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沙漠是那样的宁静和安详,下午的阳光已慢慢柔和,微风阵阵,一扫整天的炙热,此时的大沙漠更像一个大家闺秀——优雅而充满无穷的魅力。这样一种状态是很容易掩盖潜藏在沙漠深处的凶险的。

肖卫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他一直轻松地吹着口哨,享受着大沙漠下午的阳光,沐浴着沁人心脾的微风,这不像是在赶路更像是在越野旅游。他不紧不慢地开车前行。他甚至忘了这是沙漠,是栖息着凶狠、强悍、狂妄、行为不计后果的红狐的地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肖卫踩着油门一气赶了两个多小时路程,突然,他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一丝嘲讽浮上嘴角,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他环顾四周,除了茫茫沙漠,只有一轮如血夕阳斜挂在天边,一种莫名的恐慌冲击肖卫的头皮。定了定神,用望远镜举目远眺,在视野的边缘,肖卫发现了一片灌木丛。莫名的恐慌顷刻间变深刻了,肖卫顿时感受到了由沙漠美丽安详中渗透出来的恐怖,似乎看到了阴森的绿光从灌木丛里极速驰来。

肖卫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大沙漠是有狐狸的,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雷电交加还是风和日丽。肖卫极为懊恼地咒骂了一句。立即飞快地转动脑筋,苦思应狐狸良策。是前进还是后退?他反复掂量,瞬间的迟疑让他丧失了逃生的机会。

在肖卫迷失方向的最初一刻,狐狸已经知道了。狐狸怕火、怕强光,要不是饥饿所迫,狐狸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然而,肖卫今天遇到的是一群饿狐,饿狐的行为是不计后果的。

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条狐、两条、三条……狐的数目在增加,离肖卫越来越近。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此刻的沙漠死一般的宁静,如此多的狐狸行动在沙漠上竟然悄无声息。空气在颤动,风儿神经质地一遍遍梳理着沙漠。

狐群在离肖卫大约400米的距离散开了。正前面,只留下了五条灰黄、充满杀气的饿狐,一字排开,或正面、或侧面地蹲在那里,它们死盯着肖卫,锥子般的目光,似乎想将他撕碎。

肖卫本能地发动车,调头。然而,在平常对一个司机来说不算什么意外的意外发生了——车没油熄火了,肖卫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毕竟狐群离他那么远。肖卫捡起一只油桶打开车门去汲油。

就在这一刹那间,从后面包抄的狐群赶到了,肖卫甚至忘了还有别的狐狸。肖卫一开车门,脚还没踩到地上,一条脖子、前胸和腹部长有大片红毛的饿狐猛扑过来。肖卫赶紧后退、关门,但还是被它撕下了大半截裤腿。

原来狐狸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战术,在正前面由几条狐狸迷惑对手,其余包抄偷袭。狐狸来了,肖卫反倒毫无惧意。显然这群狐狸饿昏了头,还没等天黑,就迫不及待地想撕碎眼前的猎物。肖卫立刻来了劲,不就是十几条狐狸嘛!

肖卫看了看性能优良的大吉普车,抚摸着躺在驾驶室里的全自动步枪、一箱子弹整整一百发、一箱干粮、足够喝四天的水,肖卫笑了,轻松的笑。如血的夕阳已经坠落,晚霞红遍了大半个沙漠,风儿独自轻舞着,一场人与狐的战争悄然打响。

偷袭失手的红狐了无踪迹,只有狐嗥声此起彼伏,显然,狐群又在商量对策。肖卫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先前正前方的五条狐狸因为他的倒车,也转到了车的侧面。

这是枪杀它们的绝好位置。肖卫摇下了玻璃,把枪架在了铁窗上,铁窗是专为防野兽袭击而后加的。肖卫稳稳握住枪,瞄准最肥的狐狸。狐群对他的举动毫不理会,在它们眼里,可能认为肖卫连一个普通的猎户都不如,所以,它们有足够的气魄玩弄他。

残忍的、带着复仇快意的笑浮上嘴角,肖卫轻轻扣响了扳机。枪响了,是两响,在肖卫枪杀最肥的狐狸时,以最快的速度又枪杀了一头肥狐狸。尖锐的枪声撕破了沙漠的寂静。剩下的几条狐狸在一瞬间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它们在沙漠深处飞速奔跑,扬起的沙尘在微风的吹拂下形成了一道沙帘。它们发出一声声短促、紧急的狐嗥,似乎在警告其它的狐。

首战告捷,狐群消失后,大沙漠复又归于平静。肖卫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月夜下的大沙漠。在月光照耀下的沙漠像湖水一样平坦和波光粼粼,稀稀散散的灌木丛就像湖面上停泊的船一样,夜美到了极点。

