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阿里的艰苦岁月

胡大一

上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为落实毛主席626指示，周恩来总理组织了四支医疗队，分赴延安、云南西双版纳、河西走廊和西藏阿里。1977年，我带领最后一批医疗队赴西藏阿里。这支医疗队由北京、天津、新疆各大医院的80名骨干组成，分别派驻阿里首府狮泉河，以及下属7个县，各地平均海拔在4000~4500米，环境艰苦。

阿里，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屋脊，雪域的雪域”，面积相当于三个半浙江，但多是无人区，人口仅4万多。在阿里，缺氧、高寒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记得从叶城向阿里进发时，车在悬崖峭壁上盘过一座座达板（狭窄山口），大家因为晕车和高原反应，止不住地呕吐，到了兵站，还是头痛得通宵睡不着，给自己满头穴位都扎上针，仍无济于事。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每个人都是走路稍快，就会心悸气短。

当时的阿里几乎没有蔬果，虽然我们提前从乌鲁木齐带了两大卡车食物，但还是很有限。没办法，我们只能三天两头到军区的通讯营、汽车连、驻军十八连“蹭”部队的饭。当然我们也不是去白吃，会在部队轮流做饭、挑水。有时候，部队会到湖里炸鱼，医疗队跟着沾光，真是军民鱼水情。

冬季，阿里的气温可以低至零下40摄氏度。当时没有电，也没有取暖设施，我们用土坯造房，做简易铁皮炉子，晚上烧红柳树根取暖，再裹上从家带来的大衣，却还是扛不住冷。我就跑去阿里军分区找司令员李永强先生请求支援。李司令爽快地说：“行，我送你一件皮大衣，一顶皮帽子！”我说：“不行啊，不是我一个人，医疗队80位同志都过不了冬。”那时候的皮毛大衣是稀缺昂贵物资，价值相当于现在一辆小轿车，我一开口就要80件，对谁来说都不是易事。没想到李司令后来还真努力帮医疗队找来了80件皮毛大衣、80顶皮帽子。雪中送炭的温暖，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从那时到现在40多年，我和李司令已成为生死之交。

在阿里出行最怕遇到暴风雪，一旦遇上，生还希望十分渺茫。为安全起见，只要方便，军区就会派车送我们到狮泉河出诊；如果是去县里出诊，比如措勤县、革吉县等，则只能骑马。有一次，医疗队一位外科医生到喀喇昆仑山给牧民看病，回来路上突发急性阑尾炎，他就在沙石满地的戈壁滩上给自己做了阑尾炎手术，然后骑马颠簸十几公里回到县城。

同一时期走进阿里的毕淑敏女士在《霞光里的阿里》中写道：“亲爱的战友们，我们有幸在自己的青年时代，在举世无双的阿里服役，为祖国尽忠，是我们无上的荣耀。最深沉的记忆永远不会结束，它沉淀于生命之壤，开出朝霞般的花朵。”她的话，道出了所有曾在阿里最困难时期工作生活过人们的心声。全世界如果只选一个我最热爱、最牵挂的地方，我会毫不迟疑地回答——阿里！（连载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