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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 解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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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玉

LANYU品牌创始人，全线设计总监。旗下有知名品牌兰玉高定婚礼服、LANYU高级成衣、Les Fées de Lan（兰精灵）成衣。她致力于传播“东方雅致之美”，创新性地打造高贵雅致的“婚礼服”风格，堪称“真爱般浪漫”品牌风格的首创者，被法国时尚媒体誉为“高定婚纱女王”。她是第一位连续在巴黎大皇宫发布高定时装秀的华人设计师，也是第一位同时在纽约时装周发布高级成衣的华人设计师。

从来，女生对好看的裙子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尤其是结婚那天。颖儿也一样。5月15日的巴厘岛，颖儿仙气飘飘，挽着新郎付辛博的胳膊，袅袅婷婷地走入婚礼会场，进入人生中一个新阶段。

婚礼外，最受外界关注的就是她身上穿的那件主婚纱——缀着数万颗从水晶之都布拉格定制的波西米亚水晶，像是星星洒下来，落在薄纱和裙摆上。进入会场前，婚纱设计师兰玉一直陪在颖儿身边，整理裙摆和配饰。

提到兰玉，就能依次数出不少明星。罗海琼、谢娜、董璇、钟丽缇等明星艺人的婚纱与喜服纷纷从兰玉的设计稿中走出，经过一系列工序，最终被穿在身上，像神秘嘉宾亮相一般，轻盈耀眼地接受全场的注视与艳羡。

钟丽缇主婚纱。因为钟丽缇喜欢海洋元素，兰玉便为其在婚纱上绣上了贝壳、海马、海星等元素。

常常，新娘母亲与婆婆、伴娘们的礼服，也由兰玉一并“承包”。她说：“给明星做婚纱设计，对我来说也是创作的过程，让我觉得很嗨，保持一种高度紧张，不会被潮流给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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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有困难 』

1月，巴黎蒙恬大道。兰玉发布了以Rainbow为主题的2018春夏系列高定个人展。30套礼服融入绚烂彩虹色，加入西装和蕾丝的解构元素，或薄如蝉翼，或梦幻如云，蓝粉系的渐变搭配既清爽又浪漫，完美表达了彩虹“雨过天晴”的寓意，也象征着女生“终于等来爱情”的甜蜜与平等。

这已是兰玉第8次在巴黎发布作品了。2014年，她登上巴黎2014秋冬高级定制时装周，成为第一位在巴黎大皇宫办秀的华人设计师，也是第一位同时在纽约时装周发布高级成衣的华人设计师。

何穗穿着兰玉（LANYU）2018春夏系列露背裙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办秀了，但她依然感到紧张，像要回到学生时代接受大考，焦虑地失眠。“最开始工作室人少的时候，show前一周，我们就住在这儿，很少出门，晚上打地铺睡觉或是住在工作间。有时候会连着三四个晚上不睡觉，不停做修改。”

她时常觉得很难。“让做复杂点儿的时候，我觉得难，像颖儿这次让做简单点儿的时候，也觉得难，因为你给自己预设的就是要交一个要求很高的答卷。”所以，每次开始打版之前，兰玉都会和客人至少聊上三四次，充分了解她的喜好、审美和爱情故事。

最近，兰玉就和一个做珠宝设计的客人针对面料、配色、装饰沟通了20多次，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她很喜欢蝴蝶，而之前我没有大量用过这个元素，于是就去观察她喜欢的蝴蝶，拍下它从幼虫状态到吐丝成茧、破茧化蝶的过程，把过程画下来，再给它选颜色，只是这个事情就已经见过四五次了。后来，她又提出要把蝴蝶从上往下按小大顺序去布置。所以整个过程非常有趣，如果没有客人给我灵感，我很难突然研发出来。”

有了设计思路，不代表就高枕无忧了。接下来，是一个相对漫长和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过程。“量体、打版，用最接近预选面料的代替面料把版做出来，这时是没有任何装饰的，但你能看到雏形，调整好这个后，是选面料，再在面料上进行再造，比如烫钻、绣水晶，结合好后再进行调整。因为你会发现，想象中的版型、面料与手工结合在一起后，并不一定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可能要再多一点或再少一点。”兰玉说。

比起设计过程中的些微误差，更无法预料的是，客人的身材和心理变化。有的人怀孕了，有的人胖了，瘦了，还有人产生了婚前心理焦虑，或出于家庭、酒店等其他因素推迟婚期，往往需要反复调整和修改。或许只有在新娘穿着婚纱踏入会场时，这样的调整才算告一段落。

摄影 | 解飞

做好一个版也许三个月就够，但手工部分的制作没有天花板，用兰玉的话来说，就是“无论你想把这个手工做得多么精美，都可以做到，实际上，你可以做一辈子”。

曾有一件婚纱，兰玉前前后后琢磨了有一年半。当时，准新娘怀孕，想要推迟婚期，做好的婚纱就面临着要被“冷落”一段时间的命运。可兰玉似乎每次都能看出有个地方不完美，“新的创意像土里的绿芽一样时不时冒出来”。她不停做调整，或者说，是“改良实验”——“一般来说，珠绣或法绣都可以呈现很好的立体感，也符合当代审美，但我愿意让它更独特，更与众不同，所以会把苏绣里古典的配色和手工加入到当代手工中。”

