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固有的印象中,黑河地区的驿站设置和兴起发生在明清两朝,但据史料记载,以前领土广阔的元代已经有了完备的驿站体系。明清两朝的驿站建设基本上是沿袭了元代。

元代疆域图

元统治者入主中原后,在全国强化了驿站建设,称其为站赤,站赤是蒙语“司驿者”的意思,也用于称呼驿站。方式济在《龙沙纪略》中称:“元入中土,沿脑温江(嫩江)、黑龙江置驿,岁与察罕汗通间慰,江岸残址犹有存。”

元人行营图

魏源《海国图志》关于元代疆域记载

根据《经世大典·站赤》和《析津志·天下站名》所载,北路驿站由元代东北最大的驿传交通枢纽——西祥州(今吉林省农安县万金塔乡“万金塔古城”)为起点,通向吉答(今齐齐哈尔市梅里斯达斡尔族区雅尔塞镇哈拉村古城),再由吉答转道分叉,东北行到黑河市爱辉区瑷珲镇附近的失宝赤万户府。

嫩江县古驿站标志——驿字碑

嫩江县古驿站博物馆

当时从西祥州到失宝赤万户府共有十八站,目前在黑河境内依次是第十三站失怜,第十四站和伦,第十五站海里,第十六站涅来,第十七站阿余。其中,第十三站失怜,今嫩江县伊拉哈镇展望村,《析津志》称“失怜百四十和伦”,据《嫩江县志》载,元代开辟北路驿道时,于今展望村设失伶站,明代正统十四年(1449年)设置亦力克卫,后转音为伊拉哈,满语是鲜花盛开的意思。第十四站和伦,今嫩江县科洛乡,清代科洛站,因濒临科洛河而得名,《黑龙江舆图总册》称“霍洛勒河自内兴安岭山阴发源,流入嫩江,其源在墨尔根城东南三百里”。《析津志》称“和伦百一十海里”,《盛京通志》称科洛为赫楞,满语的意思是马棚,可见很早这里就有养马的习俗。第十五站海里,今嫩江县塔溪乡,清代塔溪站,因从黑龙江城起是第四站,又作四站,或喀尔呢里吉,也因河得名,《黑龙江舆图总册》称“喀尔塔勒溪河自喀尔塔勒图山发源,流入穆纳尔河,其源在墨尔根城东北三百五十里”。第十六站涅来,今爱辉区二站乡三站村,清初于此设置库穆尔站,因从黑龙江城起是第三站,又称“三站”。“库穆尔”满语是“隘口”之意,《黑龙江志稿》的解释是“器皿扣着”,这里也有库穆尔室韦山的记录。第十七站阿余,今爱辉区二站乡。清初在此设置额雨尔站,因从黑龙江城起是第二站,故称“二站”。《析津志》称“海里一百阿余站”,“额雨尔”蒙古语是“鱼油”的意思,当地也有河名额雨尔,可见鱼类的丰富。

成吉思汗出征图

元人赏马图

第十八站即失宝赤万户府,没有记录距离阿余站的具体里程,《元史》记载失宝赤万户府的全称是“昔宝赤八喇哈孙总管府”,因此失宝赤也叫昔宝赤。称:“主弓矢、鹰隼者曰火儿之事赤、昔宝赤、怯怜赤。司阍者曰八喇哈孙”。前者是掌管武器者,后者为守门人,两者加在一起是武器库保卫者或管理弓矢、鹰隼的武士之意,也是蒙语“可畏的武士” 的意译。

爱辉区西岗子镇坤站村站丁雕塑

爱辉区西岗子镇坤站村驿字碑

爱辉区西岗子镇坤站村村口大路

至于失宝赤万户府的具体位置,历来说法不一,学者谭其骧认为,失宝赤万户府应在阿余站下,黑龙江流域右侧逊河之东,大约在孙吴县的霍尔莫津一带,而且霍尔莫津可能就是失宝赤的变音。谭其骧的依据可能还有水达达路设置的因素,按元代的官制,水达达路下设五个军民万户府,失宝赤万户府是其中之一,屠寄在《黑龙江舆图说》中称,黑龙江接纳坤河后:“又东南流五十五里经特尔德尼城北,折东流五十五里经札喀苏城南,札喀苏蒙古语鱼也,盖元时水达达故城,国初毕喇尔部人所据。”以这个路线推理,特尔德尼城应在霍尔莫津附近,水达达故城在黑龙江下游逊克县境内,因此,将失宝赤万户府定位在霍尔莫津是有一定道理的,但这只是推测,没有史料证明霍尔莫津就是失宝赤。

驿站的令牌

还有学者认为失宝赤万户府在江东旧瑷珲城,即黑龙江左岸清代首座黑龙江城,今俄罗斯维笑勒依村。另外一种说法认为失宝赤万户府是江东六十四屯中的塞布奇屯,塞布奇有翻译为“西普奇”、“色不气”等旧名,这些译名就是元代失宝赤的音译音转。

元人行军图

元人出旅图

黑河学者陈会学在分析以上说法的基础上指出,按照便于治理管辖、水路交通便利和其它万户府多濒临江岸的特点,瑷珲新城,即现在的瑷珲镇位置为失宝赤万户府应该有一定道理。但同时他也指出:“清额雨尔经瑷珲之间又经过至今不明年代的西沟古城和距额雨尔七十八里、距瑷珲二十二里的黑龙江站(头站),西沟古城会不会是昔宝赤万户府,失宝赤万户府会不会治于头站呢?”

