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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光听名字就不想看”的电影：《自行车与旧电钢》

除了名字烂，画面还渣，配音嘈杂，剪辑混乱，片长居然长达两个半小时…

但它却有一种朴实无华的力量，两个妙趣横生的人物…虽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场点映，票房不足百万，却有1500多网友为它打出了8.5的高分，多次让我开怀大笑，然后又潸然泪下…

我真想说：去他妈的技术，去他妈的票房，这样好的电影我不推荐，这个公众号有鸡毛用？

壹 | 张鹏程

江苏，徐州，有一个名叫张鹏程的人。

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说：这个人，真他娘的怪！

张鹏程没啥文化，但能言善辩，口若悬河…

导演找到他时，张鹏程大大咧咧的对镜头说：我就是个废人，混吃等死，又不喝酒，又对女人没兴趣，对发财也不抱什么希望，现在也不大生气了…人生四件事，酒色财气，无论什么事，都付笑谈中，无论什么事情，哈哈一笑，拉倒！

短短几句话，有态度，有哲理，还不露声色的引用了《三国演义》开头那首杨慎的诗…

张鹏程的性格，和童年的经历有关。

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打架…用张鹏程的话说就是：我家就是个戏园子。大吵一三五，小吵二四六，礼拜天加个班接着吵。

为此，年幼的张鹏程跪在院子里，对天发誓：老天爷，只要能让我不托生在这个家里，哪怕是做条狗，我都愿意。

有一次，他爸用砖头拍他妈，张鹏程一脚踢到他爸裤裆里…

他老爹的蛋被踢破了，夹着裤裆，边跑边喊：不得了！杀人了！

张鹏程的职业，是个活动司仪。主持的活动包括：红白喜事，乡村老人的寿诞，村委会搞的联欢活动…

他的主持风格，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人来疯！

圈里人都知道，只要请张鹏程去做主持人，甭管节目够不够，两小时的节目，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装疯卖傻，抽风搞怪，浅吟低唱，引亢高歌…什么都来！

在一个乡村寿宴上，张鹏程说：所有的男士，事业高过红塔山；所有的女士，相貌胜过阿诗玛；所有的来宾，朋友遍布大中华；走路不走寻常路，全走万宝路…

几句话里，有四种名牌香烟，三个国产的，一个美国产的…

张鹏程有一张名片，大概有30厘米长…

正面写着名字，背面密密麻麻，就像是一部微型小说，写着他的各种经历：曾经和童安格同桌吃饭，曾帮陈奕迅扶过摩托…

贰 | 张宜苏

张宜苏，也是一个异人。

邻居李大哥说：他这个人，和我们正常人，不入流！

楼下小卖部的大姐说：整天不洗澡啥的，我看，主要是缺一个女人，要是有个女人料理他，可能还行！

就连张鹏程都说：尽干些匪夷所思的事！

张宜苏住在一间破房子里，连张凳子都没有，窗户没玻璃，还烧焦了半扇…跟鬼屋似的。

张宜苏穿得也很怪，乞丐似的不洗澡，又脏又臭，一双鞋穿了多年，脚趾头顶破了鞋面，成天露个脚趾头在外面…

但是，只要他一弹钢琴，张口唱歌，任谁都说：真牛！

张宜苏的鞋

1971年10月25日，张宜苏出生在中国台湾中部，大概在彰化附近…

他幼年丧母，父亲又是个军人，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曾经把张宜苏送到和尚庙寄养，后来又放到天主教堂寄养，最后干脆丢到孤儿院…

据张宜苏回忆，孤儿院里女孩居多，就他一个男孩，他说：我这个好色的习惯，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上世纪80年代，父亲思念徐州老家的亲人，就带着张宜苏绕道日本，兜了一大圈，回到中国大陆…

回到徐州，没几年，父亲因病去世，临终前把张宜苏托付给亲戚抚养…

糟心的是，张宜苏打小就不爱学习，高中二年级就辍学在家，整天在街上闲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有一天，张宜苏在街上瞎逛，看到有人在卖小电子琴，15块钱…

他买了一个，拨弄着玩。这时的张宜苏还不知道，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指引着他，走上音乐之路。

仅凭着一个15块钱的电子琴，和一本《儿童电子琴教程》，张宜苏自学了钢琴、作曲、作词…

在自学音乐的同时，为了生活，张宜苏在大黄山砖厂搬砖，在建筑工地推过水泥车，还在二手电子产品交易市场倒买倒卖…

张宜苏说：噫嘻，那段时间非常开心，吃得饱，睡得香，回到家，全身都是土，倒头就睡…活得特别痛快，可好了！

不久之后，张宜苏的名声，就在徐州音乐圈子里传开了…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人看起来像个要饭的，其实是个天才，不，怪才！

