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我会回来的”,这句话让原住福建福州的重庆阿婆张淑英记住了一辈子,从1937年7月一直记到现在,已经80几年了。
钟崇鑫黄埔军校毕业照
1935年,福建福州女孩张淑英经人介绍,认识了自己的丈夫,来自重庆市荣昌区时年30岁的钟崇鑫。张淑英,是小生意人的女儿,钟崇鑫毕业于黄埔军校六期,当时是国军87师参谋。张淑英永远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记得钟崇鑫的样子:“他1米75左右的个子,长得高大,却很温柔,一说一个笑。”她还回忆道:“后来回家,妈妈问我喜欢他不?我羞红了脸点点头,我们就算订婚了。”从张阿婆的话看,她已经对钟崇鑫一见钟情了。
重庆男子钟崇鑫也喜欢上了张淑英,相亲后不久,两人就办酒结婚了。张淑英回忆道:“姐妹们都笑话我好福气,找了一个如意郎君。”此后,张淑英跟随着钟崇鑫,随87师回防南京,从1935年到1937年,他们一起度过了两年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张淑英又回忆道:“他按照福州的习俗,叫我‘阿妹’,还把每个月的军饷都交给我,鼓励我多学文化,他总是说:‘阿妹不化妆都很美’。”
张淑英的弟弟张引坡老人对于小时候住在姐夫家的日子,记忆犹新,他说:“姐夫钟崇鑫每周六都要回江阴,星期一一大早回部队。姐夫对人很好,总是弟弟、弟弟的叫。母亲经常做汤圆给姐夫吃,姐夫每次都一边吃一边笑嘻嘻,总说好吃。每次听到钟崇鑫响亮的马靴从院门口传来,就是姐姐张淑英最高兴的时候。他回家就教姐姐看书。小孩子们就喜欢围坐在他周围,听他讲国家大事,讲外面的见闻。”
钟崇鑫和张淑英婚后生活幸福而美好,相伴相随,但这种短暂的幸福,随着日本入侵,被侵略战争摧毁了。1937年七七事变后,87师调往上海准备抗击日寇,1937年7月某天,钟崇鑫战前回了一次江苏江阴家里,后又匆匆前往前线。张淑英永远记得,她送丈夫钟崇鑫在常熟汽车站坐车的情节,两人分手后她往回走,突然钟崇鑫从她背后抱住她,流着泪说:“阿妹,我会回来的”。钟崇鑫说完干脆地上了车,张淑英站在原地,看着车启动、开走,变成黑点,最后消失在远方。张淑英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但是作为后辈的我们,其实从前辈钟崇鑫的动作和语言,能够想到他其实已经晓得国家面临危亡,也知道军人会面对残酷的战争,他有千言万语在心里,但也只能轻言细语宽慰他的阿妹和亲人。
张淑英40年代照片
从淞沪会战到南京保卫战,之后武汉会战,张淑英跟着婆婆一起,从南京一路辗转上千公里,回到了丈夫的老家重庆市荣昌区。之后虽然没有钟崇鑫音信,张淑英始终坚信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她。一直到1944年,张淑英在重庆街头无意中遇见了丈夫的老战友方维鑫,听到的话却让她流泪崩溃: 1937年12月12日, 71军87师259旅中校参谋主任钟崇鑫,在保卫南京的雨花台之战中英勇牺牲了。1946年与张淑英相依为命的婆婆病逝,张淑英就回到福州与父母同住,后她父母家人要去台湾,但她回到重庆。1949年张淑英才再婚,嫁给了第二任丈夫李自清,婚后生了两儿一女,过着普通的生活。
网友合成两人结婚照
到1988年第二任丈夫李自清去世后,张淑英才第一次跟子女提起了这段年轻时的爱恋往事。张淑英一直希望,能找到钟崇鑫的尸骨埋在那里,为他敬上一炷香。但老人家不知道的是,当时包括87师在内的参加淞沪抗战和南京保卫战部队伤亡惨重,大伤元气,87师259旅旅部在12月12日雨花台之战伤亡殆尽,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些英雄具体埋骨何处。张淑英的子女从1988年开始打听寻找,通过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组织寻找相关信息,网友们知道张阿婆的故事后,了解到当年张阿婆没有照结婚照,帮助她将她和英雄钟崇鑫的军校毕业照合成了一张结婚照。
