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0年7月10日,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发表声明,正式对热传的《深扒蒙牛、伊利6大罪状,媒体不敢说,那就我来说》一文做出回应。
在这篇文章中,伊利和蒙牛奶制品“产品质量不达标”“往牛奶里添加化学物质”“压榨奶农”等多项内容一时间让两家著名奶企成了众矢之的。
可惜这篇行业协会的声明说来说去也只是指责作者造谣,直接上升到损害国家标准的权威性角度,声称作者“罔顾事实,用心邪恶”,却并没能真正打消广大吃瓜群众的疑问和顾虑。
声明发出后不久,这篇文章就在互联网世界彻底消失了。
据说此事是伊利和蒙牛两家的公关公司,少有的携手并肩作战、一致对外的战果。
这里暂不去讨论文章里的是是非非,不过伊利和蒙牛多年恩怨情仇几乎就是一部中国奶业的撕逼史。
“伊利撕伊利撕,伊利撕完,蒙牛撕”,在伊利和蒙牛的这些年里,各种撕逼大战令人叹为观止。
蒙牛的创始人牛根生和伊利的创始人郑俊怀无疑是整场撕逼大战的绝对男主角。
两人的爱恨情仇要从许多年前的内蒙回民奶食厂说起。
1983年,33岁的郑俊怀从呼市奶牛公司招待所所长的位置上调任呼市回民奶食品厂任厂长,上级领导的用意很明显,想看看这位人称“鬼点子多”的郑俊怀能不能把这家濒临倒闭的食品厂拉出泥潭。
在担任奶牛公司招待所所长时,为了创收给职工谋福利,郑俊怀请来个外地炸油条的师傅,就在单位门口支起摊点,打出“早餐吃油条喝鲜奶”的旗号。
如此土洋结合的办法很快引来无数市民追捧,卖鲜奶加油条一个月就赚了2万多元,被兴奋的职工当成了“活财神”。
不过,从整洁光鲜的招待所调到奶食品厂,郑俊怀着实有些不适应。
整座厂就是俩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车间,外加一扇极其狭小的门面房,还有嗷嗷待哺的近百位职工。
但这个时代的创业者都有股子不服输的闯劲,鲁冠球是这样,曹德旺是这样,郑俊怀也是这样。
在这条路上,郑俊怀很快就遇到了自己的“好兄弟”牛根生。
二、
干事业需要帮手,郑俊怀最明白这个道理。
每次开大会,他都注意到,自己发言完之后有位健壮的小伙子总是带头欢呼,特别兴奋。
这个人就是刚25岁的牛根生,是洗瓶车间的一位洗瓶工。
牛根生是苦出身,他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出生一个月就以50元的价格被卖给一个牛姓人家,由于未生孩子,养父期望通过抱养来栽根立后,便给他取名“根生”。
牛根生刚满20岁就继承了养父的工作,进入呼市的大黑河牛奶厂当养牛工。
上任之后,为了让改名为伊利的奶食品厂补充新鲜血液,郑俊怀从社会招聘了一批有文化基础的青年,高中学历的牛根生就这样走出了牛圈,被招进了厂里。
刚进厂的牛根生对新厂长自然是真心崇拜,每次开大会都发自内心地热烈鼓掌,手都拍红了。
这样血气方刚又拥护自己的年轻人,不提拔他,提拔谁?
