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江伟授权发表

原始苯教有“数字崇拜”,就是把从1到13各个数字赋予了不同的神圣的含义。数字崇拜从根本上说,是万物有灵、万物皆神观念,表达在序数上的结果,这在华夏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也是华夏文明源头何在的一个证据。现先从“十三”说起。

数字“十三”在原始苯教中有“全部、全新”之义。应该与一年有十二个月,第十三个月即是正月,为新一年的开始有关。基于苯教轮回的观念,这个数字很自然地就被赋予了这样的神圣含义。

例如,苯教有十三位大神,主神是阎王,此外还有四个一组,各有颜色,分管各地的阎王,如东方白色阎王,南方黄色阎王,西方红色阎王,北方蓝色阎王等,总称“十三大神”。

在苯教的描述中,宇宙也有十三层,越是上层居住的神灵地位就越高,例如聂赤赞普,就是从十三层高天下凡到叫“本日姜多”的神山上的,再从天梯走到地面上。

在本教史上,穆赤赞普被称谓“十三王统成就者”,因他毕生大力扶持本教,还师从来自象雄的本教大师“南喀囊巴多坚”和在姜托神山上苦修密宗的“吉邦桑巴”。名号中有“十三”就是“集大成者”的意思。

苯教徒和佛教徒朝拜冈底斯神山,就是围着神山磕长头转圈。有固定路线的,圈数也是固定的,要转满十三圈,因为这是一个能通神的大圆满之数。

西藏创始神话中,许多神怪妖魔都是以“十三兄弟”或“十三姐妹”的形式出现的。在传说中的“以天人而为人主”的时代,天神赞普们登天而去皆有定数,当王子长到“十三岁”时,老赞普就会离世,也就是说,新赞普都是十三岁继位。《西藏王臣记》记载,松赞干布也是“十三岁继位”。这些其实都是虚数,只是因为“十三”是一个吉祥数字。

这个观念如此强大,以致在藏文史书中,所有“十三”都是不可计较的。例如,元代,西藏有“十三万户”,就是虚数,当时的“万户长”其实远超这个数目。又如1354年,帕竹政权在西藏设立叫“宗”的地方行政机构,据记载,总共设“十三宗”,也是个虚数,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

齐家文化十三楞玉琮,甘肃静宁县治平乡后柳沟村出土,现藏甘肃博物馆。

此玉琮属于齐家文化,呈青绿色,中心圆孔贯通上下,外侧刻有十三条楞线,打磨得十分光洁细腻,距今已有约4100年。

齐家文化属于古羌文化,主要分布于在青藏高原的东北缘。拥有此物的墓主人有非常尊贵的身份,可能是帝王身份。笔者以为,此玉琮上的十三道楞纹最是值得注意,因为它是墓主人从哪里来,是何种民族背景的可靠线索。

玉琮华夏文明的一个代表性器物,在其他古文明,如印度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等,没有这种器物。在中国情况就不同了,不管是红山文化、龙山文化、仰韶文化还是良渚文化,则都出现玉琮。

玉琮之“琮”(cóng),不是形声字,在汉语字典里你是找不到读音来源的,也就无从考证它的本义是什么。但一旦放到古羌藏语里去考察,本义立即就会显示出来。

藏语把血缘氏族、氏族世居之地叫作“cong”( ),它属于最为常用的口语词汇,例如,藏语把家庭叫作“琮巴”(cong-ba),把幼年就相识、熟知的朋友叫作“琮果”(cong-go),意为“在氏族里就聚头了的人”。

玉琮的造型已明白告诉我们,此物就是血缘关系、所属氏族的象征物(“琮”与“丛”为同源字)。古代游牧民族都是通过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游牧社会共同的最基本的社会结构,也是形成战斗力的基本条件,这种血缘崇拜很自然地就会被神圣化,产生这种叫“琮”的礼器,而这也是《礼记》说玉琮用以“礼地”原因所在。

笔者以为,这个玉琮上的十三道楞,与“琮”的读音来源一起,已经锁定了它的文化源头,不在别处,就在青藏高原上,在古羌藏语中!

附图:

微山两城山古墓画像砖拓片,成连理枝的神树上有不多不少13只猕猴。

蒙古国科布多古墓鹿石,在代表天的圆圈下,四面刻有13头鹿。

甘肃夏河拉卜愣寺佛塔。藏式佛塔日月符之下,在金色圆锥形塔尖上,都有13道圈纹,这叫“十三相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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