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吸血鬼高贵、高贵的吸血鬼!

为什么时下西方青少年如此喜欢吸血鬼的电视剧、电影和小说？

我的邻居Linda是个花季女孩，也许她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她的品味是我了解西方青少年口味的风向标。我得知她最酷爱的两种小说和电影有《暮光之城》系列和《五十度灰》系列。

“为什么喜欢《五十度灰》，因为喜欢女主角受虐的情节？”我问。

她说“女主角被鞭打时，尽管不停地叫喊‘糟了，他又施暴了’，但内心其实很享受。”

很显然，《暮光之城》和《五十度灰》所描述的女性地位都是一样的，通过服从男性的暴力从而享受男性所代表的社会地位，包括财富、名誉、头衔等等。两个系列小说在青少年中的流行反映了西方女性主义运动在新世纪的挫败和倒退，折射出社会等级和地位的固化和世袭。

我们不妨分析一下两个系列小说所反映的社会病。

《暮光之城》的全球销量已经接近一个亿。该故事讲述了一个“啃爹族”的故事。一个人类社会的普通少女如何爱上了一只吸血鬼，从而参与到吸血鬼家族的恩怨争斗中。

吸血鬼是西方理想的男人特权的巅峰。《暮光之城》的男主角爱德华·卡伦英俊、冷酷、理性、超能。 因此，他的身体并不是人类平凡的肉身，而是超出人类的不死和不老的身体，他是西方梦寐以求的理性巅峰的畸形产物。爱德华·卡伦家族的职业，或吸血鬼的职业不是医生就是律师，或者建筑设计等相似的职业。这是上流社会精英和地位的象征。

能成为吸血鬼并不是因为后天的努力、拼搏就可以得来的，而是来源于吸血鬼的“老爹”和祖宗，来源于高贵的血统和家族。血缘是重要的。爱德华·卡伦的女友伊莎贝拉·斯旺，需要让他咬她一口，以通过血缘传染高贵身份。因此，吸血鬼二代是天生的“啃爹族”。在吸血鬼形象上，我们看到一种平等理念的倒退。而凡人少女所渴望的则是攀上了吸血鬼，这就等于进入了特权阶层。而故事的女主角代表了万千少女的豪门美梦。

另外一部《五十度灰》系列，则投射出大学女生一种压抑的对金钱的欲望和人文价值的边缘状态。《五十度灰》在一上架上个月

，销量就达到数千万。故事讲述了一个大学英语文学专业的女生Anastasia Steele采访一个亿万富翁Christian Grey，从而进入了他的私人世界。男主角是一个有性虐待倾向的男人，他们之间的任何的恋爱关系和行为都需要签订合同才能进行。

在这本小说，男主角和吸血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他是一种极端的男权、理性、金钱、地位的化身。而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的虐待和受虐的关系和《暮光之城》的男女主角是一样的。在《五十度灰》中的暴力不像吸血鬼一样隐秘，而是更加直接地体现出来。

《五十度灰》带来的讽刺是赤裸而尖锐的。

例如，女主角为什么是一个英美文学专业的女生而不是一个商科或理工科的女生？很显然，全球人文学科的贬值程度是惊人的，可以说，文史是最没有前景的学科。在名校（甚至全球前十）文科毕业的学生很多做了餐厅服务员。著名作家Michel Faber在墨尔本大学毕业后曾经做过清洁工。名作家Salman Rushdie剑桥大学毕业后曾经有过拿救济金生活的日子。

又例如，为什么富翁是白人而不是黑人？为什么吸血鬼是苍白的而不是黄色或黑色的？这种肤色和身份的必然联系在这些小说和电影中被充分地渲染。类似《五十度灰》的还有连续剧《女友体验》（Girlfriend Experience），讲述法律系的女生如何走进高端女陪行业。

吸血鬼等异能少年的流行所体现出的社会等级僵化和女性主义的倒退是值得让人深思的。尤其当这些资本和特权的暴力被流行文化美化后，人们或许会质问西方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带来的一种赤裸裸的家长制度和全球人权的新低。在时下西方的电视真人秀中，时常看到《边境巡查》《警察巡查》等真人节目，将现实警察暴力作为一种娱乐在黄金时段毫无节制地播出。这也许是西方边界收缩的一种症状。

作者，孔锐才，新西兰奥克兰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硕士。评论者、译者。主要研究兴趣包括批评理论、艺术、神学等。在《读书》等中外刊物发表文章多篇。译有《导读利奥塔》《导读德曼》（重庆大学出版社，2014，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