谐的语言,把黛玉和宝钗的外在的形象,分别用通俗、形象有趣的比喻描画出来了。把黛玉比作“病西施”,把宝钗比作是用雪堆出来的,走过时,要远远地躲开,怕气大了,把黛玉吹倒了,怕气暖了,吹化了宝钗。兴儿的比喻很贴切。先看看黛玉,第三回她出场时,曹雪芹是这样写她“病如西子胜三分”,传说西施有心病,心痛,行路时常用手捧心。黛玉多病,从小时会吃饭时就吃药,到贾府后,时时药不离身,是用药“养”出来的,母亲去世,远离父亲,多病又多愁。身体瘦弱,弱不胜衣。又说她“娇喘微微”和“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第八回写她到梨香院,只听丫嬛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摇摇”两个字,正写出黛玉走路时轻飘的神态,如风吹拂柳枝一样摇摆,真有点风吹就倒的样子。所以兴儿说“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把黛玉一个病西施的形象生动有趣地写出来了。

有趣的是,把人物比作“病西施”的还有晴雯。第七十四回王夫人骂病中的晴雯“真像个病西施了”,又说晴雯的眉眼像林妹妹的。脂批说晴为黛影,这么一个比喻,可谓一箭双雕,一笔多写,两者不但形似,而且神也似,尖酸刻薄,话不饶人,性格更相似。第六十三回抽花签名,黛玉为芙蓉花,第七十八回又说晴雯死后到天上去作芙蓉花神,两者的象征物同为芙蓉花,宝玉作《芙蓉女儿诔》,脂批又说诔晴雯实诔黛玉,而且黛玉和晴雯两个人物,在宝玉心中的地位都很重要,用“病西施”来比喻两个人,恐怕在人物命运结局的设计上,会有埋伏或暗示。这就是曹雪芹在运用比喻描写人物,笔法非常巧妙的地方。

如果说黛玉的美是一种病态美,是一种冷僻的和静态的美,那么宝钗的美则是健康的,是一种热情的、豁达的和向上的美。第四回曹雪芹侧面点到宝钗出场,作介绍时,说她“生得肌骨莹润”,宝钗姓薛,“薛”是“雪”的谐音寓意。《红楼梦》曲子《终身悞》,说宝钗是“山中高士晶莹雪”,小说中把宝钗的肌肤用雪的晶莹和洁白来作比,连她的住处蘅芜苑也是冷森森的。又说她生来从胎里带来一股热毒,须吃“冷香丸”。把红麝串从她的腕上退下来,因肌肤雪白莹润,难以退下来。有论者认为她是一个“冷美人”,说她的美也是如雪一样白。用雪来比喻宝钗,从外表色彩的视觉感受来写宝钗,所以兴儿说她是用雪堆出来的,“气暧了,吹化了姓薛的。”形象又贴切,把宝钗的形象、性格的特点,写得准确恰当。

那么探春呢?第六十五回兴儿说探春:“三姑娘的浑名是玫瑰花。”又说:“玫瑰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有刺戳手。”把探春比作玫瑰花,因为探春有玫瑰花花刺“刺”人的一面,又有玫瑰花又红又香的另一面。探春,气量宏远,有男儿之气,住处摆着笔墨并挂着名人画帖,显出她的刚毅与非凡。第二十七回写到她与宝玉私语,说她不给自己同胞兄弟贾环做鞋的话;第五十五回写她与李纨、宝钗一起受王夫人的委托理家,她按惯例只赏了自己生母赵姨娘的弟弟,即她的舅舅赵国基葬银二十四两,而不念生母之情。贾赦要娶贾母房里的丫嬛鸳鸳,贾母错怪王夫人,是她站出来为王夫人说话。第七十三回贾母因守夜的婆子吃酒赌钱,是她站出来说话,说明情况。迎春奶母的媳妇王住儿家的,因婆婆守夜吃酒赌钱被责罚,王住儿家的到迎春处要迎春去向贾母求情,正纷争之时,是探春等人的到来,为迎春出气。第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她打了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一记耳光。尽管她是庶出,但她不屈于自己的出身,处处抗争,等等,都显示出她像玫瑰花花刺戳人、扎人而不饶人的性格,使人觉得不容易接近,又是伶牙利齿,又是锋芒毕露,处处抓尖要强而不认输。但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她也有女孩子可爱、柔弱的一面,尽管是庶出,她知书识礼,吟诗有管理才能,发起海棠诗社,与大家吟诗,放风筝,阳光快乐。在迎春、惜春三姐妹中,算她最有才情和志向。所以,在王夫人眼中心中,对她既信任又疼爱,并委以理家的重任。当她理家,受到自己生母作难,又被吴新登家的为难时,她的心又碎了,满肚子的心酸和委屈,使人心疼落泪。她有女孩儿家的温柔可爱的一面,因此说她又红又香,无人不爱。曹雪芹把她比作玫瑰花,从外在的嗅觉,即闻到的花香,还有视觉,即可爱诱人的红颜色,又浑身带有花刺,两个方面作比喻来描写探春,形象有趣,恰极当极。