想起刚才的经过,肖卫自豪的笑了,这是一种在一个举世闻名的大沙漠里射杀恶狐之后自豪的笑。一枪一条,真过瘾!肖卫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慢慢地吸着,虽然身边就是易燃的油桶,肖卫也不以为然,就像他面对狐群一样的平静。肖卫本想去加油,可回头又想,反正天黑了,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早再走吧,加油着什么急,反正狐狸也不敢来了,即使狐狸来了,像刚才那样一枪一条。杀光了它们再走,肖卫越想越兴奋。于是,烟抽得更慢了。

肖卫心想,抽完这支烟就去加油。烟只抽了不到一半,又有狐狸过来了,肖卫惊讶狐狸的视死如归。他赶紧掐灭烟,专注的瞄向狐群。

这一次,肖卫认出了扑咬他的红狐,红狐有着一身大骨架,很瘦,目光痴呆,垂头丧气地走在狐群前面。狐群还没到死肥狐狸的尸体边就已经分散,显然它们感到那是危险地带。

红狐身后始终跟随着十几条狐,其中有一条个高、体肥。肖卫断定肥狐狸是这群狐的狐王,而红虎只是一个被饿昏了头的冒失鬼。肖卫想起教官说的,军队不可一日无帅,决定先放过红狐,枪口瞄准了“狐王”。

距离在慢慢靠近,不到200米了。枪响了,“狐王”应声倒下,狐群迟疑了,此时,红狐一声长嗥,狐群又不要命地又围了上来。“狐王”的死无狐过问,狐群跟着红狐前进。肖卫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红狐才是狐王。肖卫一阵急扫,又有几条狐狸倒在血泊中,就是没有红狐。

一声声狐嗥、狐群一次又一次地进攻,“突、突、突”的枪响在大沙漠上空扩散、消失于深邃的夜空。血腥味越来越浓,使得美丽的沙漠充满了诡异,黑暗中到处晃动的“绿火”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枪声和狐嗥渐渐隐去,酣战了一夜的人和狐得以些许的喘息。肖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车身右侧狼尸遍地。大约有四五十条。更为可怕的是,最外围,有上百条狐错错落落地蹲在汽车周围。

白天,狐群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不远不近地蹲守在汽车四周,时而有狐跑动撕咬死狐的尸体,对这一切,肖卫只是远远地眺望,并不想开枪。他渴望狐吃饱后自行离去,事实上他又错了,狐群有着惊人的耐力,没猎到食物,是不会轻易离去的。

肖卫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就要被这群狐困死。当肖卫从现实中清醒过来时,逃生的欲望使他试图下车去加油,可他刚刚打开车门,狐群像离弦的箭飞扑过来,肖卫迅速地关上门,但手背被从车底下钻出来的红狐抓了好几道血痕,原来狐王藏在了车体底下。后来,肖卫不甘心地又试探了几次,但只要他有所动,狐群就会齐竖起耳朵。肖卫再也无法神态安详。懊恼、沮丧开始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肖卫开始写日记。开始把食物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很珍惜地吃,肖卫开始着手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工作。肖卫再也笑不起来。他在警戒中盼望能获得救助,不到万不得已,肖卫不再开枪。第三天,狐群越聚越多。第四天,狐群有增无减。

连续几天的对战,肖卫的子弹只剩八发了。他四天四夜没合眼,他已经困顿不堪,嘴唇干裂,眼眶深陷,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相比之下,那些狐狸一条条精神抖擞,精力充沛。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注定了狐群会取得胜利,因为它们不畏生死,因为它们信念坚定,这样的信念足以摧毁人的意志。

在这漫无边际,风云变幻的大沙漠里,人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就这样,人狐对峙。肖卫已经记不清被困多少天了,狐王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肖卫的视线里。肖卫想打死它,可他发现做不到,子弹的射程不够、体力不支,已经使他射击的准确度大大下降。于是肖卫决定以静制动,等狐群发动进攻时再射击。他的这种想法只存在不到两个小时,一再撞击车门的几条猖狂的狐耗费了肖卫的最后几颗子弹,枪柄上都沾满了狐血,那是肖卫用枪柄砸狐的结果。

肖卫渴极了,也困极了,沙漠上仍然看不到救兵。枪已经被肖卫扔在一边,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饥饿、困乏轮番攻击着肖卫,但他手里紧握住雪亮的军刀。

红狐看见了,以一副王者的姿态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这场战争反而让红狐膘肥体壮起来。它从容不迫地向肖卫走来,就像去捕获一只猎物那样充满自信。

肖卫笑了,手紧紧地握住了军刀。肖卫靠在椅背上,神态恍惚,体力不支使他看起来像个婴儿,焦裂的嘴唇渗着鲜血,他感觉不到沙漠、天空和太阳,时间和空间甚至生死存亡都消失了,但他紧紧地握着军刀,死死地盯着红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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