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徐艳安静地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挎包里拿出产品说明书,再次背诵了已经背好的内容。

之后她给自己打气在心里说:“我行,我能行。”这是四月二十六日。

早饭后出门,车一路前行。这一日他、她们要去的目的地是西樊各庄村。当文晓峰重复完与昨天同样的接打电话后,时间不大便又是喜子出场。之后是三个村工。这次,徐艳、小杜、李琴,三个女人各自选择了与自己有眼缘的村工。带她下村的是一位个子不高,面色黑红,衣着朴素,年龄比她大个两三岁的农民工。见面打过招呼,农民便拉她直接去了地里。路上,她觉得按起码的人之常情,自己也应该和农民工搭讪两句。可心里装着事,脑子乱成一团,心一直敲着小鼓。看着自己装的三箱货她嘲讽地想:“我能卖出三瓶就不错了。”于是无心搭理人家。她是看着她们两个争先恐后抢着把东西装上车的。李琴装了八箱,小杜五箱。想起这就紧张,心又忐忑起来。

到了地里,见了人,她客客气气和她、他们打着招呼,地里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正围着一棵谢完桃花儿的树数果儿。女的站地上顺时方向摘掉枝条上密密麻麻的果子。她的手法熟练又准确,去掉小的留下大的。剩下的果远、近距离十分适宜清晰。男的站爬梯上数最上面枝节上的果儿。地里的活儿就该这样,夫妻搭配完美无缺。徐艳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打过招呼,见女的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继续手里的活儿。他便仰起脸对站在高处的男人说:“大哥,耽误你干活儿了,不好意思啊!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那一刻,她知道夫妻二人都对她有了反感。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她还是继续着下面的话:你…你能下来会儿吗?她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有些怯生生地问。可男的依然没有停下来,和妻子一样认真工作着。停了一会儿,男的还是给了她面子。就见他低下头去,目光透过树空儿的亮度,望着她,爱搭不理地问:

“你什么事啊?”此时徐艳已经被他们的冷淡击夸了七分势气,靠剩下的三分支撑着。“我是天津生物科技公司的员工,是被派到农村…”接下来,便像完成使命般地步入正题。然而,当她张嘴背诵说明时却突然语调发颤,字句停歇,就连吐字也不清了。于是她着急又重来。结果更不连贯,她忘儿了。于是气得直骂自己,“真是个废物!”可气归气,还得给自己壮胆儿。“就这熊样儿,怎能能上的了战场?”可当她再鼓足勇气准备二次重来时,人家夫妻俩早就看她不耐烦了。不用开口,单凭他们那讥笑的眼神,就把她那点残存的“勇气”彻底击碎了。她脸红心跳着像人家递上药瓶,可夫妻俩像被她这囧样吓着一般,不知接,还是不接。当人家真得接了,边看边向她提出问题时,她却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就这样,她的首次首家推销以惨败告终。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五六家基本如此。人家都以这样的方式拒绝她。所以整个上午她没有推出去一瓶,没挣到一分钱。而所到之处花费时间却很长。

中午,她们这支小小三人销售“团队”是在文晓峰事先指定好的时间地点会面的。停车之处人稀、避静。当时徐艳就觉自己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那种滋味好比是偷吃了别人的东西又被人看见似的。坐在车里,文晓峰发给她们每人一个馒头、一根一元钱粉肠和一瓶康师傅矿泉水。李琴由于销售“战果辉煌”!午饭便在五元补助基础上,又自掏腰包犒劳一下自己。两块肉饼,一瓶大窑饮料。但她并不例外,饭务必在车上吃。吃饭时,徐艳无精打采。本来话就少,面对李琴的傲态,小杜适时适宜地阿谀奉承!徐艳是一百个不自然,一千个烦躁。她只想逃出去。无奈的是,车上偏偏就那一方窄窄地空间。忍耐中她思考着:“下午怎么办呢!不改变策略还是失败。”这样想着,挖空心思。

