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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壮飞，原名钱壮秋，与中共中央特科情报人员李克农、胡底并称为中共隐蔽战线的“龙潭三杰”。周恩来曾感慨地说:如果没有龙潭三杰，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将被改写。那么，钱壮飞到底是何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千钧一发之际，他究竟怎样力挽狂澜呢?让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那段尘封的往事。

敌中潜伏 明察秋毫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南京市中山东路237号的中央饭店，中央饭店始建于1929年，在经历了八十多年的风雨洗礼之后，今天还能依稀看出它当年的风貌。

在当时，因为靠近国民政府总统府的地理优势，这个中央饭店不仅是一个商业场所，更是国民党政治活动的重要区域。在中央饭店旁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建筑，“正元实业社”，在当时，这座建筑表面上是一个无线电器材的经营场所，实际上它是曾经的国民党特务机关——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的大本营。

1931年4月25日夜晚，“正元实业社”收到了一连串发自武汉的绝密电报，而这些电报，直指被国民党特务处心积虑，动用各种手段挖掘寻找的当时在上海处于秘密状态下的中共中央机关。中共最高领导层危在旦夕。就在这个紧急时刻，有一位中共特工获取了这些绝密电报的内容，他就是长期潜伏在国民党特务机关的钱壮飞。

浙江省湖州市委党史办 原主任 潘渭民：他这个人不太张扬，考试考虑问题很细，脑子很聪明。

1928年钱壮飞在上海考入国民党特务头子徐恩曾主办的上海无线电训练班。凭借着精明能干，善于交际，很快得到了特务头子徐恩曾的信任和赏识，担任了徐恩曾的机要秘书，并进入到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也就是后来国民党全国性特务组织中统局。

从事地下工作，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电视剧《潜伏》中，主角余则成，代号“峨眉峰”，长期潜伏在军统天津情报站，作为一位地下工作者，他随时都可能面临着生命危险，而且他要让他的搭档翠平了解这份危险，提高警惕性。这并不是电视剧的演绎，现实中从事地下工作的家人就是面临着这样的危险。这张全家福拍摄于1926年，这也成为钱壮飞一家最后一张合影。

打入国民党特务机构之后，为了便于掩护开展情报工作，钱壮飞让妻子张振华留在上海照顾自己的母亲，担任情报联络员，把自己的女儿、女婿和12岁的儿子安排到南京自己的身边。钱壮飞的孙子钱泓说 ：“我爷爷在到了南京之后，就把我的姑姑钱椒椒、姑父刘杞夫，刘杞夫就成为我爷爷的交通(员)。”

金陵之夜 力挽狂澜

钱泓的父亲钱江是钱壮飞的大儿子，钱壮飞在南京潜伏时，他一直在父亲身边，虽然可以天天见到父亲，但是他并不清楚父亲的具体工作。而1931年4月25日夜晚的一场惊天动荡之后，他突然觉得父亲钱壮飞变了一个样。

这是1985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电影《金陵之夜》，电影以钱壮飞卧底在国民党内部的故事为原型，而影片中名叫钱一涛的小男孩的原型就是钱壮飞的儿子钱江。在真实故事发生54年后，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到了花甲之年，成为这部电影的导演和编剧。

这个电影中的情景就真实的发生在1931年4月25日的夜晚。当时的钱江才12岁，他并不知道，父亲钱壮飞正面临着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那么，这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几个小时前，当时正在值夜班的钱壮飞，接连收到好几封从武汉发来的绝密电报，这几封电报都标有“徐恩曾亲译”的字样。而此时，国民党特务头子徐恩曾正在上海度周末。如此频繁的绝密电报往来，让钱壮飞预感到武汉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于是他当机立断，拆译密电!译到一半时，钱壮飞已是大惊失色。这几封电报的内容是：“黎明被捕，已自首，拟送南京。三天内可将共党中央机关全部肃清。”“要犯黎明，拟即用军舰解宁，希作准备。”这几封电报是说黎明已经被捕了，马上就要用军舰把他押送到南京，如此一来，三天之内就可以把共产党中央机关全部肃清了，这可真是个生死攸关的大事。那么，这个黎明究竟是谁?为什么他能够对中共中央造成这么大的威胁呢?