郑俊怀开始有意识地关注牛根生,并很快把他提拔为产品测评组组长。
不久,郑俊怀在厂里搞起承包制,在他的暗示下,牛根生积极响应承包了厂里的加工车间,很快就搞出了一番成绩,扭亏为盈。
郑俊怀很高兴,委任牛根生为公司销售经理,还让他把家搬到了厂里宿舍,同住一个单元的上下楼,彼此见面的机会更多了。
此时的两人一聊就到深夜,彼此都感叹找到了知己,表面上是上下级,私下已是兄弟相称。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若干年后,亲如兄弟般也会反目为仇。
见到老大哥如此赏识自己,牛根生也很争气,意识到学历软肋的他,开始发奋补习文化。
1993年,35岁的牛根生凭着努力拿到了自考本科文凭,随即被郑俊怀提拔为公司副总经理,负责雪糕和冰淇淋的生产。
这一年,23岁的潘刚从内蒙古大学毕业分配进厂,因为年轻和学历高,被郑俊怀器重,从厂基层质检员直接提拔为质检部部长。
三年之后,由于发展迅速,伊利改立集团,并在同一年于A股上市,46岁的郑俊怀成为集团公司董事长。
作为郑俊怀精心栽培的部下,38岁的牛根生担任主管生产和销售的副董事长兼副总。
牛根生也确实不负厚望,浑身干劲,带领事业部一路拼杀,当时公司八成以上的营业额都来自他主管的事业部。
成为高管的牛根生不仅业务娴熟,做人也很有一套。
他性格豪爽,拿着100万的高薪不去买房买车,却时常接济下属,带着部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福同享,一副江湖大哥的派头。
此时的集团内部,上上下下都视牛根生为伊利的实际管理者,这让董事长郑俊怀感到了危机。
傻乎乎的牛根生还一门心思扑在业务上,根本没注意到老领导对自己已经心有介怀。
心有不安的郑俊怀开始悄悄施展手腕,一点点从集团内部收回权力。
1998年,身为集团副总裁的牛根生有些恼火,他发觉许多部门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根本使唤不动,连小到买一些办公用品都还要打报告逐级审批,在这之前可从来没发生过。
深感郁闷的牛根生去找郑俊怀反映问题,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是不冷不热地回复。
醒悟过来的牛根生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大忌,功高盖主了!
干得不舒服,那就辞职吧。
失望的牛根生向公司提交了辞职报告,可郑俊怀两次都不咸不淡地表示挽留,要他好好再考虑考虑。
眼见工作环境没有丝毫好转,犟脾气上来的牛根生也不考虑了,第三次在董事会上扔出辞呈。
郑俊怀赶忙解释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牛根生也借坡下驴:“哦,那我收回这个辞呈了。”
可等他准备伸手拿辞呈时,郑俊怀已经迅速地用手紧紧摁住……
这次,郑俊怀同意了。但是作为一种姿态,对外宣称牛根生去了北京进修。
在郑俊怀看来,他这是将牛根生这头“倔牛”流放了,却没想到这是放虎归山。
三、
1999年,41岁的牛根生满怀悲愤地离开了伊利,默默前往北京大学进修。
他不能不去,如果不服从集团安排,那就是彻底和伊利决裂了。
此时的牛根生,揣着集团每天发的240元食宿费,饿不死,也没啥指望,就整天骑个车在学校里瞎逛。
但就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伊利又有一批被调整岗位的部下来到北京,撺掇他另起炉灶:“老大,我们自己干吧!”
牛根生有些感动,可又很伤感地表示,之前自己的钱已经借的借,花的花,实在没钱了。
不过,这十几个人异口同声说:“我们有!”
他们早想好了,要将手中原有的伊利股票卖掉,再找昔日的大哥干一番大事业。
牛根生一寻思,自己在伊利苦干了16年,没想到如今落到如此境地还有这么多人支持,那还有啥说的,干呗!
就在这一样,牛根生与部下共同集资了100万,在一处偏僻的办公楼里创办了蒙牛乳业。
