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四川美院院长庞茂琨因“示范人体裸模写生”登上某博热搜,最近,小编朋友圈又被一连串“大腿”刷屏,原来是中国艺术家常玉创作于1965年的《曲腿裸女》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以1.98亿港元的天价落槌。艺术似乎总是与人体联系在一起,而这也是艺术被误解的众多原因之一。有人觉得这事再正常不过,有的人则认为画裸体伤风败俗。

▲常玉《曲腿裸女》c.1965,122.5x135cm 图片来源于网络

实际上,画裸体在艺术圈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古希腊以来,展现人体的美便成为艺术家们所热衷的表现形式。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虽然对人体的美产生过不同看法,但它却是艺术家们最重要的艺术课题之一。

▲马奈《草地上的午餐》c.1862-1863,208×264.5cm,奥赛美术馆,巴黎 图片来源网络

尽管如此,现在仍有很多人不能接受描绘人体这事,特别是裸体绘画一旦没有把握好尺度,就容易被贴上“情色艺术”的标签。艺术史上有一位艺术家也因为艺术与情色的边界问题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后来他索性放飞自我,将两者融为一体,呈现出独树一帜的艺术面貌。这位离经叛道的艺术家,就是奥地利象征主义绘画大师,维也纳分离派的创始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

师出有名,“情色”有理

1862年,克里姆特出生于奥地利维也纳附近的Baumgarten,父亲是位黄金雕刻匠,母亲则一直怀揣着成为音乐家的梦想。先天基因再加上家庭氛围的熏陶,克里姆特与兄弟姐妹们在年幼时便展现出过人的艺术天赋。

▲克里姆特 1887年 图片来源于网络

克里姆特14岁便进入了维也纳艺术工商学校。他早期的作品风格相对保守,既有传统绘画的影子,但也出现了印象派绘画的特点,从下面两幅作品便可以看出。

▲《 Blind man》c.1896,52x66cm,列奥波多博物馆,维也纳 图片来源网络

▲《Stiller Weiher》c.1899,75.1×75.1cm,列奥波多博物馆,维也纳 图片来源网络

后来,克里姆特的父亲和兄弟恩斯特相继去世,这让克里姆特的绘画开始笼罩在悲观的色调里。而为了挑起家庭的经济重担,他还与弟弟以及好朋友一起承接了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的壁画工作,就此开始了自己的艺术人生。

▲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大厅 图片来源于网络

凭借出色的画功,克里姆特接到的订单越来越多,1894年,他受维也纳大学的委托为学校大厅的天花板创作壁画。然而,这次壁画创作克里姆特竟与官方决裂,成为创立维也纳分离派的导火索。

▲1884年克里姆特为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所创作的壁画《Idylle》图片来源于网络

有资料称,当时克里姆特创作的三幅壁画主题分别为:《哲学》、《医学》、《法学》,是非常严肃且高大上的主题,也符合学究大大们的品味。但谁能想到,克里姆特在壁画上描绘出很多男女裸体,大胆而迷幻的作品完成后,立马遭到评论家们的猛烈批判!对他们来说,在神圣的大学里描绘如此“色情”的场面,是相当低俗的行为。

▲克里姆特《哲学》c.1899–1907,毁于1945年 图片来源网络

▲克里姆特《医学》c.1899–1907,毁于1945年 图片来源网络

▲克里姆特《法学》c.1899–1907,毁于1945年 图片来源网络

最终,这三幅画没有留存在学院大厅的天花板上,而是被转移到了奥地利一个叫Schloss Immendorf的城堡里。不幸的是,在1945年5月,这三幅作品被一场大火烧毁。

面对质疑,克里姆特首先感到诧异,然后是愤怒。于是在1897年,他公开反对极端保守的维也纳学院派和艺术家协会,自己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艺术家创立了一个新的团体,叫“维也纳分离派”(Vienna Secession 1897-1915)。

▲克里姆特回应那些抨击他的人所作的画《金鱼》c.1901-1902,181×66.5cm,瑞士艺术研究院

克里姆特仿效了弗朗茨·冯·斯托克(Franz von Stuck)在1892年成立柏林和慕尼黑分离派的模式,在这里的意思是要从学院派里边分隔出来,自成一派。之后,克里姆特还主动给官方艺术家协会下一封挑战书,告诉他们:“LZ不跟你们玩儿了!”同时喊出一个响亮的口号“为时代的艺术——艺术应得的自由”。

▲维也纳分离派初创团队成员 后排左二 克里姆特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时代背景来看,当时的维也纳社会矛盾激化,整个国家被一种消沉的末世氛围所笼罩。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知识分子,掀起了大家对非理性领域的关注浪潮,曾经的浪漫之都,也渐渐变得颓靡。

▲约瑟夫·马里亚·欧尔布里希在1897年于奥地利所建立的分离派大楼(Secession hall)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这样的风气下,维也纳分离派还受到英国工艺美术运动(The Arts & Crafts Movement)和欧洲大陆新艺术运动(Art Nouveau)的影响,所以维也纳分离派中不单单包括艺术家,还有很多建筑师和设计师。他们汇聚一堂,只为反对工业机器生产,试图将美术与应用设计结合起来。

▲维也纳分离派第一次举办展览的海报 1898年 图片来源于网络

因此,把克里姆特的绘画打上单纯的“情色艺术”标签其实不太准确。 除了强调表达个人的审美趣味外,克里姆特的作品中还富含诸多象征寓意的艺术符号,表现出这位艺术家对社会和人生的思考。而表达的方式,则是具有浓厚装饰韵味的几何图形,在构图方面也往往注重设计性以及对空间的构思。