那么湘云呢?试看第四十九回宝钗打趣湘云说:“我实在的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当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说不守本分。一个香菱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疯湘云之话多。”把湘云比作“话口袋子”,也是一个有趣的比喻。湘云第二十回才出场,“只见史湘云大说大笑的”,她每一次出场,就带来一股快乐活泼的风,阳光明媚,有说有笑。《红楼梦》曲子《乐中悲》说她“英雄阔大宽宏量”,喜扮男装,从小儿就失去了父母,虽生于侯门公府,但她的身世是悲苦的,可是她凡事看得开。第三十一回她到贾府时也是说个不停,连一向话少的迎春也说她:“我就嫌他爱说话,也没见睡在被里还是咭咭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些谎话。”第六十二回大家给宝玉、宝琴等人过生日,大家吃酒,她嫌射覆太繁大慢,结果还是选了“拇战”的酒令才爽快热闹,她与宝玉、平儿、袭人等一起划拳,“七八乱叫划起来”。总之,有湘云在的场合,总是热闹非常。她就像一个口袋子一样,装着很多话,说也不说完,像倒东西一样,总是倒不完。喝醉了酒,就躺在石头上睡着了,不顾礼节,话多又不受礼节的拘束。她的吟菊诗“萧疏篱畔科头坐”,“科头”就是光着头,哪是一个女孩儿家的形象?潇洒脱俗,诗又写得好,所以宝钗又把她比作“诗疯子”,无不合适,妥当贴切。

第五十六回李纨与探春、宝钗三人理家,说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第六十五回兴儿说李纨是“大菩萨”;第四回她出场时,说她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她青春守寡,虽理家也只是应个虚名而已,唯有侍子读书,其它事少闻少问。第五十回她的谜语是“观音未有世家传。”贾蘭后来功成名就,很快又昏惨惨黄泉路近,弄得李纨断子绝孙,只是留得虚名儿被后人笑话。把她比作“大菩萨”,与她的外貌、身份和命运结局无不相宜。

晴雯性格刚烈,又伶牙俐齿,说话不饶人,心肠直,没有城府,藏不住话,心地善良,见不平的事好打抱不平。第三十一回因跌折扇子与宝玉、袭人角口,句句如枪,字字如刀;第五十二回宝玉告诉她,坠儿偷平儿虾须镯的事,她一听了,马上暴跳,蛾眉倒竖,结果趁宝玉不在家,把坠儿辞退了。第三十七回她打趣袭人是“西洋花点子哈吧儿”,又讥笑秋纹得到王夫人的奖赏而得意的样子,说哪怕冲撞太太,自己也不受这口软气。第七十四回抄捡大观园,搜到她的箱子时,她顶撞王善保家的,病中将箱子倒个底朝天,以表示不满和反抗。因此,平儿说晴雯是“块爆炭”。一块烧旺的火炭,外表又红又热,一边烧着,一边又嘣嘣地迸发出火星,外形上和晴雯很相像。晴雯正如烧得正旺的火炭,哔哔剥剥地爆响,向外迸出火星,你看,形象不形象?

相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袭人,话少但做事心中稳重平和,事事周全又心中有数,服侍宝玉,克尽职任,话少心细。李纨说宝玉,要不是袭人,宝玉屋里不知到个什么田地!宝玉被父亲笞打,王夫人找袭人去了解情况,袭人的话很有成算,说得在情在理,王夫人不停地叫她“我的儿”!王夫人在薛姨妈和凤姐面前连连夸袭人说:“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如果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服侍一辈子,也就罢了。”她有事能忍着,顾全大局,为奶酪的事,借故开脱,免得宝玉生气。受宝玉奶妈的气,她也是忍着,不争不吵。不开门口,被宝玉误踢,受伤了,她大包大揽责任,宝玉请医来看治,她怕吵嚷得大家知道了,说自己轻狂。凡事心中装着别人,王夫人在贾母面前夸袭人:她尽管相貌比晴雯差些,但“行事大方,心地老实。”又“沉重知大礼”和“性情和顺”。贾母说袭人是“没嘴的葫芦”,这个比喻,对于袭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我们常说别人不说话,不知心里想些什么,老是打着闷葫芦。而贾母不说袭人是“闷葫芦“,而是说她是“没嘴的葫芦”,比闷葫芦更严紧不透气了。对于袭人来说,真是形象有趣!

晴雯把李纹、李绮、宝琴和岫烟,比作“一把子四根水葱儿”。水葱,青秀水灵,清新脱俗,把人物比作水葱,外貌十分相似,形象贴切有趣。

黛玉把刘姥姥比作“母蝗虫”,尽管刻薄尖酸,从第四十回、第四十一回里的刘姥姥吃相、形态来看,倒也十分形象相似。

好了,限于篇幅,不再枚举。曹雪芹塑造人物的形象,力求从人物的外貌、言语和行动等各方面,做到形象生动有趣,在比喻物与被比喻物之间,抓住的就是形似,追求的是形似美。

三、结语

曹雪芹塑造人物形象,既善于宏篇万字地写,同时也惜墨如金,只用几个字,使用比喻的修辞手法,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把一个人物的形象、性格甚至命运结局写出来了,同样取得用几万字来塑造人物形象的艺术效果。用几万字描写人物容易,但用几个字来作比喻,形象恰当地描写人物,那需要有生活的功底和炼字的功夫才行。刘思勰在《文心雕龙.练字第三十九》里说:“故善为文者,富于万篇,贫于一字,一字非少,相避为难也。”讲的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脂批说:“诗中知有炼字一法,不期于《石头记》中多得其妙。”正如第四十二回中写到的黛玉把刘姥姥比作“母蝗虫”一样,宝钗概括得好:“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识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惟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儿,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字,把昨日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亏他想的到也快。”黛玉把刘姥姥比作“母蝗虫”未免刻薄了些,但宝钗说的这段话,也可看作是曹雪芹写作,运用比喻来写人的成功之处和所取得的艺术效果的高度概括吧。我把曹雪芹写作,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分为从内在的神似和外在的形似,当然不是绝对的,一个美的生动的人物形象,应是两者的完美统一,即内在的神似美与外在的形似美。两者互为补充,构成人物的形象美。正如《淮南子.诠言训》里所讲的一样:“故神制则形从,形胜则神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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