2014年张淑英在忠烈祠与供奉前夫钟崇鑫的灵牌位合影
一直到2014年通过重庆一个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组织,知道了台湾台北的国民革命忠烈祠供奉着钟崇鑫的灵位。2014年11月,在整整分离77年后,由志愿者和张淑英的儿子李长贵一起陪着张淑英来到台北忠烈祠 ,让张淑英终于看到了丈夫钟崇鑫的灵牌,圆了她的一个心愿。2015年清明,钟崇鑫灵位迁回重庆。
这就是张淑英与钟崇鑫的故事,这是一个让人感动伤感的刻骨铭心直到白头的爱情故事,也是那个抗战年代千千万万抗日英雄的家庭面临悲欢离合的一个缩影。
说了“阿妹,我会回来的”这句话的英雄钟崇鑫网上资料很少,百度百科:钟崇鑫,重庆荣昌县人,黄埔6期第一总队工兵大队第四中队学员,1929年毕业,任原71军87师259旅中校参谋主任,1937年南京城被攻破前夕壮烈牺牲于雨花台通济门一带,时年32岁。
黄埔军校6期荣昌籍同学录
网上找了很多相关资料,英雄钟崇鑫信息很少,找到了黄埔六期重庆市荣昌籍的学生资料,共有8位,可能他们之间应该很熟,有些可能还是读书时的同学吧。这些前辈在网上查了下,结果钟崇鑫信息是最多的,其他信息都没查到,不知现在荣昌区的朋友们有知道他们情况的吗?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他们读军校时年龄比较大,而读黄埔军校的同学有些才10几岁,这是有原因的。黄埔军校六期招生是从1926年7月至1927年初,武汉、广州开办分校,报到后先当入伍生,因为北伐、宁汉分裂,军校移到南京,广州保留分校,1928年3月6日正式开学,1929年5月15正式毕业,总共入学的学生有近万人,毕业时南京本校和黄埔本校共计有4252人,分步、炮、工科。南京本部毕业称为黄埔第六期第一总队,估计钟崇鑫1926年底或者1927年初和老乡一起从重庆到武汉入学,后来到南京继续学习,所以1929年填写同学录时年纪就是24岁了。广州分校称为黄埔第六期第二总队,最出名的就是廖耀湘。
87师工兵训练处委任名册
这是一张1937年左右87师委任名册,当时王敬久为87师师长,钟崇鑫为87师参谋处少校参谋。87师当时是三大全德械师之一,蒋先生的全军预备队,堪比之后的74军,87师前身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导队、教导1师。从这个历史看,钟崇鑫可能黄埔毕业后留校进了教导队,之后教导队扩编为教导1师,1931年随87师参加上海一二八淞沪抗战,当时87师是参战主力之一,1933年11月20日十九路军发动福建事变,12月87师前往福建参战,1月底福建事变失败,之后87师驻防福州期间,钟崇鑫与张淑英相识相爱。1937年8月13日,钟崇鑫参加上海淞沪会战,一直到全线撤退,整整三个月,无日不战,87师在3个月间补充兵力四次,每次都是二三千人,共伤亡官兵一万六千多人。1937年11月底钟崇鑫随87师撤到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12月12日在雨花台阵地英勇牺牲。战后时任87师参谋的少校仇广汉写过《淞沪抗战暨南京失守纪实》一书,书中记载:“城外部队苦战三日,打到十二月十二日上午,第七十一军第八十七师的三个旅已伤亡殆尽,二五九旅旅长易安华、参谋主任钟崇鑫和旅部直属部队官兵全部阵亡于雨花台阵地……”这就是英雄的事迹,希望大家不要忘了这些为国献身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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