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春天,日军集结了大量军队,分成四条路扫荡了盐府地区。这时天气转冷,日军来势汹汹的扫荡攻势,整个苏北平原突然陷入极度紧张的气氛中。
盐阜地区所有的军民都动员起来了,准备全力粉碎日军这次疯狂的进攻。
随着战况进一步恶化,新四军决定跳出敌人的包围圈,挺进到敌占区去打击伪军,瓦解敌军的攻势。而这就要全军昼夜急行军百余里,在敌占区与日伪军频繁作战。
如此险恶的战斗任务,对于大部分只有十几岁、最小才9岁,而且还有不少女同志的新安旅行团来说是很危险的。于是上级要求新安旅行团(新旅)的同志们脱下军装换上便衣,与当地的民兵一起打游击。
日伪军很快占领了盐阜区的中心区,并设置了很多据点,并不断向海边发起大搜索。新旅的几个小分队在日伪军的空隙中穿插,每日都要行军,部队面临的困难越来越大。为了避开日伪军锋芒,小分队遵照上级“集中转移,分散隐蔽”的指令,再次精简了小分队,把一些年纪小的同志和患病的同志分散到群众家里去“打埋伏”。
一天上午,新旅团长对14岁的小团员陈通说:“敌人十分疯狂,斗争越来越尖锐,大部队要连夜行军作战,准备将你送到老乡家里去打埋伏。”陈通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因为像她们这样的小同志,在路上只会拖累大部队的行军速度,遇到战斗还无法保护自己。
但是分别始终是不舍的,陈通流下了眼泪,她告诉团长她一定会谨记团长的话,好好埋伏保护自己,为革命保全有生力量。随后团长让一名当地的游击队员护送陈通去住在海边的陈大爷家。临别时团长告诉陈通:在群众中是最安全的,依靠群众我们无往不胜。
陈大爷家靠着海堤居住,屋子是用泥巴烧成的砖砌成的,房子年久失修显得很破旧。堤坝外的大海传来一阵接一阵地咆哮声,大草滩上西北风呼呼地吹着,小屋里的泥巴地上燃烧着一堆茅草,这堆茅草就是冬天里供取暖用的。
陈大爷家有三口人,陈大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陈大爷是个老实憨厚的烧盐工,家里还有一个比陈通大两三岁的女儿。由于家贫女儿没有读书,平日里帮着陈大爷割草烧盐。
门外天寒地冻,北风呼呼刮得人心惊胆战。陈大娘担心陈通冻着,把火烧得很旺。陈大娘一家穿着单薄,吃的是盐蒿子(海滩野草的草籽)。陈大爷隔一段时间推着小车装上盐去50多里远的集市上卖,换回来一点玉米渣掺着盐蒿子吃。
陈大爷一家过得很苦,那个年月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是穷苦的。每次陈大爷去集市上卖盐,总会打探到一点新四军的消息回来。
陈通到了陈大爷家后,陈大爷一家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陈大娘告诉陈通:“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只要有大爷大娘在,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毫毛。”
陈大娘还告诉陈通,当初盐霸猖獗,老百姓被压迫得苦不堪言,自从新四军打倒了盐霸之后,生活才开始好转起来。如今虽然日伪军猖獗,但终有一天他们会被消灭的。
虽然陈大爷一家和陈通坚信胜利最终属于人民,但眼下的形势却越来越严峻,日伪军在海滩上搜索了好几遍,有好几次距离这个小屋只有一两里地远。陈大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陈大娘经常跑去屋外张望,还故意让陈大爷挎着一个篮子出门走走,到处探听敌情。
当时陈通对外的身份就是假装成陈大爷夫妇的二女儿,但是陈通的苏北话说起来还不地道,陈大娘担心有一天敌人会来到,于是连夜教陈通练习说苏北话。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陈通的苏北话说得很好了,但日伪军一日不撤退,陈大爷一家就不放心。
有一天上午,陈大娘在帮陈通收拾床单时,在枕头下发现了一颗手榴弹。这颗手榴弹是陈通瞒着团长偷来的,陈通知道这样做违反了纪律,但她认为这次“扫荡”不同以往,万一与敌人遭遇可以和敌人来个鱼死网破。
陈大娘看着这颗手榴弹,告诉陈通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如果敌军真的上门来了,她会全力应付,如果真的没有退路了,那就用这颗手榴弹奋力一搏。
第二天傍晚,陈大爷急匆匆从海滩上跑回了屋子,他满头大汗面带愁云,眉头紧张得缩在了一起。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坚定的,他告诉陈大娘和陈通,日伪军已经朝小屋这边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慌张,沉着冷静就能战胜敌人。
敌人已经不远,陈大娘紧急用锅烟灰给陈通擦了脸和脖子,又将她的手和脚敷上稀泥巴,将她打扮成一个海滩上熬盐的农家姑娘。陈通穿上一件破旧衣裳,头发故意弄得蓬松凌乱,大爷弄来一把梳子给她插在头上,告诉她这是盐阜人家的姑娘的标配。
此时海滩上已经出现了日军的马队,马队从海滩那边奔驰过来,日寇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马队越来越近了,马蹄声听得清清楚楚。大娘将陈通紧紧抱住,她们两个人的心跳在了一起。
