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卧农耕文明的发祥福地,锦绣太原城的金字招牌可不是大风卷着黄土刮来的,几千年来,太原一直低调地镇守在表里山河的中央,但她的殷实却让历代王朝的统治们从不敢小觑一眼。

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农耕带来的最踏实的好处是,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可见“仓”对于老百姓的重要无异于生命。但是每到过年,大家都要祭祀孝敬各路神祇,腊月二十三要敬灶王爷,正月初一要祭了财神才出门拜年,太原人初八黄昏后还祭星神,总之,各个地方都有各路神爷镇着,都要孝敬一番,那这仓库这么重要的地方,是哪一位神灵在此值守呢?

深入到典籍资料中去查找,还真有收获,太原历史这么厚重的地方,怎能薄待了仓神呢?

话说以前老太原人过年几乎持续一个正月,直到正月二十五,这一天,太原城在东西米市设立仓官神位,老百姓纷纷前往致祭,还得大放烟花爆竹。正儿八经地过了这个节,太原人的热闹年才算是万事大吉了。

查来查去,这个节叫天仓节,也叫填仓节,还有叫添仓节的,但我觉得天仓节更虎气一点。这一天不仅重要,还是一个妙趣横生的节呀!

先说仓神,有好几种说法。第一种说是为纪念一位好心的无名仓官。相传古时北方曾大旱三年,饿殍遍野,这位负责看守朝廷粮仓(天仓)的官员,就在正月二十五这天毅然开仓放粮救济穷人。这位仓官知道自己触犯了王法,放粮之后又放火烧了天仓,并自焚于火中。

第二种说法:仓神应当是仓星,《晋书·天文志》说:“天仓六星,在娄南,谷所藏也。”

第三是说西汉淳于衍曾做过粮仓官,为人正直,后遭人陷害,判死刑入狱,经女儿上诉赦免,后人为了纪念他,定正月二十五为天仓节。

还有一种说法是汉代鼎鼎有名的大将韩信。清韶公《燕京旧俗志》云:“相传仓神为西汉开国元勋韩信,俗称之曰韩王爷,不知何所根据而然。其神像系一青年英俊者,王盔龙袍,颇具一种雍容华贵之象。”

老百姓弄不清也不管他仓神到底是哪一位神灵,反正都恭恭敬敬地供着。而且这天也着实热闹,宋代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就这样记载:“正月二十五日,人家市牛羊豕肉,恣飨竟日,客至苦留,必尽饱而去,名曰填仓。”

这边得敞开肚皮吃,那边还得储备,太原有俗语说“点遍灯,烧遍香,家家粮食填满仓。”这一天也得要买米面油盐把过年吃空的“仓”补上,这是添仓的寓意。

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谁家都不敢怠慢,人们把谷面或软米面捏成仓官爷、谷囤、粮仓及各种家畜家禽形状的灯,里边要包上煮熟的红枣豆子,灯芯用细谷梗裹棉花制成。入夜,灯内注油,将粮仓灯放在存粮处,牛灯放在牛圈窗台,鸡灯放在炕头,狗灯放在门上边,猫灯放在墙角等,然后一一点燃。最可喜的是那位仓官爷灯,灯高五寸多,爷头戴红缨帽,左手执一面簸箕,右手拿着斗,骑着马,马身上还驮着不少口袋。仓官爷灯要放置在一个大碗里,再飘浮在水瓮中。放的时候要念叨:“仓官爷爷饮马来,银钱粮食(或麻子、黑豆)驮着来,麻子炸了油,黑豆喂了牛。”

中国人过节最大的特色是吃,每个节都得吃出花样来。太原人过天仓节是吃“盖窖饼”,其实就是家常烙饼。窖以前几乎家家都有,可不就是仓嘛,吃“盖窖饼”的寓意,是将从头年腊月为准备过年而打开的窖口盖住,不让窖里的食物被胡吃海喝光了,要细水长流。

最妙的是,这一天只进不出,于是粮满囤、水满缸、柴炭满灶间,但是讲究的是财物不往外流,家里的东西概不外借,哪个二楞子要真不懂这乡俗出去借东西,恐怕真得四处碰壁灰头土脸了。

民国时候太原人还红红火火地过天仓节呢,一转眼百八十年过去,现在住进高楼大厦都没有仓库了,甚至都不用囤粮食了,过年备一些大白菜和大葱的人都越来越少了,社会安定祥和富足,东西在哪儿都买得到。

仓神下岗了,也许已经离我们而去,不知道老人家现在何处高就?我心里隐隐有一些惆怅,天仓节没了,我们失去的仅仅是这样一个节日吗?是不是对粮食的敬畏也没了呢?是不是那种踏实对待生活的态度也淡了呢?何况,还有那么多有趣的讲究,那是一个多么接地气的节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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