黎明是共产党早期领导人顾顺章的化名，被捕前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又做过中国共产党秘密地下组织中央特科的负责人，掌握着大量共产党的核心机密，他的叛变被称之为“中共历史上最危险的叛徒”。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后立即叛变投敌，更紧急的是，他马上要被押往南京坦白招供，在上海的党中央机关顿时陷于巨大危险之中。

浙江省湖州市委党史办原主任 潘渭民：顾顺章这个人，他知道中共中央的地点，知道中央领导人的一些住的地方，他是上海当地人，他家里面还有一些人，在中央特科工作的。

钱壮飞的孙子 钱泓：上海所有的情报机关他全知道，他叛变，那就是一网打尽。情况万分危急，译完电报后，钱壮飞赶紧回到家中，先派情报交通员，也是自己女婿的刘杞夫，连夜坐火车前往上海报警，要求中央立即转移。此时他还想继续隐蔽下来，观察武汉的事态发展。然而第二天，一个消息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武汉方面又紧接着发来三封电报，其中最后一份电报特意叮嘱特务头子徐恩曾：“不要告诉你身边的人”，这就意味着，钱壮飞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他原来也不想立刻走，因为这个位置是很不容易打进来的，但是暴露了他是在这实在就待不下去了。紧急情况下，钱壮飞首先来到中央饭店四楼的“长江通讯社”，通知安插在这里的中共情报人员赶快撤离，之后他立刻赶赴上海。正如电影《金陵之夜》中讲述的一样，离开南京时，钱壮飞的内心经历了异常痛苦的挣扎。是独自一人走，还是带家人一起离开?考虑再三后，他给徐恩曾留下了一个字条，然后匆匆离开了南京。他可以带家人都走，但是他没这样做，我觉得他是把家人留在了南京，稳住了这个局面，为党争取时间。

钱壮飞非常清楚，把孩子留下来就意味着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入虎穴。当国民党特务头子徐恩曾看到那六封电报后，一定会立即抓捕调查他。但是，为了给上海中共中央快速撤离争取更多的时间，保护更多的人，他把自己的亲生骨肉留在了南京的家中拖住敌人，自己孤身一人前往了上海。

此时，身处上海的周恩来已是焦虑万分。周恩来听见了也是一惊，周恩来从来不抽烟，这时候跟陈庚他们要了一根烟，要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是呛得不行。上海一百多个党的机关，一百多个党的机关你要搬走谈何容易，但是必须搬，必须走，要不然全部被捕。

顾顺章到达南京后，随即就招供出了在上海的中共中央领导人的名单和住所，1931年4月28日清晨，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搜捕开始了，国民党特务分别冲进了中共在上海的几十个秘密机关，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地方大多已是人走楼空。

其实，就在他们到达这些秘密机关的前几小时，甚至前几分钟，中共大批人员已全部转移和撤离，包括周恩来、瞿秋白、王明、博古、邓颖超、邓小平等在内的中共中央领导同志得以顺利脱险。不到一天的时候，上海全部大转移，这些巡捕查到了周恩来的住处，周恩来烧文件的灰还是热的，也就顶多差半个小时。

不出钱壮飞所料，国民党特务头子徐恩曾在得知钱壮飞是中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后，盛怒之下逮捕了正在家中的钱壮飞的女儿钱椒和刚刚从南京归来的女婿刘杞夫。儿子钱江由于到学校读书，逃过了一劫。

家人离散 不知去向

钱壮飞的孙子 钱鸿：(我父亲)上学回来一看家人全被捕了，没办法我父亲就带着刘杞夫的儿子街上流浪了。这些情况有时候我父亲不爱回忆，他觉得很痛苦的这个时候，因为你想想一个12岁的孩子还要得带着一个6岁的孩子，在大街上流浪，那是什么日子。

当时刚刚12岁的钱江并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他的生活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一个完整的家庭顿时就这样被拆散了。好在钱江流浪了几个月之后，事情有了转机。钱壮飞的女儿和女婿被宣布释放。徐恩曾为什么“大发慈悲”地把他们放走了呢?我们刚才的短片里说到了，钱壮飞临走前给徐恩曾留下了一张字条，其实，就是这张字条起了作用。

这张字条这样写道：“政见之争，希勿罹及子女，否则先生之秽行，一旦披露报端，悔之晚矣!”钱壮飞是告诉徐恩曾，说我们之间是政治上的纷争，请你不要牵扯到我的家人子女，否则我就会把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公布于世。这封信真是抓住了徐恩曾的弱点，因为徐恩曾害怕钱壮飞揭露自己贪污受贿、包养情人的秘密，更怕蒋介石追究他重用共产党卧底，导致密码泄露的责任，于是他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做法，释放了钱壮飞的家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国民党当局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更改电报密码。所以说这张字条不仅保住了钱壮飞家人的性命，更是保证了中国共产党很长一段时间能够继续获得国民党的重要情报。以致红军长征时，面对国民党几百万大军的围追堵截，总是能够选择敌人合围的薄弱部位成功脱险，这一切毫无疑问，都与钱壮飞息息相关。

那么，使中共中央重要领导人转危为安之后，钱壮飞又该如何自保呢?在离开南京之后，他又究竟去了哪里呢?

