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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16日，驻阿富汗的美军在阿富汗中部的瓦尔达克省巡逻。阿富汗战争是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海外战争。新华社发

阿富汗国防部上周末发布声明称，政府军在近日的行动中击毙51名塔利班武装人员。这是美国宣布撤军后阿富汗政府针对塔利班武装势力的一次试探。

深陷阿富汗战事泥潭近20年，美国政府最终决定“甩手走人”。继英国、前苏联后，又一支外国入侵力量在阿富汗的山区要塞里折戟沉沙。

“对一个大国而言，结束一场战争远比开启一场战争更难。二战结束以来，从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到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美国在亚洲大陆所有的战争都是失败的。这里的失败更多是从战略意义上而言。”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孙兴杰说。

美国撤军阻力有哪些？接下来区域局势将呈何走向？南方日报特约军事评论员乌龙防务认为，从阿富汗撤军是一次力量收缩，美国或将把战略重心放置于应对印太等地区上。

2021年4月20日南方日报A12版。

为“糊涂仗”画上句号

白宫条约室见证了美国史上最长战争的始末。

2021年4月，拜登在白宫条约室向世界宣布，美国将于9月11日前从阿富汗撤军。2001年10月，同一房间，布什宣布了阿富汗战争的开始。“我相信塔利班很快会被击败。”彼时担任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的拜登同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给美国划下了累累伤痕。官方研究数据显示，战争致约2300名美军士兵和近4000名美国承包商丧生，约2万名美国人受伤。20年来，美国累计为阿富汗战争投入超2万亿美元，其中1.5万亿美元与作战直接相关。预计到2059年，美国将为归国的参战士兵承担医疗费用约1.4万亿美元。

乌龙防务认为，美国花了20年时间，打了一场“糊涂仗”，不仅自身损失惨重，也未给阿富汗带去和平和繁荣。

“阿富汗是所谓‘帝国的坟墓’，是一个黑洞，无论是英国、前苏联，抑或是今天的美国，都无一例外陷入其中。对于美国而言，目前的核心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体面地结束这场战争。”孙兴杰说。

2018年，美国空军的一架F-16C战斗机飞越阿富汗上空。

从战略利益角度来看，阿富汗战争对于美国而言已经到达了“边际效用递减”阶段。如今，撤军已成为美国国内大势所趋，拜登此次决定既是信守美国此前签订的《多哈协议》，又是顺应民意之举。

出于现实考虑，2020年美国大选显示出美国社会的严重分裂，加之美国疫情严重、经济衰退等国内问题严峻，使得拜登政府不得不将解决国内问题置于施政首位，这从其上台之初签署的一系列涉及新冠疫情、经济、环境、种族的行政命令中可见一斑，更为严峻的全球战略挑战同样要求美国将更多战略资源进行集中转移。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田光强认为，拜登政府只有真正把从阿富汗撤出的战略资源用于解决国内问题，才能产生有益的效果，但是如果只是想把其用于大国战略竞争，只会加大美国的战略负担。

盟友更多在追随美国

由于美军无法按照约定在2021年5月1日前完全撤离阿富汗，塔利班已声明取消参加本月在土耳其举行的和平会议。同时，塔利班发言人扎比胡拉·穆贾希德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如果违反协议，外国部队未能在指定日期退出阿富汗，那么问题一定会有所升级，不遵守协议的一方将承担责任。

实际上，早在2020年总统竞选中，拜登就已强调过他曾反对奥巴马向阿富汗增兵，建议政府将规模更小、更灵活的重点放在反恐上，并表示坚决反对“建国”战略。为何早已谈及撤军一事的拜登政府又将撤军时间延后4个月，致使塔利班方面不满？

田光强认为，首先，出于两届政府间执政理念的差别，拜登政府上台之初需要对特朗普政府所签订的《多哈协议》进行全面评估，协调制定全面撤军计划，并以此彰显新政府在阿富汗政策上的自主性；其次，在“9·11”事件20周年之际完成撤军，具有鲜明的象征意义。这既说明拜登政府结束了这场历史上时间最长的战争，也突显了美国发动战争的正义性，表明美国完成了在阿富汗的反恐任务。