学者们的这些说法都是供我们不断学习、研究和探讨的课题。

古驿站旁的村落——梁集屯

梁集屯海关旧址

失宝赤万户府在黑龙江中游瑷珲区域无疑,按“失宝赤”蒙语鹰官之意和黑龙江中游产有关产鹰的记载,失宝赤万户府是一个管理鹰人的万户府,黑河区域的这条驿路应该是一条“鹰之路”。元代统治者有游猎习俗,对鹰有着特殊的痴爱,需求量非常大,因此,当地土著民族要年复一年,经过这条古驿道,远赴黑龙江中下游广大地区,为其“通鹰路”,贡献海东青猎鹰。

元人行猎图

海东青体小矫健,能凌空扑捉天鹅,是黑龙江流域猎鹰的佼佼者。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另有秋黄、波黄、三年笼等名目。黑龙江产海东青史料有记载,《新唐书》中《黑水靺鞨传》记载:“黑水靺鞨居肃慎地……土多貂鼠、白兔、白鹰”,这种白鹰就是海东青。海东青擅长捉天鹅,《辽史拾遗》说:“海东青,大仅如鹘,既终,直上青冥,以爪攫其首,天鹅惊鸣,相持殒地”。

海东青捕天鹅图

元代皇帝出行图

明代诗人程启充曾作《塞下曲》诗,慨叹统治者因过分爱鹰而玩物丧志,不理政事,由咏海东青而寓深意其中,不失为一首写海东青的好诗。诗云:

黑龙江上水云腥,女真连兵下大宁。

五国城头秋月白,至今哀怨海东青。

明清两朝,向朝廷贡鹰一直是当地衙门的重要职责,《黑龙江外记》称:“将军、副都统等岁献方物,六月进白面,七月进鹰鹞,十月进鱼雉等野味、曰进鲜,十一月进年贡,亦鱼雉野猪类,而箭杆桃皮木火茸附,俗谓之走大车。同月进海东青,十二月进春鱼,内惟鹰鹞送木兰。”《黑龙江述略》称:“旧贡尚有海东青一种,为打鹰流入供役,岁由将军选鹰。”除贡赋外,鹰也是当时行军出猎不可少却之物,齐齐哈尔副都统达斡尔巴某一日出猎。“见兔匍纵鹰,猝坠马,左右驰而掖之,起瞠目大骂,曰我死即死耳,鹰脱去若当何罪,其重鹰而不顾身如此。”到了清末,古驿站的四站塔溪一带还有捉鹰的习俗,称其为秃虎。

清代瑷珲城的朝贡

元人赏鹰图

元代驿站的贡使们与东北其它地区一样,春夏秋贡鹰来往以骑马为主,封冰期则以爬犁行于陆路。据《元史》所载,当时的驿卒腰系革带,悬铃持枪,挟带雨衣在路上疾行,沿途的车马行人,听到铃声后,立即避让路旁,下一站听到铃声,立即整装以待接力前传。

擎鹰行猎图

元代的黑河区域已经与中原地区建立了密切联系,驿道上经常有贡使们长风策马,飞骑绝尘。同时,这里的兴安黑水、古道老林等塞外风光也凭添了官员和文人们的豪气。元代著名诗人柳贯曾到过失宝赤,当时黑河区域荒凉苦寒,黄沙白草,柳贯有感而发写了《过昔宝赤寒甚》一诗,这首诗是目前有资料掌握的黑河区域最早的古典诗歌,诗曰:

冰路生棱雪衬泥,腾腾过马血殷蹄。

风摇白日光晶淡,野漫黄云景色低。

土屋负墙加厚墐,沙泉分缶得深携。

百年行役今如此,何用文章气吐霓。

文人出行图

元代阿余站——今二站乡

世事沧桑,如今失怜、海里、和伦、阿余这些古驿站都发展成了人烟聚集的城镇和村落,先民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业绩也尘封于故纸档案之中,再难寻觅。虽然海东青已经远去,但今天依旧会有人继续探索和研究,曾经的失宝赤万户府究竟在何处?历史深处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尽管这些可能永远都是个不解之谜。

元代公主赵敏回眸图

后记:此文写于2011年,以《元代黑龙江的古驿站》发表于《黑河日报》,最初因资料有限,篇幅较短,也没有引用《过昔宝赤寒甚》这首诗。后来,我在搜集历代诗人咏瑷珲史料时,找到了这首《过昔宝赤寒甚》,最初以为是元代诗人虞集的佚诗,买了《虞集文集》后,始终没有查到。直到前些日子,在网上淘到了与虞集并肩齐名的诗人柳贯的《柳贯文集》,终于查到了全诗,只是此诗所吟咏的究竟是不是黑河区域的失宝赤,还有待商榷。但我的内心极其渴望《过昔宝赤寒甚》就是我们黑河区域出现的最早的古典诗歌,这样,黑河区域的古典文学就由清初又向前提早了几百年,那可是黑河文学史的一大幸事。

信息来源:黑水布衣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