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极客君
足足23个月,前“金陵首富”袁亚非终于等来了这场“及时雨”。
5月13日,中国信达江苏省分公司与三胞集团在南京签署战略合作协议,信达将向三胞集团提供规模近百亿元的流动性支持。
自2018年6月以来,三胞集团的负面消息一波接一波。
三胞集团先经历债券大跌,之后被曝出融资资管计划公开违约,信用等级下调,随后陷入流动性危机。
为了渡过难关,公司频频通过大幅质押股权获得融资、裁员、转型。
创始人袁亚非也没闲着,主动将3架总价值超过8亿的私人飞机售出还债。
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袁亚非个人,债务危机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2019年,袁亚非跌出胡润百富榜。如果按照20亿“入榜门槛”计算,一年时间,袁亚非个人财富蒸发了逾450亿。
以三胞集团旗下的一家上市公司南京新百为例,因受债务危机拖累,两年时间,市值也蒸发了约348亿。①
三胞集团债务重组能否破局,还是个未知数。
携款百亿资金入场的信达会不会是三胞的救星,也还很难说。
01
在曙光来临前,袁亚非先坐不住了。
“希望你们给我时间,现在我有信心完成重组,将后三胞集团将深耕大健康业务。”袁亚非接受采访时说。
三胞集团内部人士亦称“中国信达参与三胞重组,将推动三胞集团医养结合健康服务版图更加明晰。”
二级市场闻讯如此重大利好消息,纷纷投向了三胞集团旗下的两家上市公司——南京新百、*ST宏图,5月13日当天两股秒涨停。
有意思的是,三胞集团对此事战略合作协议各种细节讳莫如深,连在哪里签的合同都没有告诉外界,竟然主动透露一个方向——布局大健康。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必有蹊跷。但久旱逢甘霖的股民再也不想被套牢了,纷纷加持两家上市公司股票,开启狂欢模式。
然而,当日晚间,南京新百、ST宏图的一则公告打破了欢快的气氛。
“经公司书面函证控股股东三胞集团及实际控制人袁亚非,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回函明确表示,该战略合作协议未有涉及南京新百相关事宜。”②
这就好像,小时候被家长鼓励考试一百分买玩具当做奖励,结果真考了一百分,父母却拒绝承认说过这样的承诺一样,掺杂着失落、被欺骗和气愤的情绪一时间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众所周知,在三胞集团的业务版图里,大健康业务由南京新百主导,三胞集团放出消息说本次债务重组的资金回流到大健康业务,那南京新百自然被外界看好。
可南京新百却出面说,资金不涉及南京新百,还是袁亚非书面回函。
一天之内,袁亚非和上市公司对媒体说了完全相反的话,这一出双簧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其实,“树上骑(七)个猴,地上到底几个猴”的故事上演不止一次。
2019年9月,区块链概念正值炒作期,宏图高科进军区块链和数字货币的消息不胫而走,因此连获得三个涨停板。后来,宏图高科又出门澄清,公司不涉及任何区块链和数字货币业务。③
对于股民而言,好消息落空的次数越多,也就越不信任三胞集团。可袁亚非很清楚,摆在面前的不是信任危机,而是生死存亡,骗一骗又如何?
根据公开资料统计,三胞集团已经有6期公开债务违约,累计违约金额超过25亿元。ST宏图也涉及多起违约诉讼,累计金额超过9亿元。
即三胞集团已经爆出债务已经超过34亿元。除违约的债务之外,三胞集团还有约30亿元的债务亟待偿还。
危机之际,缺钱的袁亚非只能耍起释放利好消息的游戏,以此来刺激股价上升,缓解质押爆仓压力。
02
走到这一步,三胞集团一点也不冤。
三胞集团流动性危机的集中爆发在2018年6月,旗下两家上市公司南京新百和宏图高科,也是自那时起股价出现大幅度下跌,至今都萎靡不振。
表面上看,是受市场以及公司基本面双重因素影响,真实原因或许是银行的抽贷。
问题的根源还要追溯到2014年。
2014年4月12日,南京新百拟通过支付1.55亿英镑现金的方式,购买Highland Group 89%的股权。
HoF百货公司正是后者控股的经营实体,位于南京新街口的东方福来德购物中心就是依照了HoF而设计的。
1.55亿英镑交易对价,约合15.6亿元人民币。该笔金额成就了当年A股最大的一次直接收购,也是国内企业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零售业境外投资。
不过,4年后,HoF宣布破产。正是这笔破产,让南京新百陷入了年报亏损的深渊。
三胞集团旗下的另一家上市公司宏图高科也未能幸免。只不过与南京新百不同的是,宏图高科的亏损来源于3C零售业务。
成立于2000年的宏图三胞集团,在以南京为首的江苏地区形成了半垄断格局。
然而时不待我,京东和天猫在线上渠道已经占领格局,线下门店的利润被一再挤压,宏图三胞之前累积的优势逐渐被消耗殆尽。
为了转型,2014年,三胞集团收购美国Brookstone并引入产品供应链,成立新奇乐品牌"宏图Brookstone",正式从传统3C零售转型新奇乐。
由于Brookstone阻挡不了来势汹汹的互联网大潮,加剧的竞争让宏图三胞的3C业务一直下滑,正是这一点,让宏图三胞彻底输了。