深刻的艺术思考

热衷于运用一些具有象征性的符号,这是克里姆特被列为象征主义大师的原因,也是他超脱出“情色艺术”的主要手段,比如下面这幅《生命之树》。

▲克里姆特为斯托克雷特宫(Palais Stoclet)内部餐厅装饰的壁画《生命之树》c.1905-1911 图片来源于网络

生命树在哲学、神话、神学里是十分重要的符号,象征着生命与智慧以及宇宙万物出于同一本源。克里姆特在树的间隙还使用了大量丰富的符号点缀,旋转扭曲的树枝代表着生命的涌动,它们相互缠绕、交织,暗示出生命的复杂性。树枝伸向天空,树根深扎于地底,沟通了天与地,指出了生命的来源和去处。而黑鸟的出现则提醒着人们,任何事物终将走向死亡。

▲克里姆特《生命之树》( 局部)c.1905-1911 图片来源于网络

同样的符号化和潜藏在情色、生命、爱情等景象背后的深刻思考,也贯穿在克里姆特的其它作品当中。例如在1907年,克里姆特迎来了他艺术生涯的高峰——“金色时期”,人尽皆知的《吻》和《阿黛尔·布洛赫·鲍尔一世》在此时相继诞生,我们在画中同样能感受到克里姆特对艺术的深刻思考。

《吻》描绘了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女性双膝跪在长满鲜花的草地上,男子侧过头亲吻怀抱里的女子。金色袍子包裹着它们的爱,明确的几何图形充满装饰感,显然受到当时平面设计风潮的影响。这幅作品如今成为了克里姆特的艺术标签,也是各种机构和展览印制艺术衍生品和纪念品的首选。

▲克里姆特《吻》c.1907-1908,180x180cm,奥地利美景宫美术馆

《阿黛尔·布洛赫·鲍尔一世》画面上的女子大有来头,她是奥地利19世纪末最富有的女人之一,银行家和制糖大亨费迪南德·布洛赫·鲍尔的妻子。为了凸显女子的高贵,克里姆特在画面背景和裙摆上贴上了许多金箔,主人公仿佛置身于金色的海洋。金灿灿且富有装饰性的裙子与背景融为一体,增强了画面的视觉性和象征意味。

▲克里姆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一世》c.1907,138x138cm,新艺廊 图片来源网络

克里姆特的“土豪金”趣味或许是受其父影响,《阿黛尔·布洛赫·鲍尔一世》还透露出他对拜占庭艺术、迈锡尼金属制品,还有波斯地毯、拉文纳教堂的马赛克以及日本版画等等工艺作品的偏爱。在“金色时期”,克里姆特除了喜欢以“性”、“爱”、“生”、“死”为主题外,他开创的“画出来的镶嵌画”也颇具特点。他大量采用羽毛、金属、宝石、玻璃等材料进行拼贴,平面的描绘配合几何化的图案,用材料的绚丽特质使作品的艺术性和工艺性都发挥到了极致。

▲克里姆特《阿黛尔·布洛赫·鲍尔一世》( 局部 ) c.1907,138x138cm,新艺廊 图片来源网络

《朱迪思与霍洛芬斯》描绘了圣经故事里的一位女英雄,她为了拯救自己的家乡贝休利亚城免受亚述军队的袭击,主动引诱并斩首了敌方的霍洛芬斯将军。克里姆特一反常规,没有描绘血腥的画面,集中精力只描绘了女英雄公朱迪思一人,甚至故事的另一主人公,霍洛芬斯将军被砍下的头也放在了画面右下角不起眼的位置。

▲克里姆特《朱迪思与霍洛芬斯》c.1901,84x42cm,奥地利画廊

“土豪金”在这幅画也有出现,但这里金色却不是代表奢华,而是为了表现出一种神秘感。黑色的头发与金色的背景产生强烈对比,脖子缠绕着精致的布料,暧昧的眼神,半透明的服饰充满着挑逗的意味,透露出朱迪思对将军的诱惑。

克里姆特在1905创作的《女人的三个阶段》尝试表现女人的一生。他在画面上一次性描绘了幼年、成年、老年三个年龄阶段的女性裸体,她们集中站在一个被土壤包围的坑中,与背景的色块成为“T”字型构图。老妇人象征着时间的流逝,所以骨骼突出,皮肤色调暗沉,头部被忽略到画面以外;成年的女性抱着幼年的女孩,充满温情。这幅作品采用了与以往不同的黑色背景,肃穆的氛围表明克里姆特不只是痴迷于裸体。

▲克里姆特《女人的三个阶段》c.1905,180x180cm,国立现代艺术美术馆,罗马 图片来源网络

“情色”是克里姆特艺术的外衣,但绝不是其艺术的全部。正如他的学生画家埃贡·席勒(Egon Schiele)所说:“艺术的色情若够艺术,就非不道德,只有观者以不道德的看法看时,才变成不道德”。

▲克里姆特《希望II》c.1907-1908,110.5×110.5cm,MOMA,NewYork 图片来源网络

▲克里姆特《 拿扇的女士》c.1917-1918,100x100cm,列奥波多博物馆,维也纳 图片来源网络

或许,我们需要戴上“有色眼镜”去欣赏克里姆特的画作,只有这样,才能领略到这位最富盛名的“情色画家”是如何让裸露的人体不只是低俗,成为高尚而美妙的艺术表达;但同时,我们也只有脱下“有色眼镜”去审视这位才子的艺术人生,才能够真切、深刻地理解他作品中对生命的思考。

文:毕水华丨编辑 : 耘菲

责编:蜜丝姜

监制:大G小r迷你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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