如此一来，占用的成本就高了，婚纱价位也就随之上扬。目前，兰玉婚纱成交价最高记录保持在198万一件。之所以这么贵，就是为了满足新娘将两人名字绣在蕾丝上的愿望。为此，她专门设计了一款蕾丝花纹，运送到巴黎蕾丝工坊里去织造，一织就是七个月。

在她的作品中，经常能看到苏绣针法。比如颖儿那件中式喜服上的牡丹花与付辛博喜服上的龙凤牡丹，就是纯手工苏绣，灵感来源于清乾隆年间皇室吉服以及清代著名宫廷画家钱维城的《牡丹二十四种图卷》，将牡丹花绣在透明的双层绡上，寓意“圆满喜乐”。而绡这种面料又非常娇贵，“仅仅外层牡丹就做了一年半左右”。

从事苏绣，对手的要求极高，兰玉说：“要长期用磨砂去角质，否则会划坏丝线；食指、拇指与小指不可留指甲。”在位于北京建国门附近的兰玉门店中，可以看到数件苏绣成衣，都来自兰玉妈妈的苏绣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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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有主意 』

这个大眼睛的女孩儿童年成长于一个苏绣世家，妈妈和外婆都是传人。让兰玉觉得有意思的是，外婆在16岁时只身带着嫁妆去了山东，寻找当时正在当兵的外公。这一找，使得全家人从此定居山东，兰玉就出生在那片齐鲁大地。

家人在山东打了一个苏式园子，吃住工作都在里面。兰玉每天看着外婆带着妈妈和两个阿姨一起做手工刺绣，几乎是目睹了一件刺绣作品的织造全过程。“我们家里有个养蚕宝宝的温室，每天看蚕宝宝吐丝，看家人去引丝，然后到牡丹花、玫瑰花和一些叶子上面提取染料，再煮丝线、染丝线。”

那时没有手机电脑，兰玉家里也没那么多书，对手边可寻的乐趣既容易满足，也充满好奇。妈妈房间里尽是成堆的版型图，兰玉看到了，就用另外一张纸去拓妈妈的版，像妈妈一样拿根专门在版上勾画线条的带颜色的粉笔，在纸上、在地上画画。

甚至还画到了妈妈的作品上。“小孩子嘛，当时什么都不懂，对啥都很好奇，这里看一看那里画一画。像妈妈做衣服时，会在兜位处画叉号作标记，我一看，这么有趣，就把所有地方都画上了叉。”这无疑就是熊孩子本熊了。

兰玉印象中，“妈妈非常尊重她的职业。工作时，根本不允许我靠近，更别说参与到制作中间，我只能在一边儿捋线或者是玩儿”。这样的认真，用兰玉身上那个三角形的疤就可以证明——“我记得她当时好像在熨衣服，我非要凑过去玩，然后她逗我说，再过来就烫你一下，没想到真的烫到了”。

她用了“好像”这样的词语，让人感觉这件事似乎发生在她能够记事的时间界限上。“我想通过这样的捣乱引起妈妈的注意，寻求一种陪伴和被关注感，但那都是妈妈不希望我参与的时刻。”直到长大后，兰玉开始自己做设计，才切身体会到工作时她也不喜欢被打扰。

粉笔踩划过纸板，丝线爬上了缎面，很多年后，兰玉慢慢意识到，“对针线和面料的感情和敏感度，可能就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以至于大学时学兜位怎么挖时，像是很早就会了一样。但比起妈妈和外婆，她笑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本来，兰玉的妈妈就不想让她从事这一行。“学习芭蕾，成为一名舞蹈演员或舞蹈老师，曾是妈妈的梦想，甚至到现在，妈妈都觉得学习芭蕾是条正确的路。”兰玉不以为然，决定报考北京服装学院学习服装设计，放弃已经学了十年的芭蕾。因为知道说服不了妈妈，她悄悄找了辅导老师去北京学画画。直到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才告诉了妈妈。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零基础的兰玉开始接触绘画。“我只是小时候临摹过妈妈的基本版的书，但都是那种一片一片的衣服各个部位的版型图，完全没有学过画画，也没概念，可能就是年少无知吧，所以对自己充满信心（笑）。”

2003年，兰玉来到正处在非典风口浪尖时期的北京，租住在中央美院附中旁边，跟着老师一点点学素描、速写。中间还上过两个月的北京服装学院考前班，结果两个小时的模特写生下来，身边的同学们已经画完了，她却只是画了一个圈，“无从下笔，不知道别人怎么描出来的”。跟不上进度，又浪费时间，兰玉只得回到附中“继续从画框框学起”。

“学舞蹈的人，特别喜欢把头发盘起来窝成一个鬏，在上面插支铅笔，到我学画画的时候，那只笔就是用来画人了。”这个习惯一直被保持到兰玉从北京服装学院毕业三四年后。大半年的炼狱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曾经那个不善绘画的女生，后来被老师夸赞是“全班最有灵气的学生”。