事实上,无论是南京新百购买HOF还是宏图高科收购Brookstone,这些都只是三胞集团急速扩张的冰山一角。④
也正是2014年,三胞集团作为投资控股型公司正式按下了开始键,这一年央行大放水,中国企业大收购、跨国并购的高潮开始出现。
这一年,三胞集团还一口气收购了麦考林、乐语、拉手网、以色列养老服务公司Natali。除了传统的电子商务、百货零售业务外,三胞集团也没有放过进入大健康、金融等行业的机会。
据公开资料显示,三胞集团近年来国内、国外各种收购耗资累计超过300亿。
然而资本急速扩张的背后就是大举借债和融资,三胞集团的债务负担迅速攀升,同时,大量并购活动导致商誉负担沉重。2017年末三胞集团合并总资产880亿,其中商誉竟超过160亿。
2018年,一场自上而下的去杠杆大潮来袭,企业依靠高负债运转的日子结束了。
此时银行普遍缺钱,两家上市公司业绩巨亏又直接导致二级市场的市值缩水,而这也正是银行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银行不再愿意提供资金支持。
没想到,这却成了戳破三胞集团炫彩泡泡的一根针。伴随着宏图高科、南京新百股价进入下跌通道,三胞集团质押的股价风险陡升,流动性债务危机魔咒自此缠身。
03
从大举收购再到全面溃败,这一连串的事件,因果相连。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袁氏哲学不灵了。
贯穿这个千亿民企”三胞系掌门人曾经的高光时刻,对杠杆的极致运用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1992年,南巡讲话打开了一个时代的窗口,造就了一批胆大敢闯的92派下海企业家。
时任南京市雨花台区委办公室秘书的袁亚非也在那时辞职下海,听说卖电脑赚钱,他就拿着2万元本金来到南京市珠江路电脑城,1万元租铺面,5000元打广告,剩下5000元用来赊了5万元的货。
随后,袁亚非又将5万元加上10倍杠杆,赊回50万元的货,进而赊到500万元。他的生意也像滚雪球一般迅速滚起来,半年后就拿下了电脑城一半的铺面。
多年之后,面对问他要资金的海外高管,他举出当初横扫电脑城的事例并教训道:“做生意是用头脑,而不是money。”
生意越来越大,杠杆也越来越高。彼时的袁亚非已经成立了三胞集团,一个跨行业、跨地区的巨型商业帝国正在他脑中酝酿。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寻找一个支点,这个支点就是宏图高科。
1998年,大批国企效益低下,靠银行输血度日,国家有心整改,产权制度改革呼之欲出。也是在这一年,作为南京市一家老牌的国有企业,宏图高科在上交所挂牌上市。
作为该企业的合作伙伴,袁亚非瞅准机会,在2004年以低于市场价约3.4元/股,总价2.6亿元的将宏图高科收入囊中。
在股权转让完成后不久,袁亚非分四次质押了手中92%的上市公司股票,用于向银行贷款。前脚并购,后脚质押,袁亚非高超财技杠杆暴露无遗。
2011年,三胞集团又拿下南京市另一家国有上市公司——南京新百。自此,袁亚非背靠两家马车,大肆开展资本运作,一张以三胞集团为核心的资本大网就此徐徐拉开。
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2017年,三胞系至少发起了15起亿元级别的大型并购,遍布英国、美国、以色列,涉及零售、养老服务、生物医药等领域。⑤
三胞集团的“买买买”和时代也有关系,此时海外发达经济体下行,被视为“抄底”好时机。国内连续降息降准,大规模释放流动性,民营企业有机会获得大量资金支持,政策鼓励企业“走出去”。
能获得大量便宜贷款,对于用“用5万做500万生意”的袁亚非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于是他更加足马力海外并购。
三胞系并购都有一个共性特点,大部分标的都由母公司三胞集团举债拿下,再通过发行股份购买的方式装入上市公司。
它的目的目的很明确,举债产生的财务费用留在母公司,不影响上市公司利润却能进一步巩固自身控股地位。
而且,并购资产注入上市公司后,在资本市场带来一轮股价上涨,可以继续质押融资套现。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袁亚非深信自己看透了周期,并且始终领先对手数年。在2018年1月接受访谈时还说:
“当别人都在搞房地产的时候,我一直在买内容,别人都在盖购物中心的时候,我一直在买供应链、买场景,现在很多人以很便宜的价格把购物中心卖给我,我说我在这个路口等你们已经很多年了。”
疯狂的年代里也造就了疯狂的巨人,以至于后来国内政策收紧,众多人早早谋划降杠杆跳车逃生,三胞系依旧在一路高歌猛进,或许正是因为袁亚非已经被冲昏了头脑。
在袁亚非的生意经里,能“转”就能“赚”,但他却有意回避转不动的地方:光买“便宜货”是否是上市公司所需,企业是否有运营整合这些不良资产的能力。
显然,袁亚非并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才有了激进加杠杆急速膨胀,最终被资本反噬的三胞系。
最终,袁亚非玩“赊”也玩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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