美军榴弹炮队在阿富汗练习。美国国防部

相比于特朗普政府，拜登政府在撤军过程之中更加重视付出时间与北约盟友进行沟通，凸显其重盟友、“重返群”的外交理念，为其以后利用盟友力量奠定良好基础。

在与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丁举行会晤后，北约负责人斯托尔滕贝格宣布将与美国“团结在一起”，5月1日起撤离约7000名北约部队。但在2020年底特朗普政府削减驻阿军队人数时，斯托尔滕贝格曾坚定地表示，不管美国如何行动，北约军队会继续“训练、协助阿富汗安全部队”。从此次撤军中北约的态度可以看出，特朗普政府单边行为所带来的跨大西洋裂痕在军事层面得到修复。

田光强认为，美国盟国在阿富汗没有太多根本性利益，更多的是追随美国。由于拜登政府已经宣布撤军计划，美国的盟友尤其是部署少量部队或者非作战部队的盟国可能会早于美国。一些驻军较多或者对美国亦步亦趋的盟友比如英国，则可能选择与美国同步撤出。

然而，目前看来，美国及其盟友的撤离还存在一定阻力。除塔利班方面的反应外，美国国内一些政治家反对从阿富汗全面撤出，他们主张驻守少量军队以继续反恐任务并支持阿富汗政府。同时，美国国内也有声音担忧撤军之后阿富汗会重蹈伊拉克覆辙，成为恐怖主义聚集地，从而威胁到美国安全。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肯尼思·麦肯齐、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驻阿富汗北约部队指挥官奥斯汀·斯科特·米勒均建议在阿保留2500人的军队，同时通过外交努力达成和平协定。

美国进行战略收缩和重整

阿富汗总统加尼近日表示，阿富汗政府尊重美国政府有关今年9月11日前撤出驻阿美军的决定。他在与拜登的通话中表示，将在阿富汗和平进程中继续与美国及北约保持合作，阿富汗安全部队完全有能力保卫自己的国家和人民。

“虽然现在塔利班在势力范围上逊色于安全部队，但战斗力依旧非常强。阿富汗国防及安全部队是否能够控制住塔利班势力需要打上问号。另外，美国和北约发出警告称如果撤出过程中遭塔利班袭击将加倍报复，这将给阿富汗安全稳定带来相当大的不确定性。”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赵国军说。

“阿富汗交战双方互不信任且存在根本分歧，在美国的压力下才开启的和谈至今未取得较大程度进展。随着美军突然撤出，阿富汗内部和谈的前景更加不容乐观。”田光强认为，此后双方可能一方面貌合神离地进行和谈，另一方面则积极提升军事实力。这可能导致阿富汗局势“重回过去”，笼罩内战阴影。

4月16日在阿富汗喀布尔拍摄的一处墓地。新华社发

在阿富汗经济民生发展方面，驻军经济占阿富汗经济结构中相当重要一部分。美军撤离后同样会对当地的民生产生影响。阿富汗媒体在近日报道中指出，美国没有履行对阿富汗的真正责任，没有真正帮助阿富汗建立强有力的政府以解决恐怖主义和毒品走私等问题。在此情况下，美国甩包袱走人的行为牺牲的是阿富汗人民的利益。

在反恐方面，美国寄希望于塔利班。作为与美国签署的2020年和平协议的一部分，塔利班同意切断与包括基地组织在内的恐怖组织的联系，并防止它们在阿富汗境内活动。“回看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反恐的重要性从2017年开始节节衰退。拜登上台后更是如此，反恐已然没有居于其执政的四大目标里面。”孙兴杰说。

美国撤军必然会对中亚安全局势带来溢出效应。由于中亚地区邻近阿富汗，势必会受到其局势的影响。一方面，如果阿富汗局势失控，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在阿富汗兴起，势必会外溢到中亚地区，影响其安全局势；另一方面美国撤军后，中亚国家会因为地缘、血缘、文缘而更深地介入到阿富汗局势之中。

乌龙防务认为，从阿富汗撤军是美国在所谓“全球反恐战争”中透支了太多的国力，花费了数万亿美元后的一次力量收缩。美军此前习惯于和塔利班这样的对手打“治安战”，如今，美国国内面临严重财政赤字问题，高技术军备的装备也已经在缩水，F-35这样的隐形战斗机屡屡出现大幅削减，美国需要寻找理由进行战略收缩和战略重整，或将重心放置于应对印太地区和俄罗斯的所谓挑战上。

【记者】钱明雅

【策划】李劲 祁雷 何雪峰

【作者】 钱明雅；李劲；祁雷；何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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