2005年，大二的兰玉开始创业，在她和妈妈租住的地方成立了兰玉个人工作室。母女二人特意拉了一个帘子，写了“定制时装”四个大字，把这几个字剪下来，烫在一块红布上，再挂上去。这就是工作室的招牌。

刚开始时，没有设计成品，找上来的客户大多都是改改裤脚，缝缝补补，“但因为小区住了很多演员和富太太，由此见识到了很多类型的衣服，比如香奈儿、迪奥的裙子，演员们的舞台装……后来就开始给小区里的演员设计舞台装。”

摄影 | 解飞

到大三大四，兰玉一个月就可以有一两万的纯利润。毕业那年，她在后海办了人生当中第一场秀，以时装为主，婚纱压轴，现场280多位嘉宾都是创业期间积累下来的客户。对兰玉来说，创业那三年是她到现在为止都很愉快的三年。“没有那么多预算控制，也没有想过扩大规模，当时大家对一个女大学生的预期还蛮低的，邻居觉得一个小姑娘能把裤脚牵得那么缜密，有想法且能实现，就会赞美你。

现在，我们每年有巴黎和纽约的各两次国际发布，还有北京国际时装周的一次，其实已经很努力地在做原创了，但实际上我感觉得到的赞美和褒奖并不如上大学时那么多。大家觉得你是兰玉，就应该做得好。就像这次颖儿的婚纱，网上有人说，啊？这能是婚纱吗？一点都不隆重。如果搁以前，我一定会去解释，现在不会了，只要客户喜欢就好了。所以不同阶段会有不同挑战，偶尔晚上睡不着或被眼前目标和困难绊住的时候，都会想起大学创业的时候，想想自己为什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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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有办法 』

2010年，兰玉前去纽约时装学院进修，学习礼服与婚纱设计，又在婚纱高定女王Vera Wang那里进行了两个月的店铺实习。回来后，她决定为女性定制独一无二的婚纱，帮女孩子找到自己。“虽然人们说男女平等很多年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用外在条件去看待女性的婚姻，所以每个女生都要找到真正的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只有这样，才能挑到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这里面就包括婚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从2005年到2015年，兰玉的婚纱都是以瘦著称，最常用的版型是一字肩，“东方女孩儿的脖子不那么修长，又受肩膀和梨形身材困扰，所以我们尽量缩短上半身，提高腰线，让脖子和腿都显得更修长，身材比例也更好。虽然我们一直鼓励女性要找到自己，但现在可能还是很难以胖为美，我们也很难扭转时代审美，只能尽量满足女孩子们的愿望。”

说服不了客户的时候，兰玉也很痛苦。有的客户比较固执，明明不适合露小腿，但她的梦想就是露小腿，作为她的设计师和朋友，兰玉既不能直接说“你的小腿不好看，不要露了”，也不能不负责任地让她穿着裸露小腿的婚纱被别人笑话腿粗，只能曲线救国——“比如和她商量，我们在里面蒙一层纱好不好呀？”过程艰难，但大多数时候都想得到办法去说服。

过去，很少有看到中国女孩儿直接穿吊带背心或吊带裙上街，大家都会在吊带裙里面套一件T恤或者是衬衫，最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女孩儿如此穿着，自信地展示自己的美。兰玉也在近些年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提醒，更愿意为各种体型的人去设计适合他们廓形的婚纱。

像最近接触的那位客人，她自己本身就是珠宝设计师，对于配色、镶宝石等细节，她本身就有很清晰的想法。但也有一些客人，他们的设计想法是很抽象、概括的，“这几乎是每个设计师都会遇到的问题，比如每到逢年过节，就会看到很多设计师在吐槽，大气一点是什么意思？富贵一点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些设计是要求有钱一点？？？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我们就得见招拆招，比如试试约到她家里喝茶，看看她家的装修风格，就大概能感觉到她所说的大气或者是富贵是什么样子；或者摆出60年代VOGUE上面的图片，让她选出她所认为的大气款型，再问她为什么，觉得哪里大气。你能发现，每个人对这样的形容词的理解和标准是不同的，有人觉得裙摆小一点是大气，有人却觉得裙摆大一点是大气。无论怎么定义，我都不能用教育的口吻和她对话，因为没有人能给出科学的定义，我能做的，就是在尊重每个人独立审美观的前提下，一起成就一件美丽婚纱。”

兰玉并不希望客人说要和哪个哪个明星婚纱一样，虽然明星爆款很好卖，出来的创意也不容易，但她还是希望能够不断翻新，为每位客人找到专属自己的设计。“当你找到了你自己，你就很容易找到那个Mr.right，然后穿上兰玉，嫁给这个男人。”

文 | 赵建琳

编辑 | 赵建琳

人物摄影 | 解飞

图片（除标注外） | 兰玉提供

策划、统筹 | 曹梦圆

视频拍摄 | 王欣 何玮

视频剪辑 | 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