一小时休息总算过去了。

下午,在给自己加油!努力,她也只是做到了不急于求成,每到一处,每见一人,她采取了拉家常的形式、以谈论土地种植、管理、收益,等话题为目的的销售方式,想以此博得别人的认可。好让自己在那两个女人面前和文晓峰那儿挣回点儿面子。想,是这么想。可谁料纵使她使尽浑身解数,不知用了多少语言,卖了多少关子,到最后则还是无济于事。如此,太阳快要落山。就在那时,形式突然有了转转机。好在没费多少时间,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答应买她的东西。到此,总算是做成了第一笔“买卖”。六瓶“大德禧”植物营养素,66元。

这是中午休息时,文晓峰当着她们三人的面儿,传授给她的套路“实在不行,你就按成箱价给她、他,一瓶十一,六瓶六十六,多好!多顺利。卖点儿是点儿嘛!总比一瓶不卖强吧!”所以她卖出去了六瓶。

可她自己知道,这哪是卖?简直是央!是求人家买。当那位与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勉强答应要留下六瓶时,看她时的眼神那是太复杂了!至少两种以上。一是怀疑,二是同情。三是不情愿,四是极不情愿。

即便如此,当晚上回到住处徐艳悻悻将此事告知他时,却怎么也没想到文晓峰的脸上如春风满面!笑的灿烂!“行啊!徐姐,刚来第一天就开张了,还卖了六瓶?那明天比这要买的多,大获全胜不远了。”

于是借他的话,两个女人也给了她好脸色。

二人连连奉承说:“徐姐,你将来比我们都强,我刚来时两天没开张,气得我坐地上哭”。小杜也说:“是啊,我卖不出货,急得满嘴出泡。”听着她俩的话,徐艳不但一点也不高兴,反倒想哭!同时想:“明天何去何从呢!真是难死了啊!”

临睡前她给儿子儿媳发去轻松信息:“我在这儿很好!有同伴儿,饭菜也可口。”

可接下来的第二、第三天,她的销售成绩简直羞于开口。在文晓峰的热切盼望下,她只给他弄出去了一瓶,而这一瓶还是在她好说歹说的祈求下,人家提出要求,要她白送一瓶给自家桃树做实验。观其效果后好了明年再买。不好,自认倒霉。无奈下,为掩饰销售为零的尴尬,徐艳只好答应人家白送一瓶。可晚上交账时,眼看李琴、杜春,每人揣着几大张红红的票子欢喜而眠。她却捏着鼻儿自掏腰包十五元交于文晓峰手中。(公司规定,零售一瓶15元)。而第三天卖出去的六瓶,却感到愧疚难当,也成为了她永远的耻辱和懊悔!

事情如此,这天上午十点多,在她去过四五家推销屡屡碰壁后,村工带她来到了山脚下一处简陋的小院儿。别看小院简陋,但院子南面山的四周则被绿树环抱着。四月末,虽谈不上绿叶遮盖,郁郁葱葱!但绿荫蔽日,生机盎然!此处便是她来这儿的第六户果农的家。隔着院门她问:“有人吗?请开一下门。”扶着竹栅栏,徐艳招呼着。听到动静,里面迅速传出应答。随即,栅栏里面的门开了,先走出的是一个男人,之后是女人。这是一对六十岁开外的夫妻。“男的高个儿,衣着朴素,面色与大多数农民一样,脸色黑红、皮肤粗糙、灰白的头发没有光泽。唯有一幅结实的身板儿显得他身体的健康和硬朗。而他的老伴则与他截然不同。她不仅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而且穿着破旧,邋遢。这到算不了什么。最让徐艳感觉不适的是她手拄拐杖,步子踉跄、站立不稳的身形,一时间让她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同情和怜惜。在她的注视中,男人什么也没顾得问,只是迅速为她打开了栅栏门上的锁。然后友好地看着她说:“进来。”

见他如此,徐艳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便客气地跟他说了句:“打扰你了,大哥!”说话间,她已将脚迈了进来。男人则步伐不动,也不开口。可他眼神告诉她,他是问:“干什么的你?”女人的目光更是疑惑中,她缓缓挪动碎步,那样子稍不小心就会倾倒在地。那一刻,徐艳着实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这样的人家推销吗?”确确说,这样的人家儿我骗吗?”犹豫中她内心的“私”和“贪”还是占了先。心想“进都进来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吧!反正我不会骗,也不忽悠!”

