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青

时间磨床

安德烈巴赞在《电影是什么?》中对照片做出了经典的定义。"用香料涂抹时间,使其不朽."这句话至少包含两个意思。首先是揭示照片的本质。我们都生活在时间里,但看不到时间本身。时间总是在无形中不断流逝。在摄影术发明之前,人们可以在时间轴上的某个点或段落上涂上颜色,用印章保存。所以照片是时间戳的捕手。

进一步说,摄影术是为了捕捉时间而发明的。它来自人类对时间的强烈渴望。人高、胖、瘦、穷、富、健康弱,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但是在时间面前,人和人相对平等。因为不论贵贱,被时间杀死——或残忍或温柔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点在清明之际感受最深。前几天我参观了苏州著名的陵园,从半山腰望去,一排墓碑上还有平凡、简洁、艺术的墓碑。这是一辆车。墓主们无一例外,时间已经用完了,这没有等差。

由此可知,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稀缺的。我甚至可以断言其稀缺性与富裕程度成正比。道理很简单。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时间的关注也会超过财富。人生进入倒计时,家产过亿会怎么样?最极端的例子是追求“长生不老”的古代帝王——在全世界服侍他。他不稀罕。他还想享受一整天仆人的时间。

但是,天地权势再高,肉体也扛不住时间。人类无力拖时间的脚步,随后改变弦,试图在时间轴上打上痕迹。这样,时间的永恒性就可以分割这一人为的痕迹,使其成为“不朽的状态”。这就是照片的来源。横跨著名陵园,我看到不少墓碑上镶嵌着遗像。

当然,刘思镇是现代技术的产物,古人雕刻了木头像、泥像、石像、陶瓷像。这表明,几千年来,人类努力磨练时间。这些都是时间研磨机。

事实上,人类正竭尽全力面对——“消失”。即使肉体抽出时间,形象和精神也不能轻易消失。最能反映这种不深不露的欲望的是墓碑。大理石和花岗岩是墓碑的首选材料,众所周知。他们用自己的坚强防止时间持续性的侵蚀。

语义制造机

从上面提到的角度,我们可以把墓地视为“人工施工”。其中墓碑和棺材以材料的坚韧性表示时间维度,墓地的位置、结构和结构构成空间维度。这模拟了自然的时空,创造了“死了还活着”的场景。

因此,墓地可以说是活人为死者建造的房子。死人在这个房子里“生存”,就像活人在自然时空中生存一样。在这里,死亡不再是划破黑暗和光明的锋利的一天,生与死似乎是同形的。所以死者得到安息,生者得到安慰。

因为墓地是家,所以人类倾注了建造房子所需的各种心思。

第一个是选址。就像登山面水是建筑物的绝佳卖点一样,墓地也多在山水之间。这说明风景比死人更重要。原因是,自然时空的人活动范围理论上是无限的,死者被人工空间挤得很窄。行为的有限性必须由视野的宽度和深度来弥补,算术因为其文化内涵,才能产生这样的效果。上海人普遍选择埋葬苏州和杭州是有严重原因的。

以位于苏州金正镇的西东亭山的著名陵园为例。这座山是陆地蜿蜒进入太湖后形成的岛屿,“名人”正好藏在山和湖的凹处。这样可以兼具两个功能——,满足对死者视野的要求和风水位置的要求。

选址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建设墓地。人们利用大理石或花岗岩制作墓碑,顽强地防止生命的腐败。但是坚强本身是中立的。它就像白纸,一定要在上面写些东西,意义才能增长。

人类在墓碑上刻照片(遗像),刻文字(墓志铭),雕刻装饰,坟墓旁边种了雕像、树。我在《名人》中看到了为父母雕刻《二十四孝》石雕集的人。凡此种种都是制造的意思。这实际上是人类抵抗时间的终极伎俩,也是时间线上留下标记的最终因素。

死亡是黑洞。完全吞噬人的愿望,使人失去意义。死亡是意义的消化。相反,当人类创造意义时,死亡不可能完全实现。因此,作为人工施工的墓地,更深层的本质是意义制造机。它站在那里,不断填满被时间冲刷的意义。

意识形成器

但是意义的敌人不仅是时间,还有盗墓贼。如果时间是慢慢解开意义的话,盗墓贼会蛮横地破坏意义。几千年来,盗墓贼一直是墓主及其亲属的噩梦,因此古代墓地,特别是帝王贵族的坟墓,是半岛墓最重要的技术考虑。接连不断的“意义攻防战”继续上演。

拜科技昌明所赐,当代墓园普遍安装了摄像头,如名流陵园,可做到全天无死角监控。

即便如此,意义仍有流失的危险。而这已经超出了意义制造机能掌控的范围。诚如前述,无论人造空间再怎么仿真自然空间,逝者的活动范围永远受限。从逝者与生者的关系说,这意味着双方是不平等的——只有生者才能走向逝者,逆命题则不成立。简言之,逝者与生者之间的桥梁,能且只能由生者跨越。

这座桥梁,在中国人的文化语境中就是祭扫。这正是我们每逢清明节要做的事。树立这样一个节点是必需的。它提醒我们:是时候了,去拜望人造空间里那些寂寞的亲故。

我们还应该揭示出祭扫的另一重效用:塑造仪式感。众所周知,祭扫有一套传统流程。传统产生仪式感,而所谓意义,即经由仪式来传递。可以说,祭扫是仪式的塑造机。尽管形式已随年代而嬗变,其本质却依旧。

这其实不难理解。我们向逝者献花,是表达思念;鞠躬,是表达尊重;奉上贡品和烧纸钱更是极富深意——它表示我们坚信这个世界的法则依然在那个世界通行,也因此,生之世界与死之世界在原理上是同构的。

到这里,我们已梳理出墓园的文化机制。简单地说,墓地是人类在时间轴上刻下的印记,而墓地的形制使其制造出意义,祭扫则通过塑造仪式感,承载与表达这种意义。而它们共同指向人类的永恒渴望——打磨时间,对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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