大娘告诉陈通,万一日军发现她是新四军,不但她要没命,就连他们一家老小也要牺牲。但他们会尽全力保护她,即使是葬身日寇刀下。
陈通说,万一日寇真的抓住了她,就牺牲她一个人,她不会拖累陈大爷一家的。陈大娘说,敌人凶残至极,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陈大娘将一把菜刀藏在布兜下面人躲在大门背后,陈大爷把一柄钢叉放在门边,他蹲在钢叉旁边从门缝往外瞅。一旦日寇真的冲进门来,就要与他们拼命。
陈通见状,跑回屋内拿出那颗手榴弹,她虽然年纪小但并不害怕,平时也训练过扔手榴弹。她一只手拿着手榴弹,一只手紧握着手榴弹的拉线藏在身后。日寇闯入屋里后,她就拉响手榴弹炸死他们。陈大爷夫妇的女儿也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她拿了一根棍子站在陈大娘的身后,紧紧盯着大门口。
日军的马队奔驰着,马蹄声越来越响,继而响成一片,群马奔驰刮起的风声也听得很清楚了。小屋内静悄悄的,屋内的四个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外面,陈大爷刚毅的脸色。大娘坚定的目光,已经预示了一场战斗即将来临。
此时陈大爷低声骂道:“不好了!有几个二狗子混在日军骑兵当中了!”陈大娘赶紧对陈通说,一定要小心这些二狗子,他们才是最坏的,他们很多人对本地熟门熟路,就是他们在给鬼子带队来祸害乡亲们。
这一队鬼子的骑兵有几十人,骑兵连成一串,三三两两奔驰着由远及近,从小屋门前离去。两三个骑兵离去后,又有两三个跟了上来。从门缝空隙看出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大洋马上的鬼子,还有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马刀。
敌人近在咫尺,生死就在一瞬间。这一队鬼子骑兵,只要有一个人下马冲进来,后果就不堪设想。鬼子骑兵奔驰出大部分后,只剩下了三个骑兵殿后,这三个鬼子骑兵并不急着往前赶,而是放缓脚步在后面走着。
几分钟之后,这三个鬼子骑兵来到了陈大爷家门口。陈大爷从门缝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其中有一个骑兵是二狗子。这三个骑兵缓缓来到门口,两个鬼子突然回转马头跳下马来径直朝大门走来。
躲在大门后的陈通等人紧张起来,陈大爷一把将钢叉握在手中,陈大娘把身子往前靠了靠,陈通听到鬼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握在手榴弹的手也开始冒出些冷汗来,这是她第一次打鬼子,虽然平时演练过无数次用手榴弹打鬼子,但还没有真正上战场实践过,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就在屋内的人准备拼死一搏时,两个来到门前的鬼子突然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随即两个鬼子就叽哩哇啦地说起话来,二狗子则谄媚地把马牵在一边,并给二人递了一盒烟。
两个鬼子抽起烟来,又叽里哇啦说了起来,完全 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此时在门背后的陈通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陈大爷示意众人不要弄出声响,敌人不动就不要打草惊蛇。
这两个鬼子坐在门槛上抽烟说话,门边马路上的二狗子点头哈腰地陪着。就这样坐了大约几分钟,两个鬼子兵这才站起身来朝远处望去,也许是看到大队日军已经远去,两个鬼子兵这才着急起来,赶紧跨上马背挥鞭打马,朝着远处奔去。
这一幕发生在转瞬之间,直到确定鬼子已经走远了,陈通等人才回过神来,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鬼子兵闯入家中,难免会有一场恶战,后果将不堪设想。好在此次有惊无险,看来这两个鬼子和二狗子是开了小差,并没有发现门背后的情况。
日军骑兵远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小屋这边来搜查。陈通继续躲在陈大爷家中,一直到“扫荡”结束新四军重新返回根据地,陈通随后告别了陈大爷一家,重新回到了部队。
这惊险的一幕让陈通终身难忘,解放战争胜利之后,陈通专门返回海滩寻找陈大爷一家。可惜的是由于战乱频繁,陈大爷一家不知搬去了何处,那间小屋子也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虽然陈通没有找到陈大爷一家,但陈通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因为胜利已经属于人民,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和压迫他了。
依靠人民新四军就能无往不胜,团长的这句话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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