不得不说,大佬的人格魅力就显现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马云初创时,一无所有,却始终有“十八罗汉”追随;史玉柱的“巨人”陨落,发不出工资还有数百位下属不离不弃;郭家学负债累累,手下甘愿卖房帮公司还债。
牛根生也是如此。听说他创立了新公司,除了创业时的十几个人,伊利销售、生产、技术等部门呼啦一下又跑来三百多员工。
就这样,新成立的蒙牛几乎都不用额外招聘专门的人才,就形成了一支架构完整的乳业企业,杀回呼市,直接和老东家伊利形成对峙。
不过,此时的蒙牛和伊利如同蚂蚁与大象。在已经有上亿资产,经销商遍布全国的伊利面前,蒙牛的规模根本不值一提。
与此同时,伊利正全力对付以光明乳业为代表的南方乳业系,火力集中地拼市场拼资源,根本没觉得几个“叛徒”能成什么气候。
不过,感觉不爽的郑俊怀还是明令自己的经销商绝不能沾手蒙牛的产品,否则“格杀勿论”,直接踢出伊利的经销商队伍。
这边的蒙牛,麻烦也是一个接一个。
创业不久,追随而来的人非但不拿工资,还自掏腰包帮助筹集启动资金,世所罕见。
可眼见一群人大笔大笔拿着现金进进出出,很快就被热心地“朝阳群众”举报给了警察叔叔。
警方怀疑这里是个非法集资窝点,上门一瞧,好家伙,这么破的地方居然有近千万的现金,没的说,肯定有问题。
虽然牛根生通过关系和警方再三沟通,算是解释了清楚,可之后还是经常被排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牛根生见办公室太寒酸遭警方怀疑,就搬到了熟悉的呼市和林格尔县盛乐经济园,那里的县长是他的朋友。
蒙牛到来后,为建厂房不得不把园区里几平方的林木砍掉,可这批木材中有一些受保护的树木,于是便被人一路告到国家林业局,上面又要追究蒙牛的责任。
关键时候,还是林格尔县县长站出来表态,说信任蒙牛,情愿自己去坐牢,也要支持蒙牛创业。
如果说这些事情还能靠着朋友一一化解,可刚成立的蒙牛在市场里完全就是副生面孔,没有知名度的品牌一钱不值。
要知道,整个内蒙,不仅有伊利,还有兴发等诸多乳业公司,初创的蒙牛连前五都排不上。
干了多年营销的牛根生很清楚,在资源和实力都远不如对手的情况下,唯有出奇制胜才能站稳脚跟。
在中国乳业市场的广告宣传上,摸着石头过河的伊利算是开拓者,而蒙牛则摸着伊利在过河。
2000年,蒙牛一本正经地来了个骚操作,既不去宣传自己乳品有多好,也不去贬低对手,而是在内蒙各地大张旗鼓地打出“向伊利学习,创内蒙古乳业第二品牌”的广告牌。
这“以退为进”的一手实在是妙,看似向大佬伊利表示尊敬,实际上却狠狠蹭了一把伊利的热度。
就这样,甘做“老二”的蒙牛很快在内蒙乳业市场一炮打响。
不过没过多久,蒙牛在各地立起来的几十块广告牌便相继被人损毁,破破烂烂已经完全看不出来。
蒙牛集团内部也很气愤,投书媒体表示对这种破坏竞争的举动非常愤怒。
事后不少人觉得这是伊利或者同行派人干的龌龊事,可也有人觉得这就是蒙牛自导自演的卖惨式营销。
随着媒体的渲染,本来只是小范围的蒙牛广告迅速扩散到了全网,各大网络媒体争相报道,蒙牛因祸得福,白白赚了一波又一波的关注度。
不管真相如何,蒙牛确实以最少的钱收割了最多的流量,在北方大地站稳了脚跟。
四、
此时的郑俊怀,估计是没空指使人去砸蒙牛广告牌的,他正忙着跟风新一波国企股权改制风潮。
可能是被牛根生这样有影响力的人弄怕了,想坐稳位子的郑俊怀迫切感觉自己必须要抓紧伊利的管理权,于是便乘着流行的“MBO”模式,抓紧收购其他人手里的伊利股份。
1999年,伊利第二大股东立鑫实业准备转让手里持有的2.68%股份,作价数千万。
郑俊怀很清楚,拿下立鑫实业的股份就等于抓牢了伊利,于是暗自筹集资金准备收购。
可他东拼西凑还差了1500万,于是便以私下成立的“华世商贸”去找呼市八拜奶牛场,让对方贷款1500万供他去买股票。接着他又将到手的股票通过“华世商贸”抵押出1500万归还给八拜奶牛场。
郑俊怀图的不是钱,他的身价早随着伊利的上市成为了内蒙的新富豪。
他是不敢,也不甘心失去对伊利的控制。
实际上,在此时股改的资本风潮中,类似这样左手倒右手的行径比比皆是。
有人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豪,可也有人因此栽了跟头,郑俊怀就这样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2002年8月,伊利通过增发5000万股的A股募集到8亿,为后续扩大生产以及打造全国的物流配送体系提供了有力保障。
这一年,52岁的郑俊怀在伊利说一不二。看着32岁的潘刚既听话又不离不弃,心里很受用,就任命他为伊利集团董事,成为中国520家重点工业企业中最年轻的总裁。
潘刚也确实有水平,在他主管的液态奶市场上,仅花了一年时间就从6000万做到了5亿收入。
同时,伊利以液态奶为基础,开始布局冷饮、奶粉等体系,在整个市场几乎就是垄断性的存在。
只是郑俊怀有些抠门,当手下给他拿出某个10万的广告预算,他思索半天将0划掉,改为了1万,方案还得照旧。
为了进军亚特兰大奥运会营销,伊利100万的合同都签了,郑俊怀还是表示“再合计合计……”
扣归扣,但伊利的实力摆在这。
2003年,伊利旗下39类产品600多个品种先后获得各类食品认证,同时还通过了素有“绿色壁垒通行证”之称的ISO14001资格认证证书,这意味着伊利已经达到了国际乳业的认证标准。
此时的市场上,伊利的液态奶、雪糕、冰淇淋基本覆盖了全国从南到北的每个冰柜,连奶粉和奶茶粉都占据着市场前三。
伴随着伊利集团的飞速发展,董事长郑俊怀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随便一句话就是集团最高指示。
嗯,看来当年玩MBO是玩对了,郑俊怀心想。
可惜董事会里总有一些年轻人不讲“武德”,非要揪住当年并购的细节不放。
2004年5月,独立董事俞伯伟等人对伊利股份提出异议,要求进行专项审计。
收到风后,54岁的郑俊怀毫不客气地通过董事会将这些“不懂事”的家伙踢出局,就像当年踢走牛根生一样。
不过郑俊怀还是草率了,不是每个被踢走的人都能做到悄无声息。
被赶出董事会的俞伯伟和一些独立董事开始向证监会实名举报郑俊怀 “侵吞国有资产”,证监会内蒙古监管局核查小组迅速进驻伊利集团进行调查。
在落实了郑俊怀曲线收购的证据之后,就此撤掉了他董事长的职位。
2005年1月5日,55岁的郑俊怀被逮捕,并在年底因挪用公款罪获刑6年。
此时,35岁的潘刚顺势接棒伊利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成为伊利不折不扣的少帅。
法庭上,执掌伊利22年的郑俊怀悲愤地自我辩解道:一切均是为了解决管理层持股的来源问题,至今不明白我的行为已经犯法。
在中国股改的风潮中,MBO的做法确实是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模式,甚至可以算是今天许多上市企业的“原罪”。
但是,资本市场的残酷就在于赢者通杀,输者出局,郑俊怀只能离开。
他可能更没想到的是,若干年后,苦心孤诣打造的伊利会再一次对他“插刀”,关键人物依旧是自己器重的小老弟。
识人未必能驭人。
五、
就在郑俊怀忙着并购的时候,牛根生也干得热火朝天。
在广告牌事件中,借着伊利的“势”,出了自己名的牛根生很清楚,蒙牛还远远不是伊利的对手。
精明的他制定了“三个凡是”政策:凡是有伊利奶站的地方,蒙牛不建;凡是非奶站的牛奶,蒙牛不收;凡是和伊利的收购标准不一的事,蒙牛不沾。
这些策略,极大缓解了伊利对蒙牛的敌意,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不过,此时的蒙牛内部也正吵吵,“内蒙古乳业老二”这帽子虽说结结实实扣在了自己头上,但是咱总不能一直总当“老二”吧。
牛根生大手一挥,决定要玩个新概念,给蒙牛一个新符号。
2000年,蒙牛推出了“中国乳都”的新概念。
请想歪的同学自行面壁思过三分钟。
蒙牛将各地三百多处的广告牌迅速更换为“蒙牛和其他本土乳业,为‘中国乳都’ 内蒙古喝彩!”的广告词。
好家伙,这广告词一出,蒙牛倒像是内蒙古乳业最有排面的老大哥了。
靠着这一手,不仅政府愿意买单,就连其他竞争对手都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蒙牛将“德艺双馨”的气质拿捏得死死不说,还让反应迟钝的伊利颇为恼火:这句台词TM应该是我的啊!