这样想着,她话有些结巴,而且声音嗫嚅:“我…我是推销叶面肥的,这些树都是你家的吗?她抬头放眼望去。然后拿起那瓶叶面肥,开始用自己那套即笨拙又捎带煽动性地方式介绍着。之后,声音越来越小。那时不知为什么,也许农民觉得时间宝贵,也许不忍看她那副实在不会推销的木纳与可怜!当她胆却地介绍说,本品是用纳米材料研制而成。喷施后效果会比同类产品强上十倍百倍时,农民竟不容她再继续下去。而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很潦草地看了几眼就说:“行啊!买几瓶吧!我家没有桃树,只有核桃和八十棵香椿树。反正是绿的就行,喷了有益无害。”

就这样,农民也没问其它什么,便答应买六瓶,这是徐艳意想不到的。可当他的妻子从他们那不算整洁的小屋和并不干净的被褥下,摸出一把零钱,并用颤抖的手将钱递向她时,徐艳感到心情沉重!“这钱不该挣,我怎么可以挣他们的18元钱呢!可犹豫中她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从他家出来,徐艳心情郁闷。接下来她无心再卖东西。心里老是被这种情绪困扰“老实人秉性都是一样的,成全别人!委屈自己”她安慰着自己,这对夫妻幸亏遇上的是她,要是遇着李琴,至少她也得塞给人家两箱。这么老实的夫妻那样可就惨了。

这天晚上,对她,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阴沉的。本来,因前天卖出去六瓶,人们对她曾经的“热情”和“抬举”!却随着这两天她对销售的毫无进展,一切照旧了。没人再叫她徐姐。而文晓峰更是态度明确:“不行的话,你心里得有个数儿,光走道不出活儿哪儿行啊!再说了公司得付费给村工的。”他的话立时让徐艳敏感到,“自己卖不出货,公司也不会白养她的。除此,她离开本县时那位招工的李经理曾经的:“就是不卖货 , 月薪也能保底三千”的许诺,纯属骗人的 谎话。

“你今天总共走了几家?”文晓峰问。当徐艳告诉他十几,不到二十家时,他急了,语音责备加嘲讽:“你一天才走这么几户?哎呀!我的天啊!”顿时,徐艳的心像被揪了一下的疼!但顷刻间她又觉得十分委屈!羞愤中怨气地为自己辩解:

“到那儿后人家提出问题,问我什么是纳米材料?你们公司在哪儿?人住哪儿?”这些不得给人解释一下吗!即是撒谎也得对付一会儿吧!”总不该扭头就走啊!”一听这,文晓峰立时瞪大了眼睛,神情紧张的问:“你咋说?”

“我…我就瞎说呗!”徐艳低下头,嗫嚅着:“我说我是公司下岗职工,推销这个每月只拿两千元工资。平谷县有办事处,我们住那儿。”说到什么是纳米材料时,她真的无知,连撒谎都难圆其说了。可那时的文晓峰已等不得她话音落地,便气愤地低声“吼”了起来:“谁让你跟他、她们说这个了?他、她不买,你走人就是啦!还做啥解释?你以为你是做社会调研吗?”说完,他悻悻地走了出去。

而在一旁早就交头接耳的杜、李二人更是轻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李琴撇撇嘴,“哼!”了一声,对小杜说:“但凡我遇到这样的,就让她、他去他妈的吧!姑奶才没闲心跟他斗嘴皮子呢!”小杜符合一句:“我也是。”

徐艳默默低下头去。

这一夜难入眠!辗转反侧真熬煎! 次日醒来苦不堪。思来想去举步难。

天亮前,她睁开沉重的眼皮, 头昏昏沉沉。但就在她起床的那一刻, 脑子里却第一时间响起了文晓峰的话“你心里得有个数儿啊!公司是要付费给村工的。”想着这,她的心不由地一阵紧缩。在这种巨大压力下,她从心底无声地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呻吟”!“明天我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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