奔波流离 魂断乌江

自从亲自奔赴上海传递那次绝密情报后，钱壮飞便与家人失去了联系。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春，周恩来托人把在外漂泊多年的钱壮飞家人接到了重庆，然而等待多年期盼团圆的钱壮飞家人却等到了一个噩耗。

钱壮飞的孙子 钱泓：周恩来告诉了我奶奶，说我爷爷牺牲了。我奶奶当时一愣，这是我爷爷和我奶奶分别15年之后，我奶奶才知道了钱壮飞牺牲了，我奶奶哭了之后，周恩来说了一句：“我没有保护好他”。以后，每年春节我奶奶吃饭的时候，总多搁一双碗筷，这就是都知道给谁留的。

原来，在1935年3月底，红军南渡乌江，钱壮飞在搜索情报时，突然遇到敌机轰炸，与大部队走散失踪。周恩来在得知这一情况时，赶紧派人回去到乌江旁边寻找，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钱壮飞的身影。

钱壮飞失踪牺牲后，很多人为之惋惜，毛泽东曾说“钱壮飞等同志是立了大功的”，周恩来不止一次深情地说：“要不是钱壮飞等同志，我们这些人是要死在国民党反动派手上的。” 当年任国民党武汉行营侦缉处处长的蔡孟坚，若干年后，在台湾写的《两个可能改写中国近代历史的故事》一书中，把钱壮飞破译顾顺章叛变密电，挽救中共中央的事件列为其中之一。曾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中统特务机关的创建人陈立夫更是指责徐恩曾，录用钱壮飞是一大疏忽。徐恩曾则到晚年时仍说钱壮飞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才，认为“自己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重用了钱壮飞”。

关于钱壮飞的牺牲，至今仍是一个谜，有的说他是在红军行军途中遭遇空袭牺牲，还有的说他在途中只身掉队后遭反动民团杀害……钱壮飞失踪的具体时间和地点长期以来并没有定论。但是，在儿子钱江的心里，他的父亲一直都未曾离去。在即将退休离开工作岗位的时候，作为电影导演，钱江拍摄了反映父亲在隐蔽战线战斗的电影《金陵之夜》，电影中真实再现了他与父亲相见的最后一幕。他的家人说，那是钱江一辈子对父亲钱壮飞记忆最深刻的一幕。

钱泓：没想到这时候我爷爷含着眼泪，跟他儿子竟然是一种诀别，他要走了。或许，我父亲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与他的父亲进行穿越时空的对话。也以自己导演生涯的收官之作纪念父亲。心里头是很难过的，实际上我父亲一直到最后认为他父亲没死，一定在更隐蔽的地方为党工作，我父亲到去世他也这么认为。父亲给我们交代过这个问题，不管你在哪里工作或者怎么样，你们是普通人，都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闯生活，你干什么不能给你爷爷抹黑!

钱壮飞的孙子钱泓如今已经年过七旬，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但在父亲钱江的影响下，爷爷钱壮飞的事迹和品格早已成为了他的精神高地。

反复认证 永垂不朽

长期以来，钱壮飞的家人都一个心愿，这个心愿就是知道他牺牲的具体地点，但一直到钱江去世，这都是一个未解之谜。这是钱壮飞的《革命烈士牺牲证明书》，现在由浙江省湖州市的钱壮飞纪念馆保存，1951年，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直属队政治部，将证明书颁发给了钱壮飞的亲属，大家看，证明书的“牺牲地点”一栏填写的是“贵州省息烽县沙土附近”，而安葬地点却填写为“不明”。其实在颁发多年后，这份烈士证明书曾被要求更换，但是钱壮飞的儿子钱江硬是不肯，他把这纸证明当作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遗物。后来，经过调查组深入实地考察，并且召集有关专家分析论证，直到2002年，最终形成了统一意见，将钱壮飞烈士牺牲的时间定为1935年4月1日，牺牲地点确定在贵州省金沙县后山乡。

这尊写有“红军烈士”的墓碑，如今伫立在贵州金沙县后山乡乌江河畔的悬崖上，它正是为祭奠英烈钱壮飞而立。如今，钱壮飞的家人，以及千千万万敬仰他的人，终于有一个地方去纪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