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军,李国君 女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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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之窗：

总在夕阳西下的血色黄昏遭遇我的少年村庄。

晚霞红满了西天，夕阳下的李家湾是一幅静默的水粉画，色彩缤纷，晦明神奥。由近及远，山林、沟壑、梯田、塘堰、房屋，层次分明。我一眼就看见村庄中央的老屋，一排高大的落叶桉遮住了一部分夕阳的光晕，老屋就沉静在晦明变幻的光影中：青瓦泥墙，三合院，青石板院子，手推磨，蹒跚晚归的白鹅。一切那么安详，那么熟悉。熟悉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我跟小伙伴们奔来逐去的身影交错迭现，战营、躲迷藏、扇烟牌，或者拿小石子在石板上划方格，跳格子……恍惚地，还能听见散落在院子里的一串串欢笑声。

如今的记忆中，老屋已是个借喻，它心安理得地占据了本体的位置，不动声色但从不挪移。本体是什么呢？很多时候，当我回望，除了一阵阵熟悉的田禾香味，我什么也看不到。怀旧？惦念？或者是那些沉淀在童真岁月里的天命忧伤？老屋不语，屋后的青山不语，村庄不语。睡梦中，我总是不知疲倦地走近老屋，老屋就在前边，我走得满头大汗，却总在即将走近时突然醒来。我记忆中的老屋与李家湾里其他人心中的老屋是不是一样，我心中的村庄和他们的村庄是不是一样？李家湾的人越来越少，我回家从来都是匆匆，没有问过。今天，老屋早已拆除，李家湾改变了模样，老人们一个个离去，安睡在村子东头的坟地里。儿时伙伴早已星散天涯，只在年节时候鸟般返回，又匆匆离开。村庄对他们而言，已经只具符号意义，仅是长辈坟前那几张燃尽的纸钱，几挂在空中响了一阵就悄无声息的鞭炮。

我也遗忘了村庄多年，在那些忙碌奔忙的青春岁月，我总以远离村庄为目标，甚至生疏了回家的路。现在，我常为此心生愧疚。我从未想过，我会在人到中年时再次如此不可救药地遭遇老屋，遭遇李家湾，在老屋被拆除后，李家湾变了模样之后。或许少年时，李家湾在我心里种下了蛊，怀旧的蛊，它现在萌发了，促成我每夜的思乡梦。梦里我俯瞰着我的李家湾，我的老屋，却依旧是少年时的模样，少年的我在院子里走进跑出，我在李家湾山野里四处游荡，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我的足迹：村东头巨石底下，我曾躺在青草中酣眠，村西的水渠边，我光着屁股在石缝里摸过螃蟹，竹林边，我们围坐一团抓小石子……我面孔乌黑，双眸闪烁，衬以李家湾四季变换的背景，逐渐浸洇为黑白底色的记忆。我笑了，眼神忧伤。

李家湾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在中年的路口拦住我吧！她在梦中一次次暗示我，牵引我，让我心神不宁。那么多人忘记了李家湾，远离了村庄，李家湾肯定很难过。总得有人记住李家湾吧，记住那些发生在村庄里的故事，记住那些老去的传奇。李家湾肯定在我们这一拨小伙伴中反复比较、挑选，最终选择了内向敏感的我。在李家湾眼里，那个有点沉默寡言的男孩，那个仰头看云看痴了的男孩，那个总是思考一些稀奇古怪问题的孤独男孩，或许更适合叙述村庄，因为这孤独有至美，与山水有关，与自然有关，更与李家湾有关。

记起李家湾，锁住流年的欢欣和悲伤。那些孤独的少年岁月，野睡后在黄昏恍惚醒转分不清身在何处的慌乱，夕阳染红静穆村庄暮归时村人的影影绰绰，深夜，冬风呜咽跑过村庄，狗吠声在寒冷里颤抖，我蜷在被窝里，望着屋顶漆黑的明瓦细数自己的心跳……李家湾以无法穿凿的广博、沉默和崇高，一点点俘获了我，充盈了我。直到今天，我突然明白，当我回顾，李家湾是我致命的忧伤。

李家湾濡养了我，丰沛了我的血液和灵魂。那些散落在草野间的神怪故事，那些草尖缀满露珠的寂寥清晨，那些卧听秋雨滴落院坝的孤独黄昏，还有，那些和村庄一样卑微的、无人知晓，一身毛病却坦诚热情的村人，一想起，我就疼痛满怀。

作家简介：

作家李国军近照

李国军，四川巴州人，1975年生，现居巴中，笔名石子舟，四川省作协会员，巴州区作协副主席，巴中市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巴中文学》编辑、《巴州文化》副主编。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在国内数十家杂志报刊上发表文章数百篇，一百余万字，多篇散文入选国内各种选本。曾获第七届四川省文学奖，梁斌长篇小说优秀奖，四川省报纸副刊奖，巴中市绮罗文艺奖，巴州区首届文艺奖特殊贡献奖。

审稿：张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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