六、
2005年,伊利的总收入达到87亿,雄赳赳地喊出了赶超100亿的口号。
可一转身就发现,几乎脸贴着脸的蒙牛正乐呵呵地盯着自己。
懵逼的伊利这才察觉,尾随身后的正是以72亿收入紧贴着的蒙牛。
没错,闷声发大财的蒙牛,一面向伊利等大佬致敬,一面悄悄地在资本市场拼命融资,玩了一出“扮猪吃老虎”。
2002年,就在伊利增发股票的时候,牛根生也没闲着,和外资打得火热,通过转让32%的股权从摩根士丹利、英联以及鼎晖等机构拿到2600万美元的投资。
一年后,又以28%的股权获得上述机构3523万美元的投资。
人有钱就变脸,拿了不少投资的蒙牛兵强马壮,一抹脸就和伊利分庭抗争,快的一下就“上天”了。
2003年10月15日,中国首位航天员杨利伟上天,蒙牛成为“中国航天员专用奶”唯一赞助商,延续至今。
宇航员是不是真的只喝蒙牛,咱不敢说,但是蒙牛这个广告做的是真上了天,将蒙牛很快推到了上市公司的行列。
不差钱的蒙牛,一年之后又以3.1亿人民币的中标额连续夺得《新闻联播》《焦点访谈》以及热门电视剧的黄金时段广告位,一举成为2004年央视广告标王。
在牛根生看来,广告,就是给产品安上“嘴巴”,广告投入的多少与你所要达到的销售目标呈正相关。
2004年6月,成立5年的蒙牛在香港联交所挂牌上市,共发行3.5亿股,成为中国乳业首家香港上市企业。
46岁的牛根生以1.35亿美元的身家,笑吟吟地跨进这年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榜。
也是在这一年,牛根生宣布捐出全部个人股份设立“老牛专项基金”,成为公益领域“中国捐股第一人”。
而此时,他的老东家郑俊怀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曾经的上下级,好搭档,境遇已迥然不同。
除了拿钱砸广告,蒙牛在通州还建立了一家大规模生产基地,主营酸奶,推出了著名的蒙牛酸酸乳。
2005年,“超级女声”火爆荧屏,蒙牛作为冠名商,再次成功博了一把眼球,名气直逼伊利。
主推的蒙牛酸酸乳火爆市场,营收一年内从8亿飙升到30亿。
这波操作真的让伊利肺都气炸了。因为伊利才是最早开发“优酸乳”的企业,也是主攻青少年市场,你产品类型近似也就算了,包装都几乎是一样的色系和字体。
眼见蒙牛风骚出位,伊利这时才算是醒过神,之前真的是低估了对手,白白被摆了一道。
至此,两家的产品竞争到了令人发指的相似地步:什么“三色杯”“老冰棍”“XX心情冰棍”……根本说不清谁抄袭谁,反正一家有新产品,一周内另一家肯定也有同款出现,一模一样的外观完全让人“傻傻分不清”。
不过,这些都是小把戏。
伊利还是有底气,毕竟资质和证书不是白拿的。
2005年,伊利以唯一达到奥运乳品标准的供应商身份成为北京奥运会的合作伙伴,将原本势在必得的蒙牛晾在一边,扳回一局。
不过,蒙牛也不服输。虽不是奥运赞助商,可就在奥运期间,凭借与央视建立的良好关系,自己的广告就贴着伊利的广告放。
伊利这边“有我中国强”的广告刚结束,蒙牛那边的“13亿人奔向北京为奥运喝彩!”马上就闪亮登场。
搞得就像伊利做铺垫,蒙牛来点睛,伊利花巨资打造的广告算是白瞎了。
广告要做,圈子也得进。
2006年,趁着伊利管理层正在动荡,牛根生一边继续深耕市场,一边悄无声息地加入了一家名为“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的圈子,成为发起人之一。
这“俱乐部”具体干啥的,估计牛根生也不完全清楚,反正是好友柳传志拉着参加的,那就一起玩呗。
不过,牛根生很快就感受到了圈子的力量。
从2007年开始,蒙牛连续三年在业绩上全面赶超伊利,“中国乳业第一”的桂冠让老牛很是扬眉吐气。
但萝卜快了不洗泥,企业的成败几乎就在一夜之间。
2008年,奥运的圣火刚熄灭没多久,三聚氰胺事件爆发。
除了始作俑者的三鹿奶粉,伊利、蒙牛、光明等多个奶企的奶粉都被检测出三聚氰胺。
就此,五十岁的牛根生苦心经营九年的蒙牛,声誉毁于一旦。消费者退货,政府入驻,消费者退货,直接损失达到20亿。
而就在牛根生焦头烂额的时候,郑俊怀已经提前出狱,随后被人接到了黑龙江,成为红星集团食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58岁的他开始了二次创业。
不过,此时的牛根生根本顾不上和老领导曾经的恩怨,他正全力和外国资本集团做着殊死斗争。
看着蒙牛境况不佳,曾经笑脸相迎的外资巨头纷纷拿出股权书落井下石,磨刀霍霍向蒙牛,提出要并购企业。
生死关头,牛根生只好以“万言书”向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求援,众好友二话没说纷纷解囊相助,柳传志给了2亿,俞敏洪和江南春各送上5000万。