叁 | 当张鹏程遇到张宜苏

张宜苏和张鹏程的相遇，很有些戏剧性…

张宜苏认识一个姑娘，想和她干那事儿。没想到，有天晚上，姑娘带着个男人来到张宜苏家里…

张宜苏说：我还以为，她想让我干这个男的…

这个男人，就是张鹏程。

原来，张鹏程早就听说了张宜苏的大名，好不容易，托人介绍，才找到这位圈子里人人都在谈论的“大师”…

张鹏程说：那天晚上，一进门，我心就凉了半截。哎呦，这什么“音乐大师”，这不是破烂王吗？

当天晚上，张鹏程就睡在张宜苏家里…

就这样，两人就认识了，还成了朋友。

张鹏程对张宜苏说：我脑子里，有一些声音，像是音乐，你能不能帮我记下来？

张宜苏说：很简单，你自己完全可以做到。

张宜苏指着键盘说：你知道这键盘的do re mi fa so la si不？你就戳，把你脑子里的声音戳出来，然后把数字记下来，就行了。

就这样，张鹏程学会了作曲。

没多久，他就写了70多首歌，感觉好的时候，一天能写三首。

这部由邵攀导演的纪录片《自行车与旧电钢》，讲述的是徐州两位音乐“异人”的故事。

片子2013年就拍完了，豆瓣上有1500多人看过，打出了8.5的高分，但无人看好，进不了院线，就这么搁着，搁了5年…

有网友评论道：这个纪录片，比剧情片好看。两个世俗奇人，喜乐皆是戏。尤其是张宜苏，像一只蝴蝶自由自在，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拥有天才智商，音乐制作、计算机、宇宙知识无师自通，却无偿教学、自娱自乐，行事古怪，不为名利，俨然魏晋名士附体。

坦率的说，用专业的眼光去看，这个片子有很多毛病。

画面黑漆嘛乌，剪辑乱七八糟，更要命的是，戏剧性的情节都没拍到，基本上都是当事人讲述的…

但是，我必须说：去他妈的专业！仅凭在这个庸常的世界上，有两个活生生的，如此生动、有趣、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就足以把这个片子撑成一部优秀电影！

片子里，有这样一幕，张宜苏端坐在他那间破屋子里弹琴…

键盘上堆着：一台破电脑，两个锈迹斑斑的有源音箱，臭袜子，脏衣服，鬼知道装过什么的红色塑料袋…

张宜苏一边弹琴，一边唱着他创作的很可能永远都不会上演的歌剧：在这蓝色美丽星球上，万物沐浴着阳光，空中有欢乐歌唱，爱在你心中滋长。在你漫长生命旅途上，你要学会勇敢和坚强，黑暗后现曙光，苦难中有希望，心中的爱会指引你未来的方向…

歌词里那些美好词汇，与满屋垃圾，相映成趣，既让人心酸，又使人温暖，既悲伤，又喜欢，百感交集。

张宜苏一边弹唱着，一边摇头晃脑，自得其乐的样子…

让我忽略了他不爱洗澡的陋习，忽略了他的破房子，忽略了那扇没有玻璃的窗户，忽略了键盘上的臭袜子和脏衣服…

我知道，有一些人，可以将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分离。张宜苏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他在破房子里唱歌的样子，就像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唱一样。

张宜苏教出来好几拨学生，有的成了音乐制作人，有的开了录音棚，有的成为颇有名气的词曲创作人，给刘德华写歌…

但是，张宜苏不收学费，不求回报，不要名也不要利，依旧住在破房子里，创作着一些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上演的音乐剧，最新的作品是部科幻题材（我听到一些片段，很震撼，很好听）…

和张宜苏的浪漫优雅不同，张鹏程的音乐，走的则是另一种路子：他把真实的自己，放进歌里…

我很喜欢张鹏程的那首《命运馒头》，他是这样唱的：有的人，靠音乐和命运斗争；有的人，靠卖馒头和命运斗争；有的人，靠自杀和命运斗争；你和我，靠活着和命运斗争；所有的人，都必须和命运斗争，无论他们依靠的是什么是什么…

MV拍得极其简陋，张鹏程面前点了两根蜡烛，自弹自唱，连嘴型都对不上…但是，这首歌它自有一种感动人心的力量，无需多余的修饰…

有一次，张鹏程在录音棚录歌，唱到第二段副歌的时候，失声痛哭…

录了三遍，哭了三遍…

录音师说：能在录音棚里唱哭的歌手不多，别人跟我说谁谁谁在录音棚里唱哭了，我说，你们不要信，那都是为了搞宣传…但张鹏程那天是真哭了，哭了三次…

说实话，我看这部电影的前一个小时，是带着猎奇心理在看，就想看这个人有多奇怪…

看到后一个小时的时候，我被打动了，这两个怪人的各种古怪行径，什么删毛片，什么荤段子，什么不洗澡不洗碗，什么拉一坨屎偷偷放到超市货架上…

都变得不重要了，甚至，他们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为什么甘于这样的生活，也不那么重要了…

在这个庸常的世界上，有这样的两个人，生动，欣喜，无拘无束，坦坦荡荡的活在天地间…

真他娘的有趣。

电影里，张宜苏的朋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天，忽然下起阵雨，不爱洗澡的张宜苏，穿着裤衩，裸着上身，打着肥皂，跑到大街上，在雨里洗澡…

云飘到哪里，雨下到哪里，张宜苏就跟着洗到哪里…

他真的，活得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