2010年,中粮集团的宁高宁索性以中粮集团名义认购了蒙牛20%股份,成为蒙牛第一大股东,将蒙牛纳入到组织的怀抱。
同一年,蒙牛以4.6亿持有君乐宝乳业51%的股权,成为最大股东,拿下华北市场。
此时的牛根生颇感落寞,环顾四周,老对手已经赶超,蒙牛戴上了“红帽子”,自己似乎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一年之后,53岁的牛根生交棒给了宁高宁,安心去做他的公益。
只是谁也没想到,老牛这一转身离去,蒙牛忽然被伊利反杀,一年时间就被夺走“中国乳业第一”的桂冠。
七、
此时的伊利,在潘刚的规划下,先是拿下2010年上海世博会合作商,接着相继推出了“金典”“安慕希”等高端线产品。
伊利毕竟起步早,底子硬,通过产品结构的升级,以高端产品带动毛利率和净利率的提升。
伊利的少帅也确实比郑俊怀敢砸钱,一口气连续砸下重金在《奔跑吧兄弟》《爸爸去哪儿》《我是歌手》等热门综艺上频频露脸。
有钱真香,效果就是不一样。
2014年,安慕希借力冠名《奔跑吧兄弟》,刚上市就是10亿,第二年达到40亿,第三年居然又翻一番直逼80亿。
相比之下,失去牛根生的蒙牛真成了“懵牛”,再也没有了当年出其不意的妙招广告。
旗下的“特仑苏”“纯甄”在中高档乳品市场中也毫无优势,广告预算一减再减。
没办法,当家人换了。
2015年,蒙牛营收490.3亿元,伊利营收603.6亿元 ,伊利再次翻身。
在此之后,两家企业的差距越来越大。到2017年,一个伊利市值约相当于两个蒙牛,当面撕逼人家都不搭理。
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被东家虐,牛根生也不好坐视不管了。
2016年,58岁的牛根生以“战略顾问”的身份再次出山,寄托着许多人助蒙牛重现荣光的希望。
可此时的牛根生,实际上已经和蒙牛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在退下来前,牛根生就已经把全部股份捐给了基金会。
不过让人诧异的是,在牛根生回归后,蒙牛这里没能听见有什么动静,反倒是基金会合作的“5100西藏冰川矿泉水”高调地出现在了中国动车上,让不少人以为蒙牛不卖奶改卖矿泉水了。
看着老牛回来并没什么大动静,舒了口气的伊利,转身就把老东家郑俊怀给告了。
郑俊怀虽然身在黑龙江创业,但是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并没有把精力完全扑在经营上,而是持续不断地与伊利现任管理层发生纠纷。
一句话:“伊利是我创立的,因此所有资产都应归属于我。”
面对这样的诉求,伊利自然不答应。
多次败诉后的郑俊怀转而通过各种渠道表达诉求,其中不乏言辞激烈的各种举报信,甚至还有以揭露伊利高层腐败为背景的小说。
郑俊怀矛头所指,就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伊利董事长潘刚。这其中的是是非非纠缠了近十年,潘刚也很头疼。
最终逼着潘刚出手的,是一则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他被带走协助调查的消息。
争执归争执,可到处诽谤就是你的不对了。
2018年10月,伊利通过官网和微博微信,发布了实名举报信,彻底与郑俊怀撕破脸。
这边举报完郑俊怀,第二年又和蒙牛杠上了。
2019年6月20日,伊利发文直指蒙牛不地道,联合外资破坏北京冬奥会。
情况也很简单,伊利是奥运会的唯一指定赞助商,2022年的北京冬奥会依旧是。
可蒙牛忽然偷偷跑到瑞士洛桑的国际奥委会,拉着可口可乐一起签署了个全球合作伙伴协议,羞答答地表示自己也是奥运合作伙伴了。
这分明又摆了伊利一道:怎么着,蹭奥运蹭上瘾了是吧?
气急败坏的伊利再三声明:奥运会的唯一指定赞助商是我,是我!别无分号!
面对指责,蒙牛淡淡地回复“么有”,挥挥手就不再吭声。
2019年11月,61岁的郑俊怀被法院撤销之前的减刑裁定,再次被收监,二次进宫。
看到自己的老领导如此境地,不知道牛根生有什么想法。
曾经居住在同一栋楼同一单元里的两人,殊途也没走到同路。
而蒙牛和伊利,在资本的大潮下自然也不会停歇。
但闹归闹,斗归斗,别迷了双眼